那聲音很輕，像是自言自語，又像是情人間的呢喃。
但這道聲音，卻通過他胸前那個忘了關閉的微型麥克風，以最高保真度的音質，清晰無比地傳遍了整個指揮部。
也傳遍了全世界每一個還處于死寂、震撼與狂喜中的直播間。
“……還是……請‘雷神’出山，來給他們免費砍一刀，讓他們親身體會一下，什么叫‘無想’，什么叫‘寂滅’呢？”
話音落下。
時間，仿佛被凍結了。
京都，最高指揮部里，剛剛才因為勝利而沸騰的空氣，瞬間凝固成了一塊萬年玄冰。
所有將星臉上的狂喜，都僵硬成了一副活見鬼的表情。
趙興武將軍，剛剛才放回肚子里，甚至還沒來得及焐熱乎的心，猛地一下，又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，提到了嗓子眼！
他瞪圓了虎目，嘴巴無意識地微微張開，整個人像一尊被風化的石像，一動不動。
他的大腦，在宕機了整整三秒后，才艱難地，逐字逐句地處理剛才聽到的那句話。
契約之神？
雷神？！
這兩個名號，光是聽起來，就充滿了與“水之神”芙卡洛斯那種華麗優(yōu)雅截然不同的，更加蠻橫、更加不講道理的恐怖壓迫感！
一個，關乎“契約”與“規(guī)矩”！
另一個，則代表著“寂滅”與“終結”！
最可怕的是，從凌天罡那輕描淡寫的語氣中，他們聽出了一種荒誕卻又真實的感覺……
那就是，剛剛那位以一己之力，用一場華麗歌劇碾壓了高盧國圣女，讓整個華夏國運暴漲的水之神芙卡洛斯冕下……
似乎……
只是他眾多選項里，一個“清場效率還不錯”的輔助角色？！
這個念頭，如同一道九天神雷，狠狠劈在了趙興武的天靈蓋上，讓他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間凝固了！
他如遭雷擊，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蹌了一步，聲音因為極致的震驚而變得嘶啞、顫抖，幾乎不成語調。
“凌……凌天罡同志！”
“你說的……‘契約之神’，又是哪位……哪位上古大神？！”
“還有那位……‘雷神’！她……她又是誰？！”
他的語氣，不再是上級對下級的詢問。
那是一種面對著一本塵封了億萬年歷史的活字典，一個卑微的求知者，發(fā)自靈魂深處的，急切而又惶恐的……叩問！
他迫切地，想要從這個年輕人嘴里，撬開一絲一毫，關于那個被遺忘了的，真正偉大的華夏神話的真相！
……
與此同時。
全球，各大強國的最高作戰(zhàn)室，在經(jīng)歷了短暫的死寂后，徹底炸鍋了。
鷹醬聯(lián)邦，五角大樓。
剛剛才從“芙卡洛斯”所帶來的認知崩塌和無盡噩夢中，勉強緩過一口氣的情報精英們，在清晰地聽到這兩個全新的、充滿了無法言喻壓迫感的神名后。
集體眼前一黑。
“FUCK！FUCK！FUCK！”
一名金發(fā)碧眼的首席數(shù)據(jù)分析師，猛地抓起桌上那杯滾燙的黑咖啡，像灌伏特加一樣狠狠地一飲而盡，滾燙的液體灼燒著他的食道，他卻毫無所覺。
然后，他發(fā)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，混雜著絕望與崩潰的哀嚎。
“又來了！又來了！！”
“他媽的又來了兩個我們聞所未聞，連數(shù)據(jù)庫里一個字節(jié)都找不到的神?。?！”
“別分析了！毀滅吧！趕緊的！”
“這個班，撒旦來了都得遞辭呈連夜跑路！老子不干了！我要辭職！”
他的咆哮，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。
那是一種面對未知，面對更高維度力量時，最原始，最純粹的恐懼。
……
半小時后。
一場史無前例的，全球最高級別緊急視頻會議，在各國最機密的網(wǎng)絡中召開。
參與者，囊括了全球最頂尖的神學、歷史學、靈氣物理學、以及玄學領域的泰斗級專家。
會議的主題，只有一個。
解析華夏！
巨大的虛擬會議桌前，一張張代表著人類智慧巔峰的面孔，此刻都寫滿了凝重與困惑。
白發(fā)蒼蒼的牛津大學神話史終身教授，雷金納德爵士，率先開口，他的聲音帶著英式貴族特有的腔調，卻難掩其中的震撼。
“諸位，關于華夏召喚出的那位‘水之神’芙卡洛斯，我調動了梵蒂岡秘密圖書館的最高權限，查閱了所有未公開的古代典籍，包括一些孤本手稿?！?/p>
“結論是，一無所獲?！?/p>
“無論是東方道藏，還是西方神話，甚至是已經(jīng)湮滅的蘇美爾、古巴比倫文明的記載中，都沒有任何關于‘七執(zhí)政’、‘歐庇克萊歌劇院’或者‘芙卡洛斯’的記錄?！?/p>
“她就像……憑空出現(xiàn)?！?/p>
他話音剛落，來自麻省理工的頂級靈氣物理學家，印度裔的安雅·夏爾馬博士立刻接話，她的語速極快，充滿了理科生的嚴謹與焦慮。
“不，爵士，她不是憑空出現(xiàn)。我的團隊分析了國運擂臺上的能量溢散數(shù)據(jù)，那是一套完全自洽且邏輯嚴密的能量體系！”
“她的‘水之歌劇院’領域，并非單純的能量堆砌，而是在改寫物理規(guī)則！在那片領域里，‘水’的概念，被賦予了‘審判’的至高神性！”
“它能消融圣光，不是因為能量層級的碾壓，而是因為在那套規(guī)則里，圣光被定義為了‘不合法’的存在！這太可怕了！這意味著，我們的天使，我們的神，進入她的領域，可能連一根羽毛的力量都發(fā)揮不出來！”
夏爾馬博士的話，讓會議室內的溫度仿佛又降低了幾分。
就在這時，一直沉默不語的，來自櫻花國的首席陰陽師，安倍晴明當代家主，一個身穿狩衣，面容枯槁的老人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“或許……我們都想錯了方向?！?/p>
他的聲音，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，充滿了古老而詭異的韻味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瞬間聚焦在他身上。
“老夫年輕時，曾有幸見過一些華夏龍虎山的道長。他們的典籍中，曾有語焉不詳?shù)挠涊d……”
“說華夏的神州大地，在無比久遠的太古時代，并非只有我們所熟知的盤古、女媧、三清四御這一脈神系?！?/p>
“據(jù)說，還存在著一個……或者數(shù)個，更加古老，更加離奇，甚至不屬于我們這個‘世界’的‘外來神系’！”
“他們與華夏的先祖簽訂了某種古老的契約，守護那片土地，但后來因為某些禁忌的原因，他們的存在被徹底抹去，所有的記載都被銷毀，他們的真名，也成為了不可言說的禁忌！”
轟！
安倍家主的話，如同一顆核彈，在所有專家的腦海中轟然引爆！
遺忘了的……外來神系？！
雷金納德爵士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，因為激動，他的白胡子都在顫抖。
“我明白了！我明白了！是‘文脈斷絕’！近代史的動蕩，對華夏來說，不僅僅是信仰的斷層，更是一場……針對神話的‘格式化’！”
“他們不是沒有神，而是把最強大的那一批神……給忘了！”
“他們忘了那些神明的真名！忘了溝通他們的儀式！忘了與他們簽訂的契約！所以過去的十年，華夏的法陣才會一片死寂！”
安雅·夏爾馬博士緊接著補充，她的眼中閃爍著恐懼與頓悟交織的光芒。
“而那個叫凌天罡的年輕人！他不是召喚者！他是一個‘考古學家’！一個神話領域的‘破譯者’！”
“他找到了解開那段被塵封歷史的鑰匙！他正在一個一個地，將那些被華夏遺忘了的，真正偉大的存在……重新‘歸還’于這個世界！”
“天哪……”
一個荒謬，卻又唯一能解釋所有現(xiàn)象的結論，在所有頂尖智囊的心中，緩緩成型。
華夏，擁有的不是一個神系。
而是一個我們聞所未聞，甚至可能來自于不同維度、不同世界的……“神明體系庫”！
芙卡洛斯，只是其中之一！
而現(xiàn)在，那個叫凌天罡的小子，又輕描淡寫地，念出了兩個新的名字！
契約之神！
雷神！
這代表著什么？
代表著華夏的底牌，根本不是一張，而是一整副！
還他媽是同花順！
這一刻，所有與會專家，都感到了一股發(fā)自靈魂深處的寒意。
他們看著屏幕上，那個因為自言自語被發(fā)現(xiàn)，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，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笑容的年輕人。
在他們眼中，那張臉，比地獄最深處的魔神，還要恐怖一萬倍！
……
華夏，指揮部。
氣氛，已經(jīng)從震驚，轉為了一種近乎凝固的，狂熱的崇敬。
所有將星，都用一種仰望神明般的目光，注視著凌天罡。
趙興武深吸一口氣，強行壓下自己那顆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，邁著無比鄭重的步伐，走到了凌天罡的面前。
他沒有再追問那兩位新神的名號，因為他知道，自己不配。
他只是對著凌天罡，這個看起來像個網(wǎng)癮少年的年輕人，無比標準地，敬了一個軍禮。
然后，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，帶著一絲請示和謙卑的語氣，沉聲問道：
“凌先生?！?/p>
“我們……接下來，該怎么做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