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,死一般地安靜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像被磁石吸住的鐵屑,死死地釘在了西跨院的門口。
那扇破爛的門,像一張沉默的嘴。
易中海的聲音還在空氣里回蕩,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快意。他就是要當著全院人的面,把沈沖架在火上烤,把昨天丟掉的臉,連本帶利地找回來!
沈沖動了。
他雙手依然插在兜里,慢悠悠地,一步一步,從那片陰影里走了出來。
他沒有看地上那本寫滿了名字和錢數(shù)的本子,也沒有看賈東旭那張充滿期待和怨毒的臉。
他的目光,平靜地落在易中海的臉上,像是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。
“捐款?”他開口了,聲音不大,卻像一顆石子,砸進了這潭死水里,“我問一句,這是自愿的,還是攤派的?”
轟!
這兩個詞,像兩記耳光,狠狠抽在了易中海的臉上!
自愿?
如果說是自愿,那沈沖下一句就能說“我自愿不捐”,易中海連個屁都放不出來!
攤派?
這頂帽子要是扣實了,那就是濫用職權,強行集資!往小了說是作風問題,往大了說,捅到街道辦甚至廠里,他這個一大爺都干不穩(wěn)!
易中海的臉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從自得的醬紅色,變成了憤怒的豬肝色。他怎么也沒想到,沈沖不按常理出牌,直接就掀了桌子!
院里的人也都不是傻子,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,心里跟明鏡似的。這勞改犯,太狠了,一句話就把一大爺?shù)暮舐啡o堵死了!
“你……你這是什么話!”易中海氣得嘴唇都在哆嗦,“全院人都在為棒梗獻愛心,你倒好,在這兒講條件!你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?你還是不是人!”
他開始扣帽子,試圖用道德把沈沖壓死。
可不等沈沖回話,一個暴躁的聲音就炸響了。
“跟他廢什么話!一個勞改犯,裝什么大尾巴狼!”
傻柱梗著脖子,從人群里沖了出來。他剛在許大茂那兒找回了面子,正是得意的時候,又看到秦淮茹那副梨花帶雨、楚楚可憐的模樣,心里的火“蹭”地一下就竄了上來。
“姓沈的!今天你捐也得捐,不捐也得捐!由不得你!”
他仗著自己身強力壯,把易中海想做卻不敢做的事,直接付諸了行動。說話間,那只砂鍋大的拳頭,帶著一股惡風,想都沒想,就朝著沈沖的臉頰狠狠砸了過去!
這一拳,要是砸實了,非得把人打得滿臉開花不可!
院里響起一片驚呼,秦淮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,賈東旭的眼里則閃過一絲快意。
可下一秒,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。
就在那拳頭即將及體的瞬間,沈沖動了。
他只是微微一側身,就輕描淡寫地躲過了那勢大力沉的一拳。
傻柱一拳落空,身子一個趔趄,還沒等他站穩(wěn),只覺得眼前一花。
沈沖的身影,像鬼魅一樣貼了上來。
緊接著,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從他胸口傳來,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。
完了!
傻柱腦子里剛閃過這個念頭,就感覺自己那條支撐身體的小腿,傳來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!
“咔嚓!”
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,在寂靜的夜里,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!
沈沖甚至都沒用手,只是抬起腳,用腳后跟,對著傻柱迎面骨的位置,狠狠地跺了下去!
快!準!狠!
“啊——?。。 ?/p>
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,撕破了四合院的夜空!
傻柱那一百八十多斤的壯碩身軀,像一灘爛泥一樣,癱倒在地。他抱著自己的右小腿,在地上瘋狂地翻滾、哀嚎,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,冷汗瞬間就濕透了衣裳。
那條小腿,以一個詭異的角度,不自然地彎曲著。
所有人都看傻了!
一招!
就一招!
院里公認最能打的傻柱,就這么廢了!
這……這還是六年前那個瘦弱可欺的沈沖嗎?這分明就是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!
院子里,先是死一般的寂靜,隨即徹底炸了鍋!
“打人啦!殺人啦!”
“快!快拉開他!”
劉海中和閻埠貴嚇得連連后退,生怕那煞星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。
易中海也嚇得魂不附體,他看著在地上慘嚎的傻柱,又看看那個提著腳,像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的沈沖,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!
就在這片混亂之中,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,從后院的方向傳了過來。
“柱子!我的柱子!”
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。
只見聾老太拄著一根黑漆漆的拐杖,被許大茂的爹許富貴攙扶著,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。
老太太雖然眼瞎耳聾,但剛才那聲慘叫,她聽見了。
“奶奶!奶奶我的腿……我的腿斷了!”傻柱看見聾老太,像是見到了救星,哭嚎著喊道。
聾老太走到跟前,伸出那只干枯得像雞爪一樣的手,摸索著,摸到了傻柱那條扭曲變形的腿。
她的手,猛地一抖。
隨即,那張布滿皺紋的臉,轉向了沈沖的方向,雖然看不見,但所有人都知道,她在“看”著誰。
“沈沖?!?/p>
老太太的聲音不大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讓整個院子的喧囂都瞬間平息了下去。
“六年前,我們能讓你進去吃牢飯?!?/p>
“今天,我們照樣能再送你進去!”
這話一出,易中海、劉海中等人,眼睛都是一亮!
對?。?/p>
打不過你,還治不了你嗎?
只要院里的人統(tǒng)一口徑,說他沈沖無故傷人,往死里打人,再找?guī)讉€“目擊證人”,派出所能不抓人?
聾老太,就是這個院子里,最有分量的那個“證人”!
所有人的目光,再次聚焦到沈沖身上。他們等著看他驚慌,看他恐懼,看他跪地求饒。
可他們失望了。
沈沖笑了。
那笑容里,沒有半分溫度,只有無盡的譏諷和冰冷。
他看著那個被眾人當成最后王牌的老太太,眼神像刀子一樣,緩緩掃過易中海,掃過劉海中,掃過閻埠貴,最后,落在了墻角邊,臉色煞白的秦淮茹身上。
“老太太,您年紀大了,可能記性不好?!?/p>
他往前走了一步,那股從尸山血海里帶出來的煞氣,壓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。
“我給您提個醒?!?/p>
“做偽證,是犯法的。”
“六年前的事,要是翻出來重審,再有下一次……”
沈沖的聲音頓了頓,那冰冷的目光,像一把手術刀,精準地剖開了每個人心底最深的恐懼。
“進去的,就不知道是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