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錦繡閣，秋老虎的熱風刮在臉上，林辰卻沒覺得燥，反而被包廂里那股濁氣悶出的火氣，散了大半。
手機在口袋里震了震，是白若溪發(fā)來的微信，一連串的“對不起”“阿辰你聽我解釋”“都是江濤逼我的”，隔著屏幕都能聞到虛偽的味兒。
林辰直接長按，拉黑。
緊接著，江濤的電話打了進來，響了三聲，林辰按了拒接，反手也拉進了黑名單。
做完這些，他攔了輛出租車，報了個地址——不是他租的小公寓，是爸媽留給他的那套老房子，也是江濤和白若溪今天想騙走的“獵物”。
那房子在老城區(qū)，是爸媽年輕時單位分的，不大，但地段好，尤其是最近聽說附近要建地鐵口，估值漲了不少。前世江濤就是盯著這點，哄著他抵押了房子，拿到錢就轉(zhuǎn)手給了中介，等他反應過來，房產(chǎn)證上的名字都快換成別人的了。
“師傅，麻煩快點，趕時間。”林辰催了一句。
他記得，前世這時候，江濤早就安排了人——他那個在房產(chǎn)中介上班的遠房表弟，下午兩點會去老房子門口“蹲點”，假裝偶遇，旁敲側(cè)擊勸他“趕緊抵押換錢，不然房價要跌”，其實是怕他反悔，想先把“意向合同”騙到手。
現(xiàn)在是一點四十，趕得及。
出租車剛拐進老城區(qū)的巷子，林辰就看見巷口站著個穿西裝、背雙肩包的瘦高個，正踮著腳往小區(qū)里望——正是江濤的表弟，周磊。
林辰付了錢，推開車門，周磊也看見了他，眼睛一亮，立刻堆起笑迎上來：“辰哥！可算著你呢！”
這笑比江濤的假仗義還難看，林辰懶得跟他虛與委蛇，徑直往小區(qū)里走：“有事？”
周磊快步跟上，搓著手道：“這不聽說你要周轉(zhuǎn)資金嘛，我姑讓我來問問，那房子抵押的事，你考慮得咋樣了？我在中介所上班，熟人熟路，能給你找個利息低的，比外面那些野中介靠譜多了！”
他邊說邊掏手機，“我都跟經(jīng)理打好招呼了，你要是同意，現(xiàn)在就能簽意向書，明天就能下款，快得很！”
林辰停下腳，轉(zhuǎn)頭看他。
周磊被他看得一愣：“辰哥？你咋了？”
“江濤讓你來的？”林辰問。
周磊眼神閃了一下，趕緊擺手：“哪能啊辰哥！我這是真心為你好！你想啊，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，抵押出去換幾百萬，給江濤哥周轉(zhuǎn)生意，等賺了錢再贖回來，多劃算……”
“劃算？”林辰嗤笑一聲，“是對我劃算，還是對江濤劃算？”
他往前湊了半步，盯著周磊的眼睛：“你姑沒跟你說？江濤拿了錢，是要填他自己空殼公司的窟窿，不是給我周轉(zhuǎn)。還有，你說的那個‘低利息’，是不是年化二十的‘套路貸’？到時候還不上，房子直接被收走，你拿多少回扣？”
周磊的臉“唰”地白了，手里的手機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屏幕裂了道縫。
這些事，江濤只跟他含糊提過“事成之后有好處”，從沒說這么細！林辰怎么會知道？還知道空殼公司？
“辰……辰哥，你瞎猜啥呢，我聽不懂……”周磊慌了，說話都結巴。
“聽不懂？”林辰彎腰，撿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機，解鎖密碼是123456，不用猜都知道。他點開微信，置頂?shù)木褪墙瓭?，最新一條消息是十分鐘前發(fā)的：“人找到了嗎？趕緊把意向書簽了，別讓他跑了，事成給你抽兩萬?！?/p>
林辰把手機屏幕懟到周磊眼前：“這個，也聽不懂？”
周磊徹底沒話說了，臉漲得通紅，又羞又急，想搶手機又不敢，只能站在原地搓手。
“滾?！绷殖桨咽謾C扔回給他，聲音冷得像冰，“告訴江濤，房子是我爸媽留的，他敢動一下心思，我打斷他的腿。還有你，以后別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，看著煩?！?/p>
周磊抱著手機，頭也不抬地跑了，跟喪家之犬似的。
林辰?jīng)]再理他，快步上了樓。
老房子的鑰匙他一直帶在身上，打開門，一股熟悉的木頭味撲面而來——墻上還掛著爸媽的合照，沙發(fā)上放著他高中時攢錢買的籃球，一切都跟記憶里一樣。
他走到窗邊，拉開窗簾，陽光灑進來，落在地板上的灰塵里，亮得晃眼。
前世他就是在這里，被江濤和周磊圍著，簽了那張該死的抵押合同。簽完后江濤拍著他的肩說“好兄弟，以后哥罩你”，轉(zhuǎn)頭就把合同發(fā)給了中介。
這一世，誰也別想再動這里的一磚一瓦。
林辰拿出手機，翻出通訊錄里一個備注“王律師”的號碼。
王律師是爸媽生前的朋友，專做房產(chǎn)糾紛的，前世林辰被坑后找過他，可惜當時證據(jù)不足，沒能把房子要回來。但王律師人仗義，沒收他一分錢，還勸他“別鉆牛角尖，以后好好過日子”。
電話接通，那邊傳來沉穩(wěn)的聲音：“喂，小林？”
“王叔，是我?！绷殖降穆曇糗浟诵坝悬c事想麻煩你?！?/p>
“你說，跟王叔客氣啥?！?/p>
“我想給我那套老房子辦個‘居住權登記’，還有，查一下有沒有人偷偷拿我的信息去辦抵押或者過戶……”林辰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江濤可能在打這房子的主意?！?/p>
王律師那邊沉默了兩秒，隨即道：“我知道了。你現(xiàn)在在哪？在家？我這就過去，帶齊證件，咱們現(xiàn)在就去不動產(chǎn)登記中心，辦手續(xù)快得很。另外，信息查詢我讓助理先查，有消息馬上告訴你。”
掛了電話，林辰松了口氣。
有王律師在，房子這塊算是暫時穩(wěn)住了。
他在沙發(fā)上坐了會兒，正想著下一步該怎么截胡江濤那個“假訂單”，手機又響了，是個陌生號碼，歸屬地是本地。
林辰猶豫了一下，接了。
“喂，是林辰嗎？”電話那頭是個略顯蒼老的聲音，帶著點試探，“我是你三姑啊?！?/p>
林辰皺了皺眉。
三姑，他媽那個遠房表妹，也就是剛才在包廂里勸他“江濤不會坑你”的那個。前世這三姑見他落魄，躲得比誰都遠，后來江濤倒了，又跑來假惺惺問他“需不需要幫忙”，典型的勢利眼。
“有事？”林辰語氣冷淡。
三姑被他這態(tài)度噎了一下，頓了頓才道：“你這孩子，咋跟吃了槍藥似的？三姑給你打電話，是好心。剛才在錦繡閣的事，我都聽說了，你是不是跟江濤鬧誤會了？”
“誤會？”林辰挑眉，“三姑是來替他說情的？”
“不是不是，”三姑趕緊否認，又繞了回來，“你看啊，江濤那孩子，從小就機靈，現(xiàn)在又能幫你拉單子，你跟他鬧僵了，吃虧的不是你自己？還有若溪那姑娘，多好啊，對你又上心……”
林辰算是聽明白了，這是見江濤和白若溪沒騙成房子，又想來當“和事佬”，順便探探他的口風，要是他松了口，說不定還能從中撈點好處。
“三姑，”林辰打斷她，“你兒子張浩，是不是還沒找到工作？”
三姑愣了一下，不知道他為啥突然提這個，還是老實道：“是啊，這不正愁呢嘛……”
“江濤不是開了家公司嗎？”林辰語氣平淡，“你讓張浩去找他啊，就說你是他三姑，他肯定得給你面子，給張浩安排個好職位。”
三姑噎住了。
江濤那公司啥德行，她隱約知道點，聽說天天有人上門催債，讓兒子去那上班？不是坑人嗎？
“這……這不合適吧……”三姑支支吾吾。
“怎么不合適？”林辰笑了，“你不是說江濤‘機靈’‘靠得住’嗎？讓張浩去他那學本事，多好。哦對了，順便跟他說，我那房子，不用他費心‘幫忙’抵押了，我自己留著住，踏實?！?/p>
說完，不等三姑再開口，林辰直接掛了電話。
對付這種勢利眼，不用跟她講道理，直接戳她的軟肋就行——她最疼兒子，只要涉及到張浩，她比誰都拎得清。
剛掛電話，王律師的車就到了樓下。林辰鎖好門下樓，坐上王律師的車，直奔不動產(chǎn)登記中心。
路上，王律師的助理發(fā)來消息：“王律，查了，林辰名下的房產(chǎn)沒有抵押或過戶記錄，但半小時前，有個叫周磊的人，拿著林辰的身份證復印件，去我們合作的中介咨詢過抵押流程?！?/p>
林辰看著手機屏幕，眼神冷了冷。
周磊倒是挺積極，被他戳穿了還不死心。
“王叔，謝了?！绷殖桨咽謾C遞給王律師。
王律師看完，臉色沉了沉：“這江濤，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。放心，等會兒辦了居住權登記，就算他有你的身份證，也動不了這房子一根手指頭?！?/p>
車子穩(wěn)穩(wěn)地停在不動產(chǎn)登記中心門口，林辰跟著王律師往里走。
陽光透過玻璃幕墻照進來，落在他身上，暖洋洋的。
他抬頭看了眼大廳墻上的電子屏，上面滾動著“依法登記，保障權益”的標語。
前世他就是太蠢，把“權益”當“人情”，才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。
這一世，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。
房子要守住，公司要保住，江濤和白若溪欠他的，他會一點一點，全拿回來。
正想著，王律師的手機響了，接完電話，他皺著眉對林辰道：“小林，江濤那邊好像有動作了——他剛才給我打了個電話，說你‘情緒激動，可能精神不太好’，讓我勸勸你別‘意氣用事’，還說……他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了宏業(yè)建材的王總，下午就去簽合同，讓你‘別后悔’?！?/p>
林辰腳步一頓，隨即笑了。
簽合同？
江濤大概還沒搞清楚，他手里的“底牌”，早就被自己看得透透的了。
“王叔，不用管他。”林辰眼里閃過一絲冷光，“他想去簽，就讓他去。正好，我也想看看，他怎么把自己埋進坑里?！?/p>
這合同，他不僅要讓江濤簽，還要“幫”著他簽——簽得越痛快，后面摔得就越慘。
林辰跟著王律師走進登記窗口，聲音平靜卻堅定：“王叔，辦手續(xù)吧。等弄完了，我還有個事，得麻煩你幫我看看合同?！?/p>
——一個能讓江濤徹底栽進去的合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