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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我吞噬天道 歲月一壺酒 123520 字 2025-08-26 08:17: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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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截然相反的念頭,在顧弦混亂的意識中如同兩頭瘋狂的兇獸,進行著最原始的撕咬。

一個念頭是冰冷、純粹的殺意和自我保全的本能。這個女人,知曉他最大的秘密,用詭異的手段引爆了他靈魂深處的劇痛,阻礙了他吞噬“枷鎖”的本能?,F(xiàn)在她力竭將死,正是除去這個巨大不確定因素、然后循著她指引的生路逃離的最好時機。讓她墜落,讓她被那終焉的偉力碾成齏粉,從此世上再無人知曉他的根底。這是最理智、最安全、最符合他生存法則的選擇。

另一個念頭,卻是一片無法理解的空白。那空白的核心,是水鏡墜落時那平靜得近乎悲憫的眼神,是她用盡最后力量喊出的那句“快走”,是那面在自己掌前凝結、看似阻擋實則將他從失控邊緣拉回來的冰盾。

為何?

這個簡單的疑問,如同燒紅的烙鐵,第一次燙在他那片只有毀滅與吞噬的冰冷心湖上,激起一陣陌生的、讓他極不適應的“嗤嗤”聲。

殺戮的本能咆哮著,催促他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那片空白的疑問,卻化作無形的巨手,死死攥住了他的腳踝。

時間,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到極致。水鏡下墜的身影在視野中越來越小,即將被下方那片沸騰破碎的灰色虛無徹底吞沒。

“媽的!瘋子!兩個都是瘋子!”一個尖利又帶著一絲猥瑣的意念,毫無征兆地在顧弦的識海中炸響,“一個趕著去送死,一個看著別人送死發(fā)呆!你們修士的腦子是不是都被道律泡壞了?那下面是‘歸墟之眼’的投影!掉下去連渣都不會剩!還不快跑路,等死嗎?!”

這聲音的出現(xiàn),讓顧弦心神猛地一震!

不是幻覺!

這聲音……似乎就是從他進入這片斷層空間后,一直感受到的那股微弱的、不規(guī)律的、如同心臟搏動般的震顫源頭!

“你是什么東西?”顧弦的意念化作冰冷的刀鋒,瞬間反問。

“我是你大爺!快跑!”那聲音尖叫起來,透著一股色厲內(nèi)荏的驚恐,“那女的要掉進去了!她一進去,歸墟之眼被生靈氣息一刺激,肯定要爆發(fā)!到時候整個空間都得塌!你想被空間裂縫切成臊子嗎?!”

顧弦的目光猛地一凝。

他不懂什么“歸墟之眼”,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,隨著水鏡的墜落,下方那股終結萬物的恐怖氣息確實在以一種極其危險的方式……變得活躍!

逃!

求生的本能終于壓倒了一切。
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就要朝著水鏡之前指引的、那片墨綠霧氣翻滾的“界障”方向沖去!

然而,邁步的瞬間,他眼角的余光,最后一次掃過那個即將消失在灰色虛無中的冰藍色小點。

那句“那是纏住你靈魂最深處的鎖鏈”,如同魔音貫腦,再次響起。

那張沾滿鮮血卻平靜得令人心悸的臉,在他眼前一閃而過。

操!

這個從未在他生命中出現(xiàn)過的、粗鄙的字眼,毫無緣由地從他混亂的思緒中蹦了出來。

下一刻,顧弦的身體做出了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動作。

他沒有沖向生路。

而是身體猛地向下一沉,雙腿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,腳下的灰色巖石平臺應聲“咔嚓”一聲崩裂!整個人如同炮彈般,不退反進,朝著下方那片沸騰的毀滅核心,朝著水鏡墜落的方向——悍然追去!

“我靠!你他媽瘋了啊——!”識海中那個尖利的聲音瞬間變成了殺豬般的慘嚎。

狂暴的空間風暴和無處不在的碾磨力瘋狂拉扯著顧弦的身體。他體內(nèi)的湮滅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運轉(zhuǎn)起來,不是為了攻擊,而是純粹地在他身周形成一層高速流轉(zhuǎn)的“湮域”,將那些足以撕裂鋼鐵的無形力量不斷“抹除”,為自己創(chuàng)造出一瞬間的突進通道!

他的速度快到極致!

在水鏡的身體即將觸碰到那片真正意義上的“死亡禁區(qū)”的剎那,顧弦終于追上了她!

沒有絲毫憐香惜玉。

他伸出的手像一只鐵鉗,一把揪住了水鏡破損的藍色衣袍后領,然后腰腹猛地發(fā)力,在空中強行扭轉(zhuǎn)身體!

以追擊的恐怖慣性為動力,以水鏡的身體為“錨點”,他另一只腳狠狠蹬在側(cè)方一塊飛速掠過的、房屋大小的灰色巖石上!

轟?。。?/p>

那塊巨大的巖石,在他一腳之下,如同被巨錘砸中的餅干,瞬間四分五裂,化作無數(shù)碎屑,被后方緊隨而至的歸墟之力徹底吞噬、湮滅!

而顧弦,則借著這股狂暴的、幾乎要將他自己腿骨都震斷的反作用力,硬生生止住了下墜的趨勢,并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,帶著手中那個毫無知覺的“累贅”,朝著斜上方那片墨綠色的“界障”區(qū)域,瘋狂沖去!

整個動作一氣呵成,充滿了野蠻、暴戾、不計后果的美感!

“天才!老子收回剛才的話!你他媽真是個天才!”識海中那個聲音的調(diào)門瞬間從驚恐變成了諂媚的驚嘆,“這種操作都能想得出來!小子,我看好你!以后跟我混,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!”

顧弦根本沒理會這聒噪的聲音。

他此刻的狀態(tài)也極差。強行沖入核心區(qū)域邊緣,又用那種粗暴的方式逆轉(zhuǎn)方向,讓他體內(nèi)的湮滅之力消耗巨大,五臟六腑都如同被重錘砸過,喉頭一陣陣發(fā)甜。

更麻煩的是,他拎著的這個女人,像一塊冰坨子,身上散發(fā)出的寒氣,正不斷侵蝕著他的生機,與他體內(nèi)那股湮滅之力隱隱產(chǎn)生著某種排斥。

但他沒有放手。

他只是沉默地、兇狠地,朝著那片越來越近的墨綠濃霧沖刺。

那里,是唯一的生路。

越是靠近,空間壁壘的波動就越是狂暴混亂。無數(shù)細小的空間裂縫如同黑色的閃電,在濃霧中時隱時現(xiàn)。

“停停停!別直接撞進去!”識海中的聲音又急了,“那是‘界障亂潮’!這么撞進去,你跟那個女的會被瞬間切割成肉糜!得找‘潮汐眼’!”

“哪里?”顧弦的意念簡潔而冰冷。

“廢話,當然是本大爺指給你看!”那聲音得意洋洋,“看到左前方三百丈外,那塊像烏龜殼的石頭沒有?從它底下穿過去!快!‘潮汐眼’一息三變,錯過了就得等下個時辰了!”

顧弦沒有絲毫猶豫,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,精準地朝著那聲音所指的方向沖去。

果然,在那塊“烏龜殼”巖石的下方,翻滾的墨綠霧氣出現(xiàn)了一個極其隱晦的、如同水下漩渦般的凹陷。

他拎著水鏡,一頭扎了進去!

噗!

仿佛穿過了一層冰冷而粘稠的肥皂泡。

眼前的景象驟然一變。

不再是那片死寂的灰色斷層。

他們來到了一處更加詭異的地方。

這里像是一條由純粹的墨綠色光流構成的“隧道”。隧道的“墻壁”上,布滿了無數(shù)扭曲的、如同血管般搏動著的符文脈絡,散發(fā)著令人心悸的封禁氣息。強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來,似乎要將一切外來者都壓成一張薄餅。

“這里是界障夾層,懸云峰那幫老頑固布下的‘萬律囚籠陣’的背面?!蹦莻€聲音帶著一絲不屑解釋道,“往前走,穿過這鬼地方,就能到外面了。不過……嘿嘿……”

“不過什么?”顧弦一邊抵御著巨大的壓力,一邊警惕地問。

“不過,想從本大爺?shù)牡乇P路過,總得留下點買路財吧?”那聲音的語調(diào)瞬間變得市儈而貪婪。

顧弦的腳步猛地一頓。

他停在這條詭異的隧道中央,目光掃過四周,眼神冰冷得如同深淵里的寒冰。

“出來。”

“嘿嘿,本大爺就在你心里,你想我怎么出來?”那聲音賤兮兮地笑著,“小子,別看了。這‘萬律囚籠陣’的陣眼核心,就是我,我就是陣眼。只不過出了點意外,被困在這里幾千年了。想過去,就得給好處?!?/p>

“我有什么好處可以給你?”顧弦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波瀾。

“你身上那股……嘿嘿,那股能把道律都‘吃’掉的力量,很對本大爺?shù)奈缚冢 蹦锹曇舻呢澙穾缀跻癁閷嵸|(zhì),“分我一絲!不,半絲就行!只要半絲本源,本大爺立刻就給你開一條康莊大道,把你舒舒服服地送出去!怎么樣?這買賣劃算吧!”

顧弦沉默了。

他能感覺到,這個自稱“陣眼”的東西,并沒有說謊。一股無形的、充滿貪婪的意志,正從四面八方的隧道“墻壁”上滲透出來,如同無數(shù)看不見的觸手,試圖舔舐他體表那層薄薄的“湮域”。

分給它一絲本源?

顧弦的腦海中,瞬間閃過被那些刻滿符文的銀針刺入骨髓的畫面。

他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暴戾!

“你……”顧弦緩緩開口,聲音低沉沙啞,卻帶著一股讓那針眼之靈都感到心悸的瘋狂,“也配?”

話音未落!

顧弦猛地抬起右手,五指箕張,狠狠抓向了旁邊那流光溢彩的隧道“墻壁”!

“你想干什么?!住手!”陣眼之靈的聲音瞬間變得驚恐萬狀!

轟?。?!

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純粹、更加凝練的灰白色“湮域”,如同一個微縮的黑洞,在他的掌心轟然爆發(fā)!

那堅固無比、由萬千道律符文構成的隧道墻壁,在“湮域”的觸碰下,竟然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,發(fā)出“嗤嗤”的刺耳聲響,瞬間被“啃”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!

組成墻壁的道律能量,沒有潰散,沒有爆炸,而是被那灰白的“湮“域”以一種極其霸道的方式,直接抹除、吞噬!

“啊啊啊——!我的本源!我的力量!”陣眼之靈發(fā)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,“住口!快住口!你這個怪物!瘋子!你在吞噬我!”

顧弦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,只有眼底那近乎瘋狂的暴戾在燃燒。

他不僅沒有停下,反而加大了力量的輸出!

掌心的“湮域”瘋狂擴張,如同貪婪的巨獸,大口大口地撕咬、吞噬著這條由道律能量構成的隧道!

這隧道就是陣眼,陣眼就是這隧道!吞噬隧道,就是在吞噬這個陣眼之靈的本源!

“我錯了!大哥!祖宗!我錯了!”陣眼之靈的哀嚎聲中帶上了哭腔,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和貪婪,“我不要買路財了!我送您!我免費送您出去!求您高抬貴手,別吃了!再吃我就要消散了?。 ?/p>

顧弦的動作,猛地一頓。

掌心的“湮域”緩緩收斂,但并未完全消失,依舊散發(fā)著讓陣眼之靈靈魂顫抖的恐怖氣息。

“路。”他吐出一個字。

“有有有!這邊請!這邊請!”陣眼之靈的聲音卑微到了極點。

前方原本深邃不見盡頭的墨綠色隧道,猛地一陣扭曲。一條由純粹白光構成的、平坦穩(wěn)定、沒有任何壓力的小徑,憑空出現(xiàn)在顧弦腳下,一直延伸向遠方的出口。

顧弦拎著昏迷的水鏡,面無表情地踏上了這條“VIP通道”。

“大爺……您……您慢走……”陣眼之靈用劫后余生的聲音顫巍巍地說道。

顧弦走到一半,腳步又頓住了。

“還有什么吩咐,祖宗?”陣眼之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
顧弦緩緩轉(zhuǎn)頭,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,落在了那看不見的陣眼核心上。

“剛才……你說跟我混?”

陣眼之靈:“……”
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巨大的恐懼感,瞬間淹沒了它。

它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幾千年來最愚蠢、最作死的事情。

“那個……小的有眼不識泰山,胡言亂語,您就當我是個屁,把我放了吧……”

顧弦沒有再說話。

他只是在踏出這條隧道、即將離開這片界障夾層的最后一刻,右手看似隨意地向后一抓。

一股無形的、由湮滅之力構成的引力,瞬間鎖定了那陣眼之靈的本源核心!

“不——!”

伴隨著一聲絕望到極致的慘叫,一團只有拇指大小、散發(fā)著淡淡墨綠色光芒、如同果凍般不斷變換形態(tài)的光團,被顧弦硬生生從那“萬律囚籠陣”的陣眼深處,給活活“摳”了出來!

那光團被湮滅之力包裹著,瑟瑟發(fā)抖,連掙扎都不敢。

顧弦看都沒看,直接將其塞進了自己的袖口。

噗。

他一步踏出。

眼前光芒一閃,那股令人作嘔的道律能量氣息消失了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股枯敗、死寂,卻又無比“干凈”的氣息。

他們,出來了。

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。

沒有鐘乳石,沒有暗河,只有無邊無際的、呈現(xiàn)出一種灰敗褐色的干涸巖層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靈氣徹底流失后、如同萬物腐朽般的塵埃味道。頭頂上方,是巨大而扭曲的巖壁穹頂,上面鑲嵌著一些早已失去光澤、如同死魚眼珠般的礦石,提供著極其微弱的慘淡光亮。

這里,是懸云峰山脈地底深處,一條早已被廢棄了數(shù)千年的枯竭靈脈。

靈氣稀薄到近乎于無,環(huán)境惡劣,就連最低等的妖獸都不會在此筑巢。對于修士而言,這里與凡間的荒漠戈壁無異,是絕對的修行禁地。

但也正因如此,這里成了整個懸云-峰地域內(nèi),最不可能被人探查到的藏身之所。

顧弦將手中拎著的冰坨子——水鏡,隨意地丟在一塊還算平整的巖石上。

做完這一切,他自己也再也支撐不住,身體一晃,靠著冰冷的巖壁緩緩坐倒,劇烈地喘息起來。

連續(xù)的惡戰(zhàn)、強闖歸墟之眼、硬撼界障之力,最后又強行“綁架”了那個陣眼之靈,他體內(nèi)那股剛剛覺醒不久的湮滅之力幾乎被榨干。此刻,四肢百骸都傳來一種被掏空般的虛弱和酸痛。

更重要的是,心神上的疲憊。

那塊腐朽的斷碑,那些扭曲的暗金符文,那段被強行喚醒的、撕裂靈魂的痛苦記憶……如同無數(shù)夢魘的碎片,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盤旋不休。

鎖鏈、罪痕、祭器印……

水鏡的話,像一根根毒刺,扎進了他思維的最深處。

他下意識地抬起手,看著自己的掌心。那里似乎還殘留著吞噬那條道律隧道時的奇異“飽腹感”,以及……在觸碰那塊斷碑前,被冰盾阻隔時,那種湮滅之力與道律之力互相抵消的、令人心悸的觸感。

他的力量,到底是什么?

他,又到底是什么?
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一陣壓抑的咳嗽聲,打斷了顧弦的思緒。

他抬起頭,看向不遠處。

水鏡緩緩地睜開了眼睛。

她的臉色依舊慘白如紙,沒有一絲血色,但那雙清冷的眼眸卻恢復了一絲神采。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,卻牽動了傷勢,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,嘴角再次溢出鮮血。

她的目光,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顧弦身上。

沒有感激,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,只有一種極其復雜、混雜著警惕、探究,以及一絲……無法言喻的疲憊與沉重的情緒。

兩人就這么隔著數(shù)丈的距離,在這死寂的地下溶洞中沉默地對視著。

空氣仿佛都凝固了。

“那個……兩位大佬,氣氛要不要搞得這么僵硬啊?”一個猥瑣中帶著討好的聲音,小心翼翼地從顧弦的袖口里傳了出來,“所謂‘夫妻本是同林鳥,大難臨頭各自飛’……啊呸!不對!是‘百年修得同船渡’!兩位能從歸墟之眼里死里逃生,那就是天大的緣分啊!應該喝一杯,慶祝一下嘛!”

那團被顧弦“綁架”出來的陣眼之靈,正躲在他的袖子里,試圖打圓場。

水鏡的眉頭微微一蹙,目光掃向顧弦的袖口,顯然也察覺到了這個意外的存在。

顧弦卻像是沒聽見,他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定著水鏡。

“你是誰?”他終于開口,聲音沙啞,如同兩塊粗糙的巖石在摩擦。

“懸云峰,天機閣弟子,水鏡?!彼R的回答很平靜,似乎并沒有隱瞞身份的打算。

天機閣?

顧弦對懸云峰的組織架構并不了解,他只是一個被判定為“廢體”的外門雜役,連進入內(nèi)門的資格都沒有。但他知道,天機閣是懸云峰最神秘、最超然的部門,傳說中他們不修道律殺伐之術,只窺探天機、推演命數(shù),地位極其尊崇。

一個天機閣的弟子,為何會出現(xiàn)在測靈大典,又為何會一路追著他進入落魂澗?

“你為何要阻止我?”顧弦問出了第二個問題,也是他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。

阻止他……觸碰那塊石碑。

水鏡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,她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組織語言。

“因為那不是你能碰的東西?!彼従徴f道,聲音虛弱卻清晰,“那塊碑,名為‘鎮(zhèn)魔源碑’,是上古時期,用以鎮(zhèn)壓一尊滅世大魔的……一部分。上面烙印的,也不是尋常的天道符文,而是‘原罪烙印’。”

“原罪烙???”顧弦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匯。

“對?!彼R點了點頭,似乎不愿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解釋,而是話鋒一轉(zhuǎn),“顧弦,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。我也一樣。但我現(xiàn)在必須告訴你最重要的一點——你體內(nèi)的力量,那股……‘湮滅之力’,與‘原罪烙印’,是同源而生的死敵?!?/p>

“它們?nèi)缤c火,光與暗。一旦你的力量與那塊碑上的烙印真正接觸,不是你吞噬它,也不是它鎮(zhèn)壓你,而是會引發(fā)兩者最徹底的……同歸于盡?!?/p>

“那種湮滅,會瞬間摧毀整個落魂澗,甚至波及小半個懸云峰。而你,作為風暴的核心,會第一個……神魂俱滅,連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?!?/p>

她的語氣很平淡,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。

但顧弦卻從她的話語中,聽出了一絲后怕。

原來,那面冰盾,真的是在救他。

這個認知,讓顧弦的心中,那片冰冷的湖面,再次泛起了奇異的漣漪。

“那……那什么‘祭器印’,又是什么?”他想起了水鏡昏迷前喊出的那句話。

水鏡的身體,微不可察地一顫。

她抬起眼,深深地看著顧弦,那眼神中,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……憐憫。

“你……還記得多少?”她反問道。

顧弦沉默了。

他的腦海中,只有一些血腥、冰冷、痛苦的記憶碎片。白色的房間,白色的袍子,冰冷的銀針,還有那些鉆入骨髓的暗金色符文……

他搖了搖頭。

水鏡似乎松了一口氣,又似乎更加沉重。

“不記得……也好。”她輕聲說道,“‘祭器印’,就是那些人,在你身上種下的‘原罪烙印’的子印。他們將你當成了一個‘容器’,一個‘祭品’。他們不斷用各種方法刺激你,讓你體內(nèi)的湮滅之力成長、壯大,就是為了有朝一日,讓你去‘吞噬’那些散落在各地的‘鎮(zhèn)魔源碑’。”

“就像……養(yǎng)蠱?!?/p>

“用最毒的蠱,去吞噬其他的毒物,最后煉成一只……絕世毒王?!?/p>

“而你,就是那只被選中的、最關鍵的蠱。”

轟!

水鏡的話,如同最狂暴的雷霆,狠狠劈在顧弦的意識核心!

養(yǎng)蠱!

祭品!

原來,他經(jīng)歷的一切,他被判定為“廢體”的屈辱,他在測靈柱前引發(fā)的異變,他體內(nèi)這股詭異的力量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只是一個局?!一個將他培養(yǎng)成“怪物”的、殘忍至極的陰謀?!

一股難以言喻的、混雜著暴怒、屈辱、悲涼的火焰,從他心底最深處轟然燃起!

那股剛剛沉寂下去的湮滅之力,在這股情緒的刺激下,再次不受控制地沸騰起來!

整個地下溶洞的空氣,都因為他身上散發(fā)出的恐怖氣息,而變得粘稠、壓抑!

“冷靜!”水鏡厲聲喝道,“收斂你的力量!天律鏡的鎖定范圍雖然被界障隔絕,但如此強烈的力量波動,一旦傳出去,立刻就會被雷煌察覺!”

顧弦的雙眼已經(jīng)泛起了駭人的、近乎失控的暗金色光芒。

他死死地盯著水鏡:“‘他們’……是誰?!”

水鏡的嘴唇動了動,最終卻只是搖了搖頭,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無奈。

“我不能說。”

“說!”顧弦向前踏出一步,狂暴的氣息如同一座大山,狠狠壓向重傷的水鏡。

水鏡被這股氣息一沖,臉色又白了幾分,但眼神卻依舊堅定。

“不是我不想說,而是我不能。那個名字,那兩個字,被設下了言靈禁制。一旦我從口中說出,或者以任何形式傳遞給你,我的神魂會立刻被禁制引爆,而你……也會立刻被他們感知到確切的位置?!?/p>

“我們兩個,都會死。”

顧弦的腳步,停住了。

他能看出,水鏡沒有說謊。

那股燃燒的怒火,被這盆冰冷的鮮實狠狠澆下,只剩下不甘的、冒著黑煙的余燼。

“哎喲喂,我祖祖宗,您可千萬冷靜點!”袖子里的陣眼之靈都快哭了,“您老人家一發(fā)火,小的這條小命可就跟著一起玩完了!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呢?你看這位仙子,長得這么漂亮,一看就不是壞人嘛!”

這貨似乎忘了自己之前還想敲詐勒索人家。

溶洞內(nèi),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
許久。

顧弦身上那股暴戾的氣息,才緩緩收斂了回去。

他重新坐倒在地,將頭埋在雙膝之間,像一頭受傷后獨自舔舐傷口的孤狼。

水鏡看著他這副樣子,眼神中的憐憫更甚。她掙扎著,從自己的儲物法器中取出一枚晶瑩剔透、散發(fā)著柔和生命氣息的丹藥,拋了過去。

“療傷丹。你的傷很重,不處理會留下隱患?!?/p>

丹藥滾落在顧弦腳邊。

他沒有動,也沒有看。

“你為什么要幫我?”他悶聲問道。

水鏡沉默了更久。

久到顧弦以為她不會回答。

“因為……”她輕聲開口,聲音里帶著一絲遙遠的、仿佛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滄桑,“我?guī)煾?,當年也是‘祭品’之一。只不過,他失敗了?!?/p>

“而我,不想再看到同樣的悲劇,重演一遍?!?/p>

這句話,像是一把鑰匙,瞬間解開了顧弦心中最大的一個疑團。

也讓他那顆被冰冷和暴戾包裹的心,被撬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。

他緩緩抬起手,撿起了腳邊那枚丹藥。

就在這時——

嗡!??!

一股極其細微、卻又無比清晰的律動,從溶洞的入口方向,遙遙傳遞而來!

水鏡和顧弦的臉色,同時劇變!

“不好!”水鏡失聲道,“是掌律堂的‘巡天鷹’!他們找到這里了!”

那股律動由遠及近,速度快得驚人!

幾乎在水鏡話音落下的瞬間,溶洞入口處那片黑暗的巖壁上,一個由赤紅色流光構成的、如同鷹隼般的玄奧符印,驟然亮起!

符印的核心,光芒流轉(zhuǎn),如同真正的鷹眼,散發(fā)著銳利無比、鎖定一切異端的探查神光!

“該死!是‘炎鷹鎖神印’!”水鏡的臉色瞬間變得毫無血色,“是雷煌座下親傳弟子,炎赤!他怎么會來得這么快?!”

“完了完了完了!”顧弦袖子里的陣眼之靈,那個自稱“老油條”的光團,已經(jīng)嚇得開始語無倫次,“炎赤那家伙可是掌律堂出了名的瘋狗!一手‘赤雷炎獄’道法,霸道無比,專克我們這種靈體!被他逮到,我肯定要被煉成燈油??!祖宗!快跑!我們快跑??!”

跑?

顧弦緩緩站起身,目光穿過幽暗的溶洞,死死盯著入口處那個越來越亮的符印。

往哪里跑?

這里是地底絕境,唯一的出口已經(jīng)被堵死。

他能感覺到,一股強大、熾熱、充滿了審判意味的道律威壓,正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,將整個溶洞徹底封鎖。

退無可退。

“把這個吃了?!鳖櫹覍倓倱炱鸬哪敲动焸?,又扔回給了水鏡。

水鏡一愣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比我更需要它。”顧弦的聲音依舊冰冷,卻不容置疑,“恢復一點力量,待會兒找機會自己走。”

說完,他不再看水鏡,而是邁開腳步,一步一步,朝著溶洞入口走去。

他的背影,在頭頂慘淡的微光下,被拉得很長,透著一股與他年齡不符的孤絕與蕭索。

水鏡看著他的背影,握著丹藥的手指,微微收緊。

她沒有再矯情,直接將丹藥吞入腹中。一股精純而溫和的藥力瞬間化開,如同暖流般涌向她幾近干涸的經(jīng)脈。

她必須盡快恢復力量,哪怕只有一絲。因為她知道,顧弦一個人,絕不可能是炎赤的對手。

炎赤,煉心境巔峰,半只腳已經(jīng)踏入了“道律顯化”的凝神境,是懸云峰內(nèi)門弟子中,最頂尖的存在之一!

而顧弦……他體內(nèi)的力量雖然詭異霸道,但他本身,卻連真正的修行門檻都未踏入!

轟!

溶洞入口的巖壁,在“炎鷹鎖神印”的熾熱能量下,轟然炸裂!

亂石穿空,煙塵彌漫!

三道身影,沐浴在赤紅色的雷火光芒中,如同神兵天降,出現(xiàn)在洞口。

為首一人,身材高大,穿著一身赤紅色的勁裝,上面用金線繡著咆哮的雷獸。他面容剛毅,眼神銳利如鷹,眉心處有一道淡淡的火焰紋路,整個人散發(fā)著一股狂暴而熾熱的強大氣息。

正是掌律堂首徒,炎赤!

他身后的兩人,同樣是掌律堂的精英弟子,修為也都在煉心境后期,氣息沉凝,眼神不善。

“邪魔顧弦!果然藏在這里!”炎赤的目光如電,瞬間就鎖定了獨自一人站在前方的顧弦,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立功的炙熱,“一個連靈力都無法凝聚的廢體,竟敢襲殺方拓師弟,罪不容誅!束手就擒,還能留你一個全尸!”

他的聲音如同洪鐘,裹挾著強大的道律威壓,震得整個溶洞嗡嗡作響。

若是尋常外門弟子,光是這股威壓,就足以讓他們跪地求饒,心神崩潰。

但顧弦,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。

那股能壓垮人精神的道律威壓,在靠近他身體三尺范圍時,便如同泥牛入海,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然“抹除”,消弭于無形。

“嗯?”炎赤眉頭一皺,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他的目光越過顧弦,看到了后方正在盤膝調(diào)息的水鏡,瞳孔驟然一縮。

“水鏡師姐?!”他臉上的輕蔑瞬間化為驚愕和難以置信,“你怎么會在這里?還……還和這邪魔混在一起?!”

水鏡緩緩睜開眼,療傷丹的藥力讓她恢復了些許氣力,臉色好看了一些。

她站起身,迎著炎赤的目光,清冷地說道:“炎赤師弟,此事與你無關。你現(xiàn)在離開,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?!?/p>

“哈哈哈哈!”炎赤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狂笑起來,“水鏡師姐,你是不是在天機閣推演天機,把腦子推演壞了?這邪魔殺了掌律座尊的親傳弟子,犯下滔天死罪!師尊親自下的格殺令!你讓我離開?你是想包庇這邪魔,與整個掌律堂為敵,與懸云峰的律法為敵嗎?!”

“我再說一遍,離開。”水鏡的語氣依舊平靜,但眼神卻冷了下來。

“看來師姐是執(zhí)迷不悟了!”炎赤臉上的笑容猛地收斂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森寒的殺意,“既然如此,那就別怪師弟我得罪了!等我擒下這邪魔,再將師姐你帶回掌律堂,請師尊親自發(fā)落!”

話音未落,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!

“赤雷,縛!”

一聲暴喝!

他單手捏訣,一道道由赤紅色雷電與火焰交織而成的鎖鏈,憑空浮現(xiàn),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,發(fā)出“滋啦”的刺耳聲響,從四面八方,朝著顧弦狂噬而去!

每一道雷火鎖鏈,都蘊含著足以將精鐵瞬間熔化的恐怖高溫和麻痹神魂的雷霆之力!

這是掌律堂最基礎、也最實用的擒拿道術,一旦被縛住,道律能量就會被瞬間封禁,任人宰割!

面對這鋪天蓋地而來的攻擊,顧弦,終于動了。

他沒有躲,也沒有閃。

只是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。

然后,握拳。

一股極其內(nèi)斂、卻又無比恐怖的灰白色氣流,如同薄霧般,纏繞在他的拳鋒之上。

“不自量力!”炎赤見狀,眼中閃過一絲不屑。

用肉拳硬撼他的“赤雷縛”?簡直是找死!

然而,下一刻,他臉上的不屑,就徹底凝固了。

只見顧弦一拳揮出。

動作樸實無華,沒有絲毫靈力波動,就像凡俗武夫最簡單的一記直拳。

但就是這一拳,在與那些雷火鎖鏈接觸的瞬間——

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。

沒有能量對沖的光華。

那些狂暴的、熾熱的、足以熔金化鐵的雷火鎖鏈,在觸碰到顧弦拳鋒上那層薄薄的灰白色氣流時,就如同畫在紙上的火焰,被一只無形的大手,輕輕地……擦掉了。

對,就是擦掉了。

從有,到無。

整個過程,安靜得詭異。

前一刻還聲勢浩大的雷火鎖鏈,后一刻就憑空消失在了半路上,連一絲一毫的能量殘余都沒有留下。

“什……什么?!”

炎赤和他身后的兩名弟子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!

他們修行至今,從未見過如此詭異、如此不合常理的景象!

那可是道律能量!是天地規(guī)則的顯化!怎么可能……就這么憑空消失了?!

“是……是抹除!他在抹除道律!”水鏡的聲音在后方響起,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震撼。

她知道顧弦的力量很詭異,但親眼看到他如此“寫意”地將一名煉心境巔峰修士的全力一擊徹底湮滅,依舊感到心神巨震。

“邪魔歪道!”炎赤在短暫的震驚后,眼中爆發(fā)出更盛的怒火和殺意,“果然是禁忌之力!今日更留你不得!兩位師弟,布‘三才炎獄陣’!”

“是!”

身后兩人齊聲應喝,迅速移動方位,與炎赤形成一個三角陣型,將顧弦死死困在中央。

三人的氣息瞬間連接在一起,一股比之前強大數(shù)倍的熾熱威壓轟然降臨!

整個溶洞的溫度都在急劇升高,巖壁被烤得“滋滋”作響,開始發(fā)紅、軟化!

“以我之名,召九天赤雷!”

“以我之血,燃地心炎火!”

“雷火為獄!鎮(zhèn)殺邪魔!”

炎赤三人齊聲怒吼,三股強大的道律能量沖天而起,在溶洞上方匯聚,化作一個巨大的、由雷電與火焰構成的旋渦!

漩渦的中心,一柄完全由赤雷炎火構成的、長達數(shù)丈的巨劍,緩緩凝聚成型!

劍鋒所指,正是下方的顧弦!

那巨劍之上散發(fā)出的毀滅氣息,讓遠在后方的水鏡都感到一陣心悸!

這一擊,已經(jīng)無限接近凝神境強者的全力一擊!

“祖宗!頂不住??!這一劍下來,我們倆都得玩完!”袖子里的老油條已經(jīng)嚇得快要魂飛魄散了,“快!用你那招‘吞噬’??!把這破劍給吃了!”

吃了?

顧弦抬起頭,仰望著頭頂那柄散發(fā)著毀滅氣息的雷火巨劍,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,反而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、躍躍欲試的光芒。

他能感覺到,自己體內(nèi)的湮滅之力,在面對這股強大的、純粹的道律能量時,正發(fā)出一陣陣興奮的、渴望的“嘶鳴”。

那是餓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!

但是,他沒有像老油條說的那樣,直接沖上去“吃”。

他的目光,反而掃向了四周那些被烤得通紅、甚至開始滴落巖漿的溶洞巖壁。

一個瘋狂的念頭,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。

“水鏡!”他頭也不回地低吼了一聲。

“做什么?”

“堵住洞口!”

水鏡一怔,但立刻明白了顧弦的意圖!

她沒有絲毫猶豫,將體內(nèi)剛剛恢復的一絲冰魄道律催動到極致,雙手猛地按在地面上!

“玄冰封!”

咔咔咔——!

森白的寒氣以她為中心,如同潮水般瘋狂蔓延,瞬間將他們身后通往外界的洞口,用一層厚達數(shù)丈的堅冰,徹底封死!

“找死!”炎赤見狀,冷笑一聲。

自斷退路?真是愚不可及!

他不再猶豫,手中法訣猛地向下一壓!

“雷炎神劍!斬!”

轟隆——?。?!

那柄懸于高空的雷火巨劍,發(fā)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,帶著焚盡萬物的恐怖威勢,朝著下方的顧弦,轟然斬落!

整個世界,在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那耀眼的赤紅色!

然而,就在那雷火巨劍即將落下的瞬間,顧弦,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。

他雙臂猛地張開,像是在擁抱什么。

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、更加原始的湮滅之力,從他體內(nèi)轟然爆發(fā)!

但這一次,這股力量的目標,不是頭頂?shù)睦谆鹁迍?,也不是炎赤三人?/p>

而是——

這整個地下溶洞!這整條早已枯竭了數(shù)千年的廢棄靈脈!

“以我為……‘源’……”

顧弦的口中,發(fā)出意義不明的、如同夢囈般的低語。

“吞噬……這片天地的……‘死’!”

嗡——?。?!

無形的、灰白色的波紋,以顧弦為中心,如同水波般,瞬間掃過整個溶洞的每一寸巖壁,每一粒塵埃!

然后,異變陡生!

這片死寂了數(shù)千年的枯竭靈脈,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詭異的“負”生命!

那些枯死的巖石,那些早已失去靈性的礦脈,那些彌漫在空氣中的腐朽塵?!鼈兯N含的、最本源的“死氣”、“衰敗之氣”,在這一刻,仿佛找到了它們的君王!

它們被顧弦的湮滅之力,強行“喚醒”,強行“引動”!

呼——!

無窮無盡的、肉眼可見的灰色死氣,從四面八方,如同百川歸海般,瘋狂地涌向顧弦!

而顧弦,就像一個無底的黑洞,將這些最純粹的、代表著終結與腐朽的力量,盡數(shù)吸入體內(nèi)!

他的氣息,在這一刻,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,瘋狂暴漲!

如果說之前的他,是一條饑餓的孤狼。

那么現(xiàn)在的他,就是一頭吞噬了整個墓園的……絕世兇獸!

“這……這是什么鬼東西?!”炎赤臉上的自信和殺意,第一次被一種名為“恐懼”的情緒所取代!

他感覺到,自己與天地間的道律聯(lián)系,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隔絕、扭曲!

這片空間,正在“死去”!

轟!??!

雷火巨兵,終于落下!

狠狠地斬在了那片由無盡死氣匯聚而成的灰色風暴之上!

沒有想象中的驚天爆炸。

只有一陣令人牙酸的、如同燒紅的烙鐵扔進萬年冰窟里的“嗤嗤”聲!

那柄足以斬山斷岳的雷炎神劍,在接觸到那灰色死氣的瞬間,劍身上的雷光和火焰,就像是被潑了水的蠟燭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迅速地黯淡、熄滅!

劍身,在被瘋狂地“腐蝕”、“消磨”!

“不!不可能!”炎赤發(fā)出驚駭欲絕的咆哮,瘋狂催動體內(nèi)的道律能量,試圖維持神劍的存在。

但,一切都是徒勞。

在那股由整條枯竭靈脈的“死亡”匯聚而成的、由湮滅之力引爆的絕對終結面前,他引以為傲的道律,是如此的脆弱,如此的不堪一擊!

咔嚓!

一聲脆響!

雷炎神劍,這柄凝聚了三名煉心境巔峰修士全部力量的恐怖殺器,在半空中……寸寸崩裂!

最終,化作漫天破碎的紅色光點,被那灰色的死亡風暴,徹底吞噬、消化!

噗!噗!噗!

炎赤三人,如遭重錘,齊齊噴出一大口鮮血,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!

陣法,破了!

而那吞噬了雷炎神劍的灰色風暴,并未停歇。

風暴的中心,顧弦緩緩抬起那雙燃燒著灰色火焰的眼睛,鎖定了已經(jīng)徹底陷入恐懼和呆滯的炎赤。

他抬起手,對著炎赤,遙遙一握。

“過來?!?/p>

一股無法抗拒的、源于死亡本身的恐怖吸力,瞬間籠罩了炎赤!

“不——!”

炎赤發(fā)出一聲絕望的慘叫,身體不受控制地,被那股力量從地上“拔”起,朝著顧弦飛去!

“邪魔!你敢!”

“師兄!”

另外兩名弟子驚醒過來,不顧自身重傷,嘶吼著就要沖上來救援。

但,已經(jīng)晚了。

顧弦的手,像一只鐵鉗,掐住了炎赤的脖子,將他高高舉起。
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……”炎赤的雙腳在空中無力地蹬踹著,感受著自己體內(nèi)的生機和道律能量正在被一股無可抵擋的力量瘋狂抽走,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哀求和恐懼。

顧弦沒有回答。

他只是湊到炎赤的耳邊,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、如同地獄惡魔般的沙啞聲音,輕聲問道:

“告訴我……‘天機閣’,在哪里?”


更新時間:2025-08-26 08:17:1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