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驚夜畫廊的開幕式總是充斥著香檳氣泡般的寒暄和恰到好處的微笑。
蘇晚星端著半杯葡萄酒，站在一幅色彩奔放的抽象畫前，目光卻飄向窗外。
夜幕下的城市燈火璀璨，但她腦海中浮現(xiàn)的卻是多年前高中校園里，
那個在籃球場上奔跑的挺拔身影。陸凜川。即使已經(jīng)過去八年，想到這個名字，
她的指尖還是會微微發(fā)麻。他是比她大兩屆的學(xué)長，是校園里無人不知的風(fēng)云人物，
宣的繆斯——素描本上無數(shù)個他上課時微蹙的眉頭、陽光下汗?jié)竦聂W角、獲獎時淡漠的側(cè)臉，
都是她無法宣之于口的悸動。高中畢業(yè)后，他如同流星般從她的世界里消失，
只留下那些發(fā)黃的畫紙和一碰就疼的回憶。“晚星！發(fā)什么呆呢？”好友周薇湊過來，
順著她的目光往外看，“看什么呢？哦——對面那家超五星酒店？別想了，
咱們打工人住不起?！碧K晚星收回思緒，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沒有，隨便看看。
畫賣得怎么樣？”“還行吧。對了，”周薇壓低聲音，帶著幾分興奮，“我剛聽說，
今天樓上有個頂級投行的慶功宴，好像就是陸凜川他們公司辦的。他現(xiàn)在可是金融圈的新貴，
厲害得不得了?！碧K晚星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，酒杯差點沒拿穩(wěn)。陸凜川？他回來了？
還就在樓上？她強迫自己鎮(zhèn)定下來，裝作若無其事：“是嗎？那和我們也沒什么關(guān)系。
”“怎么沒關(guān)系？”周薇瞪大眼睛，“他可是我們學(xué)長！聽說他今天也來了，好像喝了不少。
唉，這些精英也不容易...”后面的話蘇晚星沒聽清，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。
陸凜川就在樓上，距離她不過幾十米。她該上去嗎？以什么身份？一個幾乎沒說過話的學(xué)妹？
一個曾經(jīng)偷偷畫了他三年的暗戀者？她最終還是壓下了那股沖動。直到畫展結(jié)束，
幫忙收拾完場地，已是深夜十一點。“晚星，一起打車走吧？”周薇一邊穿外套一邊問。
“不了，我想吹吹風(fēng)，走一段再說?！碧K晚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，
理清被“陸凜川”三個字再次攪亂的心緒。初秋的夜風(fēng)已帶涼意，她裹緊風(fēng)衣，
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。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，周圍漸漸安靜下來。
就在她準(zhǔn)備拐向地鐵站時，旁邊酒店側(cè)門的陰影里傳來一陣壓抑的悶響，
像是有人撞倒了垃圾桶。她下意識望過去，瞬間屏住了呼吸。一個高大的男人倚著墻壁，
似乎想站穩(wěn)，卻徒勞地向下滑去。他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，但領(lǐng)帶被扯松了，
襯衫領(lǐng)口敞開著，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。微弱的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(cè)臉，
比少年時期更加硬朗成熟，卻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和濃重的醉意。是陸凜川。
蘇晚星的腳像被釘在原地。他怎么會醉成這樣一個人在這里？理智告訴她應(yīng)該離開，
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挪了過去。越靠近，酒氣越濃，
還夾雜著他身上淡淡的、仿佛雪松般的冷冽氣息，即使被酒精掩蓋，依然清晰可辨。
“...滾開...”他聲音沙啞低沉，帶著醉后的含糊，卻冰冷刺骨。蘇晚星心臟一緊，
停在他幾步遠(yuǎn)的地方，輕聲問：“陸...陸學(xué)長？你還好嗎？”男人艱難地抬起頭，
那雙曾經(jīng)在蘇晚星夢里出現(xiàn)過無數(shù)次的眼睛，此刻蒙著一層氤氳的霧氣，失去了焦點，
卻依舊深邃得讓人心悸。他瞇著眼，似乎想辨認(rèn)她，但最終失敗了。
“...需要幫你叫車嗎？或者聯(lián)系你的朋友？”蘇晚星鼓起勇氣又問。他沒有回答，
只是試圖再次站起來，身體卻猛地一晃，向前栽倒。蘇晚星來不及多想，下意識上前一步，
用自己單薄的身軀勉強撐住了他。男人高大的身體幾乎完全壓在她身上，
滾燙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，燙得她微微一顫。他的頭無力地垂在她頸側(cè)，
灼熱的呼吸噴在她敏感的皮膚上，激起一陣細(xì)密的戰(zhàn)栗。
“...冷...”他無意識地呢喃，往她身上靠得更緊。
蘇晚星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腔。她從未與他如此接近過，近到能數(shù)清他濃密的睫毛，
看清他下頜上冒出的青色胡茬。不能再待在這里了。她咬咬牙，費力地扶穩(wěn)他，
在他西裝口袋里摸索了一下，找到了一張房卡。萬幸，是這家酒店的頂層套房。
“我送你回房間。”她不知道是在對他說，還是在給自己打氣。
攙扶著一個幾乎失去意識的高大男人前行，是一項極其艱難的工程。
等蘇晚星終于用房卡刷開頂層套房的門，將他安置在客廳寬大的沙發(fā)上時，
她已經(jīng)累得氣喘吁吁，額頭沁出了細(xì)汗。套房奢華得超乎想象，
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，但蘇晚星無暇欣賞。她蹲下身，想幫他脫掉硌人的皮鞋。
指尖剛碰到他的腳踝，手腕卻猛地被一只滾燙的大手攥住。力道大得驚人。
蘇晚星驚愕地抬頭，撞進(jìn)一雙幽深的眼眸里。不知何時，陸凜川睜開了眼睛，
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。那眼神不再是方才的空茫，
而是某種滾燙的、專注的、幾乎帶著一絲瘋狂和偏執(zhí)的暗光，像是終于認(rèn)出了她，
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?！?..是你...”他沙啞地開口，
聲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嗡鳴，帶著一種令人心慌的確定?！瓣憣W(xué)長？你醒了？
我...”蘇晚星的話戛然而止。他猛地用力一拉，她猝不及防，低呼一聲，
整個人被扯得撲倒在他滾燙的胸膛上。男性強烈的氣息混合著酒氣瞬間將她包裹。“陸凜川！
你放開...”她驚慌地掙扎，卻被他一個翻身牢牢困在沙發(fā)和他熾熱的身體之間。
天花板上柔和的光線在他身后形成光暈，他深邃的眼眸緊鎖著她，
里面翻滾著她看不懂的劇烈情緒，像是壓抑了太久終于決堤的洪流，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。
“找到了...”他喃喃自語，指尖撫上她的臉頰，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珍視，
眼神卻依舊偏執(zhí)得可怕，“這次...別想跑...”“你認(rèn)錯人了！我是蘇晚星！
你喝醉了！”蘇晚星徒勞地推拒著他如山般沉重的身軀，恐懼和莫名的委屈涌上心頭，
聲音帶上了哭腔。但她的掙扎和辯解似乎完全無法傳入他的耳中。
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，目光灼灼，像是要將她吞噬。他低下頭，
帶著酒氣的灼熱呼吸逼近，最終，微涼的薄唇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，
封緘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抗議和恐懼。蘇晚星的大腦一片空白。世界天旋地轉(zhuǎn)，
感官變得模糊又敏銳。她能感覺到他滾燙的體溫，急促的心跳，生澀卻霸道的親吻，
以及那雙緊緊禁錮著她的、微微顫抖的手臂。掙扎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。
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，沒入鬢角。不是因為厭惡，
而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、混亂的、與她幻想過無數(shù)次的初吻截然不同的接觸，
也因為心底深處那絲她不愿承認(rèn)的、可恥的悸動和妥協(xié)。夜，還很長。
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通明，卻仿佛被徹底隔絕在外。在這個奢華卻陌生的套房里，有些事情，
正朝著不可控的方向，瘋狂地墜落。2 契約刺耳的鬧鈴聲，
或者說是某種執(zhí)著不懈的震動聲，將蘇晚星從混亂而疲憊的淺眠中拽出。睜開眼的瞬間，
陌生的環(huán)境讓她猛地驚醒。奢華到極致的天花板吊燈，巨大的落地窗，
一地的昂貴西裝、襯衫、還有她那條皺巴巴的風(fēng)衣——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昨夜并非夢境。
身體傳來的酸痛感更是鐵證如山。她猛地坐起身，絲滑的被子滑落，露出肌膚上曖昧的紅痕。
她倒吸一口冷氣，慌亂地用被子裹緊自己。身旁的位置是空的，
但凹陷的枕頭和殘留的體溫顯示人剛離開不久。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。
蘇晚星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，恐懼、羞恥、無措瞬間將她淹沒。她必須離開，立刻，馬上！
她手忙腳亂地爬下床，雙腿酸軟得幾乎站不穩(wěn)。她撿起地上的衣物，胡亂地往身上套，
手指顫抖得連內(nèi)衣搭扣都扣了好幾次。她只想在水聲停止前，逃離這個讓她無地自容的地方。
就在她終于穿好衣服，甚至顧不上整理頭發(fā)，拎起包躡手躡腳地走向套房大門時，
浴室的門“咔噠”一聲開了。水汽氤氳中，陸凜川走了出來。他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，
露出精壯的上身，水珠沿著壁壘分明的腹肌和人魚線滑落。頭發(fā)濕漉漉地滴著水，
幾縷黑發(fā)搭在額前，減弱了幾分平日的冷峻，
但那雙眼睛——已經(jīng)完全沒有了昨晚的迷離和瘋狂，
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冽到極致的清醒和一種近乎可怕的平靜。
他的目光精準(zhǔn)地捕捉到正要開門逃跑的蘇晚星，眼神深不見底。蘇晚星僵在原地，
像被釘住的蝴蝶，動彈不得，臉頰燒得滾燙。“想去哪？”他的聲音帶著剛沐浴后的微啞，
卻聽不出任何情緒，平靜得令人心慌?！拔?..我...”蘇晚星舌頭打結(jié)，
大腦一片空白，只想找個地縫鉆進(jìn)去，
“昨天...你喝醉了...這是個意外...我這就走，
就當(dāng)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...”她語無倫次，轉(zhuǎn)身又要去拉門把手?！耙馔?？
”陸凜川重復(fù)了一遍這個詞，聲音低沉，邁開長腿，幾步就走到了她身后。
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她，他沒有碰她，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纖細(xì)的背影，“轉(zhuǎn)過身來。
”蘇晚星身體僵硬，幾乎是機械地慢慢轉(zhuǎn)過身，低著頭不敢看他。他伸出手，
冰涼的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，迫使她迎上他的視線。他的眼神銳利如刀，
仿佛能剖開她所有的偽裝和慌亂?！翱粗遥K晚星。”他準(zhǔn)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蘇晚星猛地一顫，瞳孔微縮。他記得？他記得她？“把你剛才的話，再說一遍。
”他語氣平淡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...這是個意外...我們...我們都忘了...”蘇晚星的聲音細(xì)若蚊蚋，
幾乎要哭出來?！巴?？”陸凜川眼底掠過一絲極深的暗芒，
嘴角勾起一個幾乎沒有弧度的笑，冰冷又偏執(zhí)，“可惜，我記憶力很好。”他松開她，
轉(zhuǎn)身走向客廳的沙發(fā)，從西裝內(nèi)袋里拿出一個深色的證件本，放在了茶幾上。那不是錢包。
蘇晚星看清那樣?xùn)|西時，呼吸幾乎停止。那是一本戶口簿。她的腦子徹底亂了。
誰參加慶功宴會隨身帶著戶口簿？“穿上外套，”陸凜川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，
仿佛在陳述一件既定事實，“我們?nèi)ッ裾帧！碧K晚星瞪大了眼睛，難以置信地看著他，
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(xiàn)了幻聽：“...什么？民政局？你...你瘋了？！”因為震驚，
她甚至?xí)簳r忘記了恐懼。“我很清醒。
”陸凜川拿起沙發(fā)背上另一件看起來嶄新的西裝外套穿上，動作慢條斯理，
卻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強勢，“比任何時候都清醒?！薄盀槭裁?？就因為昨天晚上的事？
”蘇晚星覺得荒謬絕倫，“陸凜川，那是意外！是錯誤！不需要你用婚姻來負(fù)責(zé)！
現(xiàn)在不是舊社會了！”“負(fù)責(zé)？”他系扣子的手頓了頓，抬眸看她，眼神復(fù)雜難辨，
“你認(rèn)為我只是為了負(fù)責(zé)？”“不然呢？！”蘇晚星幾乎要尖叫了。他們多年未見，
昨夜之前幾乎可算陌生人，不是負(fù)責(zé)還能是什么？一見鐘情？她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。
陸凜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，只是拿起戶口簿，走到她面前，握住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掌依舊滾燙，力道不容抗拒?！白甙伞！薄拔也蝗?！你放開我！陸凜川，你這是強迫！
”蘇晚星拼命掙扎，眼淚終于奪眶而出。她害怕這樣陌生、強勢、完全不講道理的他。
她的反抗在他絕對的力量面前毫無作用。他幾乎是將她半抱半拖地帶出了套房，進(jìn)了電梯，
下了樓，塞進(jìn)了早已等候在酒店門口的黑色轎車?yán)?。整個過程快得讓她反應(yīng)不過來。
車內(nèi)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。蘇晚星縮在角落，眼淚止不住地流，身體微微發(fā)抖。她不明白，
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。陸凜川坐在她旁邊，沒有說話，也沒有看她，
只是緊繃的下頜線泄露了他并非表面那么平靜。車很快停在了民政局門口。
不是想象中的人頭攢動，甚至有些過分安靜。蘇晚星被陸凜川帶下車，
她絕望地看著那莊嚴(yán)的國徽，腿軟得走不動路?！瓣憚C川，
我求你...別這樣...”她做著最后的哀求，聲音哽咽。他停下腳步，深深地看著她，
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墨色。他抬手，用指腹有些粗糲地擦去她的眼淚，
動作甚至稱得上一絲溫柔，但說出的話卻斬釘截鐵，毫無轉(zhuǎn)圜余地?！疤K晚星，
”他叫她的名字，每一個字都砸在她的心上，“這件事，沒有商量。”接下來的過程，
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。拍照，填表，宣誓...她像個提線木偶，全程被陸凜川主導(dǎo)著完成。
工作人員似乎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，效率高得驚人。
當(dāng)那兩個紅色的、燙金的小本子被遞到他們手中時，蘇晚星只覺得那紅色刺眼得厲害。她，
蘇晚星，在二十四歲這年，在一個普通的清晨，和她整個青春期的繆斯，
以這種荒誕至極的方式，成為了法律上的夫妻。她拿著那本沉重的結(jié)婚證，
站在民政局門口明媚的陽光下，卻只覺得渾身冰冷，仿佛墜入冰窟。這一切，
真的不是噩夢嗎？3 枷鎖還是庇護？車子駛?cè)胍粋€安保極其嚴(yán)格的高檔小區(qū)，
最終在一棟視野極佳的獨棟別墅前停下。蘇晚星一路沉默，
手里緊緊攥著那本仿佛有千斤重的結(jié)婚證，指甲幾乎要嵌進(jìn)軟質(zhì)的封皮里。
她看著窗外掠過的精致景觀，心卻不斷下沉。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家，
更像是一個華麗的金絲牢籠。陸凜川先下車，繞過來為她打開車門。
他看著她蒼白失神的臉和紅腫的眼睛，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，伸出了手。
蘇晚星下意識地往后一縮，避開了他的觸碰。他的手僵在半空，眸色沉了沉，
但最終什么也沒說，只是收回手，語氣平淡：“下車吧?！彼氏绒D(zhuǎn)身，輸入密碼，
打開了別墅的大門。蘇晚星遲疑地跟在他身后，走了進(jìn)去。玄關(guān)寬敞明亮，
室內(nèi)設(shè)計是現(xiàn)代極簡風(fēng)格，黑白灰的主色調(diào)，昂貴有質(zhì)感，卻冷清得沒有一絲煙火氣，
更像是一個設(shè)計精美的樣板間。然而，一些細(xì)微之處卻透著不協(xié)調(diào)。比如，玄關(guān)鞋柜里，
除了陸凜川的皮鞋，還整齊地擺放著幾雙全新的、尺碼明顯偏小的女士拖鞋和家居鞋。比如，
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隨意搭著一條柔軟的女性風(fēng)格蓋毯。比如，開放式廚房的中島臺上，
放著一個精致的花瓶，里面插著新鮮的、還帶著露珠的白色晚星花。蘇晚星的心猛地一跳。
晚星花，她的名字...是巧合嗎？陸凜川似乎沒有留意到她的打量，
或者說他注意到了但不在意。他彎腰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柔軟的女士拖鞋，放在她腳邊。
“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?！彼Z氣自然，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。蘇晚星沒有換鞋，
她抬起頭，鼓足勇氣直視他：“陸凜川，這到底是什么意思？你把我?guī)У竭@里，
究竟想做什么？”陸凜川轉(zhuǎn)過身，面對著她。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(jìn)來，
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，卻軟化不了他周身冷硬的氣質(zhì)。他看著她，
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和認(rèn)真?！澳悴恍枰鋈魏文悴幌矚g的事情?！彼_口，
聲音低沉而清晰，像是在宣布一項早已決定好的章程，“工作，或者不工作，都可以。
家務(wù)有鐘點工，如果你不喜歡外人打擾，我會做。”蘇晚星愣住了。他繼續(xù)往下說，
語氣平靜無波，內(nèi)容卻石破天驚：“以后如果我們有孩子，尿布我來換，奶瓶我來洗，
夜我來熬。所有你覺得辛苦、麻煩的事情，都可以交給我?！彼哪抗饴湓谒樕希?/p>
那雙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某種極其復(fù)雜的情感，偏執(zhí)、渴望，
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、近乎脆弱的懇求。“你只需要...”他頓了頓，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，
聲音似乎放輕了一些，卻帶著更重的分量，“留在我身邊。”“...什么？
”蘇晚星徹底懵了，大腦無法處理這超乎想象的信息。他說的每一個字她都懂，
但組合在一起卻讓她無法理解。錢他掙，家務(wù)他做，孩子他帶...所有事情他都包攬？
這根本不是她預(yù)想中的任何一種情況。沒有威脅，沒有強迫履行夫妻義務(wù)，
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尊重。他給出的條件優(yōu)厚得近乎荒謬，仿佛她不是他強行娶來的妻子，
而是他請回家需要精心供奉的神明。而他唯一的訴求，僅僅是——“留在我身邊”。為什么？
她看著他，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戲謔或玩笑的痕跡，但沒有。他是認(rèn)真的，
認(rèn)真到近乎偏執(zhí)?！盀槭裁?？”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干澀而沙啞，“陸凜川，
你...你根本就不了解我！我們甚至算不上認(rèn)識！你為什么要這樣做？就因為昨天晚上？
”提到昨夜，她的臉頰又是一陣滾燙。陸凜川的眸色瞬間變得幽深，他向前逼近一步。
蘇晚星下意識地后退，脊背抵在了冰冷的玄關(guān)柜上。他伸出手，沒有碰她，
只是撐在她身體兩側(cè)的柜子上，將她困在他的氣息范圍內(nèi)。
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合著淡淡的沐浴露香氣，強勢地侵入她的感官?！耙驗槟闶翘K晚星。
”他低下頭，目光緊緊鎖住她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發(fā)出，
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和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沉重，“這個理由，足夠了?！彼康锰?/p>
蘇晚星能清晰地看到他濃密的睫毛，和他眼底深處那抹幾乎要將她灼傷的暗火。
她的心跳失序，呼吸困難。“可是...”“沒有可是?！彼驍嗨Z氣斬釘截鐵，
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，但那強勢之下，似乎又隱藏著一絲害怕被拒絕的緊繃，“蘇晚星，
記住我的話。也記住你的身份，你現(xiàn)在是陸太太?！彼逼鹕?，退后一步，
那令人窒息的壓力稍稍緩解?！皹巧献笫诌叺诙g是主臥，你的行李...”他頓了頓，
“晚點會有人送過來。你先休息一下?！彼f完，不再看她，轉(zhuǎn)身走向書房，
仿佛剛才那段石破天驚的對話只是日常的閑聊。蘇晚星獨自一人站在空曠奢華的客廳里，
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和精致的庭院，卻感覺自己像一個闖入者，一個被無形線繩操控的木偶。
她緩緩低下頭，看著腳邊那雙柔軟的粉色拖鞋，又想起他剛才那句“你只要留在我身邊”，
心里亂成一團麻。這突如其來的婚姻，究竟是冰冷的枷鎖，
還是...一種她無法理解的、扭曲的庇護？她茫然地?fù)Q上拖鞋，柔軟的材質(zhì)包裹住她的腳，
很舒服，卻暖不透她冰涼的心。她一步一步挪到沙發(fā)邊，坐下，抱著膝蓋，將臉埋了進(jìn)去。
世界安靜得只剩下她混亂的心跳聲。4 裂痕與微光蘇晚星在沙發(fā)上不知呆了多久，
直到四肢都有些僵硬麻木。玄關(guān)處傳來電子鎖開啟的聲音，她驚惶地抬起頭，
看到一位穿著得體、面容和善的中年女士提著幾個碩大的紙袋走了進(jìn)來，
后面還跟著一個推著行李箱的男人?！疤茫迸靠吹剿?，
立刻露出恭敬而禮貌的微笑，“先生吩咐我給您送些日常用品和換洗衣物過來，
您的行李也從公寓取來了。我姓陳，是這里的家政主管，您有什么需要，隨時可以告訴我。
”蘇晚星怔怔地看著他們熟練地將東西提上樓，放入主臥旁邊的衣帽間。她的抗拒和意見，
在這個地方似乎完全被無視了。陸凜川用最直接的方式，宣告著他的掌控力。
她最終還是上了樓。主臥寬敞得驚人，連帶一個巨大的衣帽間和浴室。衣帽間里，
一邊是陸凜川簡潔的西裝襯衫，
另一邊則被迅速填滿——琳瑯滿目的當(dāng)季新款女裝、鞋包、配飾，
甚至連內(nèi)衣睡衣都準(zhǔn)備齊全，尺碼分毫不差。蘇晚星看著這一切，沒有半分喜悅，
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。他調(diào)查她？還是僅僅憑昨晚的接觸就...她不敢細(xì)想。
浴室里，全新的、未拆封的高端護膚品和化妝品整齊擺放，漱口杯是一對，
毛巾掛著一深一淺兩條。無處不在的“夫妻”痕跡，刻意得令人窒息。她簡單洗漱了一下，
換上了自己行李箱里的舊睡衣，仿佛這樣就能守住最后一點自我。傍晚時分，樓下傳來動靜。
她猶豫了很久，才慢慢走下樓。陸凜川已經(jīng)回來了，脫掉了西裝外套，只穿著白襯衫和西褲，
袖子挽到手肘，露出結(jié)實的小臂。他正在開放式的廚房里忙碌著。
夕陽的金輝透過玻璃窗灑進(jìn)來，為他冷硬的側(cè)影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。鍋里燉著湯，
發(fā)出“咕嘟咕嘟”的聲響，香氣彌漫開來。這一幕，溫馨得近乎詭異，
與他早上那強取豪奪的姿態(tài)判若兩人?？吹教K晚星下來，他關(guān)了火，將湯盛出：“吃飯了。
”餐桌上擺著簡單的三菜一湯，色澤誘人，都是家常菜色。蘇晚星沉默地坐下，低著頭，
小口小口地吃著，味同嚼蠟。“不合胃口？”他問，聲音聽不出情緒。“...不是。
”她小聲回答?！懊魈礻愐虝^來做早餐和打掃，午餐和晚餐，”他頓了頓，看著她，
“你想吃什么，可以告訴她，或者告訴我?！薄拔也惶羰场！彼⒖陶f，
帶著一種下意識的疏離和抗拒。陸凜川看了她一眼，沒再說話。飯后，
蘇晚星習(xí)慣性地想收拾碗筷，卻被他攔住?！拔襾怼！彼舆^她手里的碗，
動作自然地將碗碟放入洗碗機。蘇晚星站在原地，看著他熟練地擦拭灶臺，整理料理臺，
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又涌了上來。他說的“家務(wù)我做”，竟然是認(rèn)真的。
一個在金融界叱咤風(fēng)云的男人，此刻卻在做著最瑣碎的家務(wù)事。接下來的幾天，
模式幾乎固定下來。陸凜川似乎很忙，但總會準(zhǔn)時回家吃晚飯，
并且堅持由他下廚或是由他收拾。他話不多，
但會在細(xì)節(jié)上流露出極強的控制欲：她不能回家太晚（雖然她根本無處可去），
她換下的衣服他會立刻讓人清洗整理，他甚至?xí)^問她一天吃了什么、做了什么。
蘇晚星感覺自己像被裹在厚厚的蠶繭里，快要喘不過氣。她試圖溝通。一次晚飯后，
她鼓起勇氣：“陸凜川，我們談?wù)労脝?？”他正在看平板上的財?jīng)新聞，聞言抬起頭：“說。
”“你可不可以...不要管我這么多？我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間。
”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和。陸凜川放下平板，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，
周身氣壓都低了幾分：“你要空間做什么？想著怎么離開？”“我不是...”“蘇晚星，
”他打斷她，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到她面前，陰影將她完全籠罩，眼神偏執(zhí)得令人心驚，
“記住你答應(yīng)我的。留在我身邊。其他的，不要想?！庇质沁@句話！蘇晚星又委屈又憤怒，
情緒終于爆發(fā)：“可我根本沒有答應(yīng)過你！是你強迫我的！你把我當(dāng)成什么？
一個你簽下合同買來的所有物嗎？！”她的聲音帶著哭腔，身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。
陸凜川猛地攥緊了拳頭，手背上青筋隱現(xiàn)。他死死地盯著她，眼底翻涌著劇烈的風(fēng)暴，
像是被她的反抗刺痛，又像是某種深藏的恐懼被觸發(fā)。兩人對峙著，空氣緊繃得快要斷裂。
突然，他猛地轉(zhuǎn)過身，背對著她，肩膀線條緊繃得厲害。他深吸了一口氣，再開口時，
聲音竟帶著一絲極輕微的、幾乎難以察覺的沙啞和顫抖。“...別再說那種話。
”蘇晚星愣住了。他那強大冰冷、仿佛無堅不摧的外殼，似乎在這一刻出現(xiàn)了一絲裂痕。
那瞬間流露出的，不是憤怒，而是...痛苦？她看著他緊繃的背影，
那句“離開”似乎觸碰到了他某個不為人知的禁區(qū)。她原本滿腹的委屈和憤怒，
突然就卡住了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悄悄滋生。她第一次隱約感覺到，
他這近乎變態(tài)的控制欲和偏執(zhí)背后，似乎隱藏著某種她無法理解的、深重的不安。那天晚上，
兩人沒有再說話。夜里，蘇晚星睡在主臥寬敞的床上，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。半夜醒來口渴，
她輕手輕腳地下樓去廚房倒水。經(jīng)過書房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門縫底下透出微弱的光。鬼使神差地，
她湊近門縫，悄悄往里看。陸凜川并沒有在工作。他坐在書桌后，臺燈只開了一盞，
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疲憊的側(cè)影。他手里拿著那個紅色的結(jié)婚證，
指腹一遍遍摩挲著照片上她的臉，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復(fù)雜——濃重的眷戀、深埋的痛苦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