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霧巷深處的塔羅牌林晚推開“星軌”占卜館的木門時,風鈴發(fā)出一串破碎的玻璃聲。
那聲音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——尖銳、突兀,還帶著一絲搖搖欲墜的鈍痛。
十一月的雨絲裹著寒氣鉆進來,細密地打在他的羊絨圍巾上,洇出深色的水痕。
他攏了攏駝色大衣,將半張臉埋進圍巾里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墻上懸掛的星圖攫住。
獵戶座的腰帶正對著門口,三顆亮星在深藍色的絲絨背景上連成一線,像三道沉默的指針,
精準地指向他心臟的位置??諝饫飶浡┧膳c檀香混合的氣息,
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潮濕泥土味,像是雨后森林深處的苔蘚。吧臺后傳來女聲,不高,
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,穿過雨幕與風聲,直直落在他耳中。“占卜?”林晚抬頭,
撞進一雙琥珀色的眼睛。那顏色很特別,不是純粹的棕黃,而是像融化的蜂蜜里摻了些金箔,
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。女人穿著深紫色絲絨長裙,領口繡著銀色的北斗七星圖案,
隨著她說話時的動作,裙擺微微晃動,像暗夜里流動的星河。發(fā)間別著一枚銀質月亮發(fā)卡,
月牙上鑲嵌著細小的藍晶石,像是凝結的星光。她的指尖正漫不經(jīng)心地洗牌,
塔羅牌在她手中翻飛,
牌面的圖案在燈光下快速掠過——高塔牌的廢墟、戀人牌的相擁、最后是死神牌的鐮刀,
閃過一絲冷冽的銀光,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。“嗯?!绷滞淼穆曇粲行┥硢。辶饲迳ぷ?,
從西裝內袋摸出錢包。黑色的真皮錢包邊緣有些磨損,是前女友去年生日送他的禮物。
他避開那道磨損的痕跡,抽出一張百元鈔票放在吧臺上,“問姻緣?!碧K清鳶挑了挑眉,
琥珀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了然。她沒有立刻去接那張鈔票,
而是將手中的塔羅牌在胡桃木桌上鋪開,形成一個半圓的弧度。
牌面邊緣的燙金花紋在燈光下閃爍,古老而神秘?!皠P爾特十字,七十八元。
”她的指甲涂著暗金色蔻丹,與絲絨長裙的顏色相得益彰,洗牌的動作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,
像是在進行一場莊重的儀式,“先抽指示牌。告訴我你的名字?!薄傲滞怼!彼麍笊厦?,
目光落在她翻飛的手指上。那雙手很美,手指修長,骨節(jié)分明,
指尖因為常年觸摸塔羅牌和水晶,帶著一種玉石般的微涼質感。
“林晚……”蘇清鳶輕輕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,像是在品味其中的音節(jié),“森林的林,
夜晚的晚。名字里帶著木與水,性格該是溫和的,只是這‘晚’字,又藏著些遲暮的寂寥。
”她抬起眼,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,“現(xiàn)在,憑直覺抽一張指示牌,
它代表你此刻的心境。”林晚深吸一口氣,空氣中的檀香似乎更濃了些。他伸出手,
指尖在微涼的牌面上猶豫地劃過。那些牌仿佛有了生命,在他觸碰到的瞬間,
有一張牌微微震動了一下。他沒有多想,憑直覺將那張牌抽了出來,翻轉過來。逆位的戀人。
牌面上,兩個赤裸的男女站在天使的兩側,背后是燃燒的火焰和蒼翠的樹木。但此刻,
這張牌是倒著的,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扭曲,天使的面容也顯得模糊不清。蘇清鳶指尖一頓,
琥珀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。她沒有立刻解讀,
而是將那張逆位的戀人牌放在牌陣的中心位置,然后緩緩開口:“你心里有人。
一個很深愛的人。”她的聲音很輕,像羽毛拂過水面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,
“但你們的關系出了問題,而且,不是小問題?!绷滞淼男拿偷匾怀粒?/p>
像被投入了冰冷的湖水。他扯了扯領帶,喉結滾動,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(tài)。“前女友。
”他的聲音有些干澀,像是砂紙摩擦過木頭,“上周分的。”他盯著桌上的牌,
像盯著解剖臺上的心臟,每一道紋路都清晰地揭示著他的痛苦,“她要結婚了,跟別人。
”雨勢漸大,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,發(fā)出噼里啪啦的聲響。蘇清鳶開始擺牌,她的動作很慢,
每一張牌的位置都經(jīng)過精確的計算。
牌面依次翻轉:寶劍十逆位、圣杯二正位、星幣國王逆位……最后一張,
命運之輪正位壓在底牌,輪盤上的人物隨著輪盤的轉動,呈現(xiàn)出循環(huán)往復的姿態(tài)。
“寶劍十逆位,代表過去的傷害正在逐漸愈合,但過程是痛苦的,你還沒有完全走出陰影。
”蘇清鳶的聲音很輕,像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,“圣杯二正位,
說明你們曾經(jīng)有過真摯的感情,是靈魂層面的契合。但星幣國王逆位……”她頓了頓,
看向林晚,“對方可能因為現(xiàn)實的原因,比如金錢、地位,而選擇了別人。
”林晚的拳頭猛地攥緊,指節(jié)泛白。他想起前女友父母看他時不屑的眼神,
想起他們說“你一個剛畢業(yè)的設計師,拿什么給她幸福”時的語氣。
那些畫面像針一樣扎進他的心臟,讓他幾乎喘不過氣。“那命運之輪呢?”他聲音嘶啞地問,
帶著一絲最后的希望。蘇清鳶看著那張正位的命運之輪,
琥珀色的眼眸里閃爍著微光:“命運之輪正位,代表變化和轉機。她不是你的終點,林晚。
”她忽然合上牌,牌面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,“今天不適合占卜姻緣,你狀態(tài)太差,
情緒會影響占卜結果準確性?!绷滞淼娜^攥得更緊了,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。
他感覺自己的尊嚴被狠狠踩在腳下,這個女人先是看穿了他的痛苦,
然后又輕飄飄地說今天不適合占卜?!拔腋读隋X?!彼穆曇魩е鴫阂值呐?,
像即將爆發(fā)的火山?!巴四恪!碧K清鳶從抽屜里拿出找零,二十二元,不多不少。
她將錢輕輕放在林晚面前,指尖觸到他的手時,林晚像觸電般縮回——他的掌心燙得嚇人,
帶著濃重的威士忌味,混雜著雨水的冰涼,形成一種詭異的溫度?!澳愫攘硕嗌伲?/p>
”蘇清鳶皺眉,琥珀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擔憂。她能看到林晚周身纏繞著灰色的霧氣,
那是抑郁和酒精混合的能量場,濃重得幾乎化不開?!瓣P你屁事。
”林晚抓起桌上的錢和錢包,轉身就走。他的腳步有些踉蹌,撞在門口的風鈴上,
又是一陣刺耳的破碎聲。雨幕里,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,
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酒氣和濕冷的雨水氣息。蘇清鳶看著他消失的方向,輕輕嘆了口氣。
她拿起那張逆位的戀人牌,指尖在牌面上輕輕摩挲。逆位的戀人,不僅代表感情的挫折,
還代表自我的迷失。那個叫林晚的男人,就像一艘在黑夜中失去航向的船,
被悲傷和酒精的迷霧包裹著,找不到??康陌?。她從抽屜深處翻出一張名片,
上面印著“戒酒互助會”的地址和時間。然后,
她將那張逆位戀人牌和名片一起放在了吧臺上,希望明天林晚還會來。窗外的雨還在下,
但天邊似乎透出了一絲微弱的光,像是黎明前的預兆。第二章 醉鬼與薄荷糖接下來的一周,
林晚成了“星軌”占卜館的常客。仿佛冥冥中自有約定,他總在傍晚七點整準時出現(xiàn)在門口,
風鈴搖晃的聲響成了蘇清鳶掐算時間的鐘擺。十一月的雨下了整整一周,
他的駝色大衣永遠沾著潮濕的雨珠,發(fā)梢滴著水,整個人像從深水里撈出來的,
唯有身上的酒氣濃烈得化不開——有時是伏特加的凜冽,有時是龍舌蘭的辛辣,
有次甚至抱著半瓶茅臺,醬香型的醇厚酒香混著雨水,在占卜館里彌漫出一種荒誕的奢靡。
他從不占卜,也很少說話。總是徑直走向靠窗的位置,將酒瓶子重重墩在桌上,
震得桌面的水晶鎮(zhèn)紙嗡嗡作響。然后從大衣口袋摸出隨身攜帶的玻璃杯,給自己倒?jié)M,
一杯接一杯地灌酒,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。煙灰缸很快堆滿煙頭,
威士忌的空瓶滾到地上,在寂靜的空間里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,他也渾然不覺,
直到蘇清鳶打烊時拉下卷簾門,他才像突然驚醒般,踉蹌著起身離開,
留下一桌子狼藉和滿室酒氣?!斑@里是占卜館,不是酒吧?!钡谖逄焱砩?,
當林晚第無數(shù)次將空酒瓶扔到地上時,蘇清鳶終于忍不住走了過去。她穿著米白色針織衫,
手里拿著一塊麂皮抹布,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。林晚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,
眼下的烏青比前幾天更重了,臉頰通紅,像是被酒精燒得發(fā)了燙。
煙灰缸里的煙頭已經(jīng)溢出來,掉在桌面上,燙出幾個焦黑的小洞。“你管我。
”林晚瞇著眼笑,笑容里帶著濃重的嘲諷,舌頭卻有些打結,“我付了座位費。
”他從錢包里抽出一沓鈔票,胡亂地扔在桌上,“夠不夠?不夠我再給。
”蘇清鳶彎腰撿起地上的酒瓶,標簽上的年份是2010年,波本威士忌的經(jīng)典款,
市價至少三千。她用指尖擦去瓶身上的灰塵,
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:“這酒挺好的,可惜被你當白開水喝了。
”她轉身從吧臺拿來一杯蜂蜜水,透明的玻璃杯里盛著琥珀色的液體,上面漂浮著幾片檸檬,
“喝了。解酒。”林晚的眼神驟然變得兇狠,像被激怒的困獸。他猛地揮手打翻杯子,
蜂蜜水在胡桃木桌上漫開,順著桌沿滴落,在地上積成一小灘,像凝固的琥珀。
“別他媽裝好心?!彼羧黄鹕恚叽蟮纳碛皫е鴱娏业膲浩雀?,猛地抓住蘇清鳶的手腕,
力道大得嚇人,指節(jié)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里,“你跟那些女人一樣,都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?
錢?還是別的?”蘇清鳶沒有掙扎。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,
但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,那雙曾經(jīng)清澈的眼眸此刻渾濁不堪,
被酒精和痛苦填滿。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,
從口袋里摸出一顆薄荷糖——銀色的糖紙在燈光下閃爍,是她備在身上防止犯困的。
她剝開糖紙,不顧林晚的掙扎,將那顆綠色的糖球塞進他嘴里。
冰涼的薄荷味瞬間在口腔里炸開,帶著強烈的刺激感,直沖鼻腔。林晚愣住了,
抓著她手腕的力道驟然松了。他下意識地咀嚼了兩下,薄荷的清涼驅散了些許酒意,
也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瞬??
她指尖卻殘留著林晚掌心溫度燙得像團火 .第三章 塔羅牌與戒酒令林晚終究沒去互助會。
蘇清鳶是在第二天下午兩點十分確定的——她特意站在窗邊看了半小時,
市圖書館方向始終沒有出現(xiàn)那個熟悉的駝色身影。雨已經(jīng)停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