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銅哨與等待林浩蹲在舊孤兒院的鐵門口時，梧桐葉正往他腳邊落。鐵門銹得厲害，
鎖孔里塞著半片枯萎的三葉草——是朵朵去年秋天塞的，說“這樣哥哥下次來，
就能聞到草香”。他伸手摳出三葉草，
指腹蹭過鎖孔旁的刻痕——是朵朵用石頭刻的“浩”字，歪歪扭扭的，像只爬不動的小蟲子。
“哥哥！”記憶里的聲音突然撞進來。林浩抬頭，看見七歲的朵朵站在院子里的桂樹下，
羊角辮上系著他送的紅蝴蝶結(jié)，手里舉著塊皺巴巴的面包：“我留了面包給你！
”那是去年冬天的事。林浩剛失業(yè)，在孤兒院當(dāng)義工，每天幫院長整理物資，陪孩子們畫畫。
朵朵是最粘他的，總攥著他的衣角，說“哥哥你別跑，我怕”?！岸涠?，面包要自己吃。
”林浩蹲下來，摸了摸她凍紅的耳朵?！拔也火I！”朵朵把面包往他手里塞，
面包上還留著她的體溫，“哥哥昨天沒吃飯，我聽見院長說的?！绷趾频谋亲影l(fā)酸。
他想起昨天在便利店門口，摸遍口袋只有三塊錢，買了瓶礦泉水蹲在馬路邊喝。
路過的流浪狗湊過來，他把礦泉水倒在手心，狗舔得他手發(fā)癢，
突然就想起朵朵說“哥哥你要像狗一樣勇敢”?！岸涠洌彼衙姘蓛砂?，
遞回一半給她，“我們一起吃?！惫饦涞娜~子落下來，砸在面包上。朵朵咬了一口，
嘴角沾著面包屑，笑成了月牙：“哥哥，等我長大，要給你買好多好多面包，還有彩虹糖，
還有……”她掰著手指頭數(shù)，“還有會飛的氣球，帶你去看彩虹！”林浩看著她，
突然掏出枚磨得發(fā)亮的銅哨——是早上在倉庫撿的，本來想當(dāng)玩具送她：“這個給你。
要是壞人來了，你吹哨子，哥哥就會來。”朵朵攥著銅哨，對著天空吹了一聲。聲音很輕，
卻像根細(xì)針，扎進林浩的心臟。流浪狗們突然從院墻外跑進來，圍著朵朵轉(zhuǎn)圈。朵朵蹲下來，
摸黑毛狗的頭：“你叫小黑好不好？我叫朵朵，我們是好朋友！”黑毛狗歪了歪頭，
舔了舔她的手心?！趾茝幕貞浝镄堰^來時，手機在口袋里震動。他掏出來，
是郊外老房子的監(jiān)控警報——攝像頭拍到了可疑身影。
那是他上周根據(jù)李峰的通話記錄找到的地方。窗臺上落著朵朵的紅蝴蝶結(jié)，邊緣磨得起毛，
是他去年送的。監(jiān)控錄音里，背景有狗叫（像小黑的聲音），
還有桂花香——老房子后面的桂樹開了。“朵朵……”他輕聲念。
口袋里的銅哨硌得慌——是上周從老房子的玩偶熊里翻出來的，上面還沾著朵朵的指紋。
林浩站起來，拍了拍膝蓋的灰。梧桐葉還在落，他望著孤兒院的窗戶，
想起朵朵說“哥哥你要活著，帶我去看彩虹”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證據(jù)袋——里面是李峰公司的資金流向表，
還有朵朵的就醫(yī)記錄（上個月有人用朵朵的名字買過退燒藥）?！岸涠?，
”他對著鐵門輕聲說，“哥哥來了。”風(fēng)里飄著桂花香，像朵朵的笑聲。
第二章 雨夜的對峙雨是傍晚開始下的。林浩裹著濕外套，站在巷口的便利店門口，
盯著對面的舊倉庫。倉庫的門沒鎖，昏黃的燈光漏出來，
映著李峰的黑色轎車——引擎蓋還在冒熱氣，說明他剛到。林浩摸了摸口袋里的銅哨，
指腹蹭過刻痕（是朵朵用指甲劃的“安全”），然后把證據(jù)袋塞進懷里。推開門的瞬間，
霉味裹著煙味撲過來。李峰坐在堆著文件的桌子后面，手里夾著根煙，煙霧繞著他的臉，
像層灰霧?！傲趾疲崩罘逍α?，煙灰落在一份標(biāo)著“孤兒院拆遷計劃”的文件上，
“你倒挺準(zhǔn)時?！绷趾瓢褢牙锏淖C據(jù)袋拍在桌上：“朵朵呢？”“朵朵？”李峰彈了彈煙灰，
眼神冷得像雨，“你說那個小丫頭？去年冬天在郊外老房子里凍硬了，我讓人埋在桂樹下，
連塊碑都沒立?！绷趾频氖置偷剡o桌角。
他想起上周在老房子的地板下找到的紙條——“哥哥，我不怕，小黑陪我數(shù)星星”，
還有玩偶熊里的頭發(fā)（是朵朵的，發(fā)梢卷著）?！澳闳鲋e?！彼曇舭l(fā)顫，
卻咬著牙不讓自己輸。李峰突然站起來，手指戳著他的胸口：“撒謊？你媽手術(shù)費是誰付的？
二十萬！要不是我，你媽早死在手術(shù)臺上了！你以為你能反抗我？”林浩的心跳得厲害，
但他想起昨天護士的短信——“匿名繳費人是位老人，說自己是朵朵的外公，找了你三年”。
“李峰，”他突然笑了，從證據(jù)袋里掏出一張銀行流水單，“你錯了。
那二十萬是朵朵外公付的。他查到你挪用孤兒院的捐款，查到你綁架朵朵，
今天早上剛?cè)ヅ沙鏊隽斯P錄?！崩罘宓耐卓s成針尖。他后退一步，撞翻了桌上的茶杯，
茶水灑在“拆遷計劃”上，滲開一團墨漬?！澳恪阍趺凑业剿?？”“因為朵朵沒放棄。
”林浩掏出朵朵的照片——她坐在老房子的窗臺上，手里舉著銅哨，背景是開得正盛的桂樹，
“她每天吹哨子，小黑跟著哨聲找了三個月，終于帶我找到了外公。
”李峰突然從抽屜里掏出把彈簧刀，刀刃閃著冷光：“林浩，你太天真了。
今天你和那個老頭，都別想活著出去?！绷趾仆笸肆艘徊剑迟N在潮濕的墻上。
雨越下越大，打在屋頂上，像朵朵的哭聲。他摸出銅哨，對著李峰的臉，吹響。
尖銳的哨聲撞在倉庫的水泥墻上，彈回來，像根細(xì)針，扎進李峰的耳朵。
倉庫的門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被撞開——是流浪狗們！它們從雨里沖進來，
有的瘸著腿（被李峰的手下用棍子打了），有的禿著毛（冬天沒地方躲），
卻都瞪著發(fā)紅的眼睛，圍著李峰轉(zhuǎn)圈?！斑@……這是怎么回事？”李峰往后退，
刀“啪嗒”掉在地上?！笆嵌涠涞呐笥?。”林浩彎腰撿起刀，指尖蹭過刀刃上的銹跡，
“去年冬天你綁架朵朵時，它們跟著你的車跑了三公里。你用棍子打它們，用石頭砸它們，
可它們記著朵朵給的面包，記著朵朵的哨聲?！焙诿吠蝗粨渖先?，咬住李峰的胳膊。
李峰慘叫一聲，摔倒在積水里。流浪狗們圍上來，
低低的嗚咽聲里帶著威脅——像在說“不許傷害朵朵”。“林浩！”李峰在泥水里掙扎，
“你放它們走！我給你錢，十倍的錢！”“不用了?！绷趾茡炱鹱郎系淖C據(jù)袋，
雨水打在文件上，暈開“孤兒院捐款挪用明細(xì)”的字樣，“我要的不是錢，是朵朵的安全，
是你該有的懲罰?！本崖暰褪沁@時炸響的。紅藍(lán)燈光撕裂雨幕，照得李峰的臉青白交錯。
他轉(zhuǎn)身要跑，卻被黃狗咬住褲腳，摔在泥里。警察沖進來，反擰住他的胳膊，
手銬“咔嚓”一聲鎖住手腕?！傲趾疲∧悴坏煤盟?！”李峰被押出門時，回頭吼道。
林浩望著他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上個月在醫(yī)院的走廊——媽媽坐在輪椅上，摸他的臉：“浩浩，
是誰幫了我們？要記得報恩?！彼统鍪謾C，翻出朵朵的語音消息——是上周發(fā)的，
背景有桂花香：“哥哥，小黑今天抓了只老鼠，我給它留了面包。你什么時候來接我？
”雨突然小了。林浩走出倉庫，望著巷口的路燈——昏黃的光里，黑毛狗正蹲在那里，
嘴里叼著朵朵的紅蝴蝶結(jié)?！靶『凇彼紫聛?，摸了摸它的頭。黑毛狗歪了歪頭，
轉(zhuǎn)身往巷口跑，時不時回頭望他，像在說“跟我來”。林浩跟著它，穿過雨幕，穿過桂樹，
終于看見——老房子的門開著，暖黃的燈光漏出來。朵朵坐在門檻上，懷里抱著玩偶熊，
看見他，跳起來：“哥哥！”林浩的眼淚瞬間涌出來。他沖過去，抱住朵朵，
聞著她頭發(fā)上的桂花香：“朵朵，哥哥來了，帶你回家。”朵朵攥著他的衣角，
把銅哨塞進他手里：“哥哥吹哨子，小黑就會來保護我們?！边h(yuǎn)處，警笛漸遠(yuǎn)。雨停了，
云層里漏出一點月光，照在朵朵的羊角辮上，照在小黑的毛上，
照在林浩懷里的玩偶熊上——熊耳朵里的紙條露出來，寫著：“哥哥，我等你。
”林浩摸著紙條，抬頭看天。雨停后的空氣里，桂香更濃了，像朵朵說的那樣?！白?，
”他抱起朵朵，“我們回家?！毙『诟诤竺妫鹬涠涞暮Y(jié)，踩過積水，
濺起小小的水花。巷口的路燈下，外公正舉著傘等他們?？匆姸涠?，
老人的眼淚掉下來：“朵朵……外公終于找到你了?！倍涠鋼溥M外公懷里，笑著說：“外公，
哥哥吹哨子，狗就會來！”外公摸了摸她的頭，又看向林浩：“小浩，謝謝你?！绷趾茡u頭，
望著遠(yuǎn)處的云層——那里正慢慢透出粉色的光，像朵朵的蝴蝶結(jié)，像彩虹的顏色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銅哨，對著天空吹了一聲。尖銳的哨聲飄起來，撞在云里，
散成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音符，像朵朵的笑聲，像媽媽的粥香，像所有美好的東西。雨停了，而他們，
終于要回家了。第三章 未寄達(dá)的繳費單林浩抱著朵朵站在醫(yī)院走廊時，
夕陽正往窗外的梧桐葉里沉。朵朵的羊角辮蹭過他下巴，
手里攥著外公剛買的棉花糖——糖絲沾在嘴角，像抹了層雪。她仰著頭問：“哥哥，
媽媽會像彩虹一樣回來嗎？”林浩的目光掠過病房門上的“ICU”標(biāo)識，
喉結(jié)動了動：“會的，媽媽昨天還說要給你扎雙馬尾。”門被推開時，
穿淺藍(lán)護士服的女孩站在門口，手里舉著張繳費單：“林先生，
您母親的后續(xù)治療費用……”“我知道?！绷趾平舆^單子，指尖劃過末尾的“12萬”，
指甲縫里還留著昨天幫外公搬行李蹭的灰，“我會湊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