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:為了復(fù)活死去的妻子,我與魔鬼做了交易。 她終于回來了,卻徹底失去了所有記憶。
我耐心地重新追求她,讓她再次愛上我。 新婚之夜,
她羞澀地問我:“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歡紅玫瑰?” 我微笑著沒有回答,
因?yàn)樗白钣憛挼木褪羌t色。 直到我在書房發(fā)現(xiàn)她的日記,第一頁寫著:“計(jì)劃成功,
他已完全認(rèn)不出我。”---——雨敲打著窗欞,像是無數(shù)冰冷的手指在叩問。
房間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臺燈,陰影在厚重的古籍和古怪的儀器間蠕動。
空氣里彌漫著塵土、霉變草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、金屬灼燒后的焦糊味。
維克多·黑爾的眼睛布滿血絲,死死盯著地板中央用粉筆和銀粉繪制的復(fù)雜幾何圖形。
圖形中央,放著一件她生前最常穿的珍珠灰絲綢襯衫。汗水沿著他的鬢角滑落,滴在地板上,
洇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(diǎn)。他已經(jīng)不眠不休三天了,
依靠濃咖啡和一種名為“執(zhí)念”的毒藥強(qiáng)撐精神。墻上的鐘擺,
每一次晃動都沉重得像是敲在他的靈魂上?!啊猿良胖僚c流逝之水為名,
以奔涌之氣與焚盡之火為契……”他的聲音干澀沙啞,
吟誦著那些拗口、不屬于任何人類語言的音節(jié)。每一個音符都抽干著他的一部分生命力,
帶來刺骨的寒意。窗外的雨聲似乎變小了,一種更深的寂靜籠罩了房間。
臺燈的火苗開始不安地跳躍,拉長又壓扁那些扭曲的陰影。墻壁上,那些原本靜止的影子里,
有什么東西開始蠕動,分離,匯聚成不應(yīng)存在的形狀。維克多感到一陣強(qiáng)烈的眩暈和惡心,
但他咬破了舌尖,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,強(qiáng)迫自己保持清醒,繼續(xù)那危險而褻瀆的召喚。
“……回應(yīng)我!以約定的血與名!
”他猛地將一把摻雜著銀粉和自身血液的粉末撒入圖形中央的銅盆。
盆中幽綠色的火焰轟然竄起,瞬間又熄滅,留下一股刺鼻的硫磺惡臭。
圖形中央的空氣開始扭曲,像高溫下的蜃景。一個模糊的、人形的輪廓逐漸凝聚,
汲取著周圍的光線與聲音。那輪廓不穩(wěn)定地閃爍了幾下,最終,
凝固成了一個蒼白的、靜止的軀體。艾琳娜。她躺在地上,蜷縮著,
身上穿著那件珍珠灰的襯衫,雙眼緊閉,長睫毛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。
和她下葬時一模一樣,甚至……更年輕了些,皮膚光滑得沒有一絲歲月痕跡,
卻也冰冷得不似活人。維克多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。他踉蹌著撲過去,
顫抖的手指撫上她的脖頸。冷的。一片死寂。巨大的絕望如同冰水,瞬間將他淹沒。
失敗了嗎?終究還是……就在他萬念俱灰,即將崩潰的瞬間——指尖下,極其微弱地,
跳動了一下。一下。又一下。緩慢,微弱,像是蝴蝶在雪地里的掙扎。但確實(shí)存在。脈搏。
他猛地抽回手,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同時攫住了他,幾乎將他撕裂。
他成功了……他真的……從彼岸喚回了什么……他屏住呼吸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。
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,然后,那雙他魂?duì)繅艨M的、矢車菊藍(lán)色的眼睛,緩緩睜開了。
里面是一片完全的、茫然的空無。沒有認(rèn)出,沒有疑惑,沒有劫后余生的驚恐,
甚至沒有聚焦。只是兩潭美麗的、毫無生氣的藍(lán)色玻璃。她微微轉(zhuǎn)動眼球,
視線茫然地掃過維克多激動到扭曲的臉,掃過房間里詭異可怖的布置,
最后落在自己蒼白的手指上。然后,她開口了。聲音微弱、沙啞,像是很久沒有用過,
帶著一種古怪的、平板無波的語調(diào)。“……我在哪里?”“……你是誰?
”---陽光透過潔凈的玻璃窗,灑在寬敞明亮的復(fù)健室里。一切都顯得那么溫暖、正常,
消毒水的味道掩蓋了所有不該存在的氣息。維克多小心翼翼地?cái)v扶著艾琳娜——不,
現(xiàn)在他叫她“莉亞”,一個新名字,一段新人生的開始——在鋪著軟墊的地面上緩慢行走。
她的身體依舊虛弱,步伐僵硬而不協(xié)調(diào),需要完全依靠他的支撐?!昂芎?,莉亞,就這樣,
慢慢來?!彼穆曇魷厝岬媚艿纬鏊畞?,耐心十足,仿佛世界上最體貼的丈夫。
莉亞(他必須強(qiáng)迫自己這么想)微微蹙著眉,努力適應(yīng)著雙腿的存在,
眼神里依舊是那種讓維克多心碎的茫然。她學(xué)習(xí)一切,像新生兒一樣。吃飯,走路,說話,
辨認(rèn)物品。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一種疏離的、被動的好奇。
她不再看那些深奧的哲學(xué)和藝術(shù)書籍,那些曾是他們靈魂共鳴的基石。
她會對電視里無聊的綜藝節(jié)目露出短暫的、困惑的微笑。她喜歡吃甜得發(fā)膩的蛋糕,
而艾琳娜從來對糖分控制嚴(yán)格。她害怕打雷,而以前的艾琳娜會拉著他在暴雨里奔跑。
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都在無聲地尖叫:她不是艾琳娜。但維克多將這些尖叫死死壓在心里最深的角落。
他告訴自己,這是代價,是交易的一部分。靈魂跨越生死邊界,總會有損耗,
總需要時間恢復(fù)。魔鬼拿走了她的記憶,但把“她”還了回來。這就夠了。他可以用愛,
用耐心,重新填滿那片空白。他辭去了大學(xué)里神學(xué)教授的職位,
賣掉了那棟充滿陰影和草藥味的舊宅,帶著她搬到了這座陽光充沛的海濱城市。
他抹去了一切可能刺激到她的過去痕跡,精心為她打造了一個無菌的、溫暖的繭。
他是她的全世界。她的醫(yī)生,她的老師,她的唯一依靠。他教她認(rèn)字,
從最簡單的圖畫書開始。他握著她的手,教她寫下“莉亞”這個名字。
他給她講這個世界的基本規(guī)則,
講他們“相遇”的故事——一個精心編織的、關(guān)于車禍和失憶的浪漫謊言。有時,在深夜,
他會從噩夢中驚醒,渾身冷汗,夢里是那間黑暗的房間、硫磺的味道和扭曲的陰影。
他會猛地看向身邊熟睡的她。她呼吸平穩(wěn),面容安詳,在月光下美得不像真人。他會伸出手,
指尖懸在她脖頸上方,感受那穩(wěn)定卻微弱的脈搏,才能確認(rèn)……確認(rèn)她真的在這里,
是溫暖的,是存在的。然后,一種巨大的、混合著罪惡感和極致占有欲的愛意會淹沒他。
他成功了。他違背了所有自然法則,從上帝(或者魔鬼)手里,搶回了他的愛人。這就夠了。
一天下午,他正在廚房為她準(zhǔn)備加了額外蜂蜜的花草茶,
忽然聽到客廳里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。他走出去,看見莉亞正站在書架前,
拂過一本皮革封面的舊書書脊——那是他少數(shù)幾本來不及處理掉的、屬于艾琳娜的藏書之一,
一本關(guān)于文藝復(fù)興時期符號學(xué)的晦澀著作。他的心臟猛地一縮。莉亞似乎被他的腳步聲驚動,
回過頭,臉上帶著那種慣有的、微微困惑的表情,指了指那本書:“這個……圖案,
有點(diǎn)奇怪。”維克多走上前,不動聲色地將那本書抽出來,塞到書架最底層,
微笑著說:“一些舊工作資料,沒什么好看的?!彼鹚氖?,感覺她的指尖有些冰涼,
“來,茶要涼了?!彼槒牡馗?,很快就被那杯過甜的花草茶吸引了注意力,
忘記了剛才的小插曲。維克多看著她小口啜飲茶水的側(cè)臉,
陽光給她細(xì)膩的皮膚鍍上一層柔光。真美。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,無論她記得與否,
她都是他的艾琳娜。他會讓她再一次愛上他。一定。---時間像是被稀釋的蜜糖,
緩慢而粘稠地流淌。一年,兩年。莉亞的“恢復(fù)”進(jìn)展緩慢但穩(wěn)定。她學(xué)會了更流暢地對話,
能打理簡單的家務(wù),甚至能在他晚歸時,站在門口給他一個格式化的、略顯僵硬的擁抱。
她依舊安靜,寡言,大部分時間只是坐在窗邊看著大海發(fā)呆,
或者擺弄他買給她的那些色彩鮮艷的時尚雜志。維克多精心策劃著每一次“約會”。
帶她去高級餐廳,教她使用正確的刀叉順序——她學(xué)得很快,
但那種精準(zhǔn)更像是一種程序的復(fù)制,而非享受。送她昂貴的珠寶,
她會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表情,然后小心地收起來,從不佩戴。他為她朗讀情詩,她聽著,
藍(lán)色的眼睛望著他,像是兩潭深不見底的靜水,映不出他澎湃的愛意。
他像是在對著一個完美卻空洞的容器,傾注自己所有的熱情與懺悔。容器接受一切,
卻沒有回聲。挫敗感像藤蔓一樣悄然滋生,纏繞著他的心臟。
有時他會忍不住提起一點(diǎn)過去的事,提起他們曾在**嘆息橋下的吻,
提起他們在牛津校園里的辯論。她總是茫然地?fù)u頭,眼神清澈而無辜:“我不記得了,
維克多。對不起?!比缓笏龝鲃游撬噲D安撫他的情緒。她的吻技生澀而笨拙,
和記憶中艾琳娜的熱烈截然不同。他接受了,并告訴自己:這是新的開始,不能苛求。
直到那一天。他帶她去市中心新開的劇院看一場熱門音樂劇。散場時,人流如織。
他緊緊握著她的手,怕她被人群沖散。在一個拐角,
一個抱著大量宣傳單的年輕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,傳單雪片般落下?!芭叮Σ黄?,女士!
”年輕人慌忙道歉。莉亞的身體猛地僵住了。那一瞬間,維克多清晰地感覺到,
握在他手中的那只柔軟的手,爆發(fā)出一股驚人的、完全不屬于她的力量,猛地抽了出去!
甚至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向外格擋的動作,快如閃電,精準(zhǔn)地架開了年輕人再次靠過來的手臂。
動作干凈利落,帶著一種本能的、訓(xùn)練有素的防御姿態(tài)。年輕人愣住了,維克多也愣住了。
莉亞自己也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應(yīng)驚呆了。她看著自己還懸在半空的手,臉上血色盡褪,
那片熟悉的茫然和困惑再次涌現(xiàn),迅速掩蓋了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銳利。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她看著維克多,眼神驚慌失措,像一只受驚的小鹿,“他撞到我,
我嚇了一跳……”維克多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,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。
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,試圖捕捉那一閃而逝的陌生影子。
但那里面只剩下讓他熟悉的、無助的空洞。他勉強(qiáng)擠出一個笑容,摟住她微微發(fā)抖的肩膀,
安慰道:“沒事了,只是人太多了。我們回家?!被丶衣飞希瑑扇顺聊徽Z。
那個瞬間的爆發(fā),像一根刺,扎進(jìn)了維克多精心維持的平靜表象之下。她到底忘了什么?
還是……那空洞之下,藏著別的什么?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,便開始在黑暗中悄然滋生。
---求婚是在一個夕陽極美的海邊黃昏。維克多單膝跪地,拿出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鉆石戒指。
海浪溫柔地拍打著沙灘,遠(yuǎn)處海鷗鳴叫。莉亞看著他,夕陽在她眼中燃燒出璀璨的光彩。
她臉上泛起紅暈,伸出手,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:“是的,維克多,我愿意?!睕]有激動的淚水,
沒有語無倫次的幸福,只有一種……被設(shè)定好的、恰到好處的羞澀和喜悅。
但維克多忽略了那一點(diǎn)點(diǎn)不協(xié)調(diào)。他狂喜地?fù)砦撬?,為這漫長追逐終于看到的終點(diǎn)。
他們開始籌備婚禮。莉亞對一切都沒有意見,全憑維克多安排。她試穿婚紗時,
看著鏡子里美麗的倒影,會露出微笑,但眼神依舊是疏離的,仿佛在欣賞一件別人的藝術(shù)品。
維克多事無巨細(xì),親力親為。他要把這場婚禮打造成一個完美的罩子,將過去徹底封印,
將現(xiàn)在和未來的“莉亞”牢牢罩在其中,成為只屬于他的、失而復(fù)得的珍寶。新婚之夜,
他包下了海邊酒店最頂層的奢華套房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墨藍(lán)色的海面和灑滿碎銀的月光。
房間里鋪滿了深紅色的玫瑰花瓣,空氣里彌漫著香檳和昂貴香氛的甜膩氣息。
他抱著他的新娘,走進(jìn)這精心準(zhǔn)備的愛巢。莉亞依偎在他懷里,臉頰緋紅,
似乎終于被這極致的浪漫氛圍所感染,眼神有了些許迷離。
他輕輕將她放在鋪滿玫瑰花瓣的床上,俯身吻她。她的回應(yīng)比以往都要熱情一些,
手臂環(huán)上他的脖頸。意亂情迷之時,她微微喘息著,
目光掃過房間里無處不在的、絲絨般的深紅玫瑰,眼中掠過一絲真正的、屬于“她”的情緒,
帶著些許驚訝和……愉悅?她貼近他的耳朵,呵氣如蘭,用一種混合著羞澀和好奇的語調(diào),
問出了那個讓維克多瞬間如墜冰窟的問題:“你怎么知道……我最喜歡紅玫瑰?
”維克多的動作猛地僵住。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,然后在下一秒瘋狂倒涌,
又瞬間變得冰冷。最喜歡……紅玫瑰?艾琳娜?那個因?yàn)橥觋幱埃瑢t色深惡痛絕,
連番茄都不吃,看到血漬會暈厥的艾琳娜?
那個他們婚禮時堅(jiān)持只用白色百合和綠色蕨類的艾琳娜?她最喜歡紅玫瑰?!
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遲來了數(shù)年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怖,如同潛伏已久的巨獸,終于在這一刻,
向他露出了猙獰的獠牙。他撐起身體,在昏暗的光線下,死死盯著身下這張美麗無瑕的臉。
藍(lán)色的眼睛因?yàn)榍橛芍粚铀猓琅f是他熟悉的輪廓,每一寸肌膚他都親吻過無數(shù)次。
但這一刻,她陌生得讓他渾身發(fā)冷。莉亞似乎沒有察覺到他驟變的情緒,
說:“真的好美……像火一樣……我從小就最喜歡紅色了……”維克多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,
踉蹌著后退幾步,撞翻了旁邊的香檳冰桶,玻璃碎裂的聲音尖銳刺耳。“維克多?
”莉亞支起身子,絲綢睡裙從肩頭滑落,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。
她臉上帶著真實(shí)的困惑和一絲受傷的表情,“你怎么了?”他張了張嘴,
喉嚨像是被鐵鉗扼住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她,
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清這個人。不。這不是艾琳娜。從來都不是。那她……到底是什么東西?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幾乎是逃離了那個彌漫著玫瑰香氣的房間,逃離了那張床,
逃離了那個用著艾琳娜身體、卻說著完全陌生語言的“東西”。他沖進(jìn)套房的書房,
反手鎖上門,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劇烈地喘息,冷汗浸透了他的睡袍。騙局?
一場持續(xù)了數(shù)年、精心策劃的、針對他的騙局?那個召喚儀式……他召喚來的,究竟是什么?
記憶的碎片瘋狂地在他腦中翻涌:她學(xué)習(xí)能力超乎尋常的快,
對過去一無所知;她偶爾流露出的怪異表情和不符合艾琳娜習(xí)慣的小動作;那個在劇院門口,
快如閃電的防御姿態(tài);還有她吃著曾經(jīng)厭惡的食物,
看著曾經(jīng)鄙夷的電視節(jié)目……所有被他刻意忽略、用“失憶”來強(qiáng)行解釋的細(xì)節(jié),
此刻匯聚成一股冰冷的洪流,將他徹底淹沒。他的目光瘋狂地掃過書房,
最后落在靠墻的那個行李箱上。那是莉亞的箱子,
里面放著一些她“失憶”后他給她購置的個人物品,
出來的、屬于“過去”的、他認(rèn)為或許能幫助她恢復(fù)記憶的小東西——比如那本皮面筆記本。
他像瘋了一樣撲過去,打開箱子,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地上。
衣服、化妝品、瑣碎的雜物散落一地。他撿起了那本筆記本。很舊了,邊緣磨損,
是艾琳娜生前偶爾用來記錄靈感或隨筆的本子。他曾經(jīng)無比熟悉。他顫抖著翻開。
熟悉的娟秀字跡映入眼簾,記錄著一些讀書筆記、藝術(shù)評論,偶爾有幾行隨感。
是他的艾琳娜。他痛苦地閉上眼,幾乎不忍再看。但他強(qiáng)迫自己一頁頁翻下去。直到某一頁,
字跡開始變得有些不同。似乎依舊是她的筆跡,但更用力,更……緊繃?
內(nèi)容也變得零散破碎,像是情緒極度不穩(wěn)定時的涂鴉。然后,
他翻到了最后一篇有字跡的頁面。日期,恰好是艾琳娜“意外”去世的一周前。上面的內(nèi)容,
卻讓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(jié)。「……他察覺到了。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,
但他感覺到了‘變化’。我必須加快速度?!埂浮爬系挠涊d是對的。‘彼岸’并非終點(diǎn),
而是映射。想要真正取代,必須完成‘約定’。用他的渴望,他的信仰,
他的愛……作為錨點(diǎn)?!埂浮瓋x式需要媒介。我的頭發(fā),我的血,我的名字……以及,
一個‘空洞的容器’來迎接‘映射’。他會提供的,他那么渴望……他會的?!?/p>
「……最后的步驟:徹底的遺忘(自我的),和全新的‘設(shè)定’(容器的)。紅玫瑰?
不錯的選擇。強(qiáng)烈的色彩,能覆蓋所有蒼白?!埂浮?jì)劃成功后,他將完全認(rèn)不出我。
而我,將真正‘活著’。」日記到此戛然而止。維克多握著日記本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,
紙張發(fā)出簌簌的響聲。冷汗像冰冷的蟲子,爬滿他的脊背。取代?映射?容器?約定?!
他猛地想起召喚儀式中,
、冰冷而古老的回應(yīng):“如你所愿……以約定之血與名為契……”他以為那是回應(yīng)他的祈求。
原來……那竟是回應(yīng)“她”的?!從一開始,這就是一個陷阱?艾琳娜……不,
這個“東西”,她早就計(jì)劃好了?利用他的研究和癡迷,利用他的絕望,
引導(dǎo)他進(jìn)行那個儀式,只是為了……讓她自己以一種詭異的方式“回來”?而她成功了。他,
維克多·黑爾,神學(xué)教授,自認(rèn)為窺見了生死的奧秘,不惜與魔鬼交易。結(jié)果,
他卻成了另一個“東西”實(shí)現(xiàn)計(jì)劃的完美跳板和工具!
他精心呵護(hù)、重新追求、最終娶回家的,
是一個徹頭徹尾的、占據(jù)了他愛人軀殼的……未知怪物!巨大的憤怒、羞辱和恐懼吞噬了他。
他發(fā)出一聲壓抑不住的、野獸般的低吼,將日記本狠狠摔在地上!就在這時,書房的門把手,
輕輕轉(zhuǎn)動了一下。門外,傳來莉亞依舊甜美、卻在此刻顯得無比驚悚的聲音,
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擔(dān)憂:“維克多?親愛的?你還好嗎?
你把自己鎖在里面了……”維克多·黑爾僵在原地,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干,
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涌,沖擊著他嗡嗡作響的顱腔。他死死地盯著那本攤開在地上的日記,
那些娟秀卻冰冷的字跡像燒紅的烙鐵,燙在他的視網(wǎng)膜上?!赣?jì)劃成功,他已完全認(rèn)不出我。
」每一個字都在嘶吼,都在嘲笑他數(shù)年來的癡愚和奉獻(xiàn)。他不是喚回了愛人,
他是親手為一個占據(jù)了她軀殼的、不知名的怪物,鋪就了通往人間的紅毯?!熬S克多?
”門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,輕輕叩了叩門板,“你摔碎東西了嗎?我聽到好大的聲音。
開門讓我看看你好不好?”那聲音如此熟悉,帶著艾琳娜特有的溫柔語調(diào),
每一個尾音都曾讓他心醉神迷??涩F(xiàn)在,這聲音只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和一種生理性的反胃。
這是一個模仿者,一個竊取了聲線的怪物,用他最渴望的溫柔,編織著最惡毒的騙局。
他猛地彎腰,幾乎是搶奪般地將那本日記抓在手里,冰冷的皮革封面刺痛了他的掌心。
他不能讓她發(fā)現(xiàn)這個!絕不能!他的目光瘋狂地掃視書房,
最后落在墻角那個帶著黃銅鎖扣的老式文件柜上。他跌跌撞撞地沖過去,
用顫抖的手掏出鑰匙串——謝天謝地,他習(xí)慣把所有的鑰匙都帶在身上——試了幾次,
才終于將正確的鑰匙插進(jìn)鎖孔。咔噠。柜門打開。他像扔進(jìn)一塊燒紅的炭一樣,
將日記本塞進(jìn)一堆無關(guān)緊要的舊文件最底層,然后猛地關(guān)上柜門,重新鎖死。做完這一切,
他背靠著冰冷的鐵皮柜,大口大口地喘息,冷汗沿著他的額角滑落,滴進(jìn)他的眼睛里,
一陣刺痛?!熬S克多?”門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催促?還是疑慮?
叩門聲稍微重了一些,“親愛的,回答我。你嚇到我了。”他必須回應(yīng)。
他必須裝作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。否則……否則會發(fā)生什么?他不知道。
他甚至不敢去想這個“莉亞”到底是什么,以及她被揭穿后會做什么。
維克多用力抹了一把臉,試圖擠出一個笑容,卻只感到面部肌肉僵硬得像石膏。
他清了清嗓子,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只是有些疲憊和尷尬:“沒……沒事,莉亞。
”他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:“我只是……不小心打翻了冰桶,玻璃碎了。
我……我不想劃傷你,正在收拾?!敝e言像粘稠的瀝青一樣從他喉嚨里滾出來,“我沒事,
真的。你……你先回床上休息,好嗎?我馬上就好?!遍T外沉默了幾秒鐘。那幾秒鐘,
漫長得像一個世紀(jì)。維克多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,
能聽到血液沖上頭頂?shù)奈锁Q。他幾乎能想象門外的那個“東西”正靜靜地站著,
用那雙看似清澈無辜的藍(lán)色眼睛,洞察著門板,評估著他的謊言。然后,她的聲音再次響起,
恢復(fù)了之前的甜美和體貼,甚至帶上了一點(diǎn)撒嬌的意味:“好吧……那你小心一點(diǎn),
別劃到手哦。我等你?!蹦_步聲響起,逐漸遠(yuǎn)離了書房門口。
維克多緊繃的神經(jīng)稍微松弛了一剎那,隨即又立刻繃得更緊。她走了?她真的相信了?
還是……這只是另一種形式的貓捉老鼠?他不敢掉以輕心。他靠在文件柜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