煉獄杏壽郎的動作驟然停滯。
手中那份散發(fā)著誘人香氣的便當(dāng)仿佛失去了所有魔力。
他緩緩抬起頭,金紅雙色的眼眸如同即將噴發(fā)的火山,死死鎖定在尚仁那張帶著無辜笑容的臉上。
空氣仿佛凝固了,連他周身那股無形的熱浪都似乎被凍結(jié)。
“我不是和你說過?!?/p>
煉獄的聲音低沉而壓抑,每個字都像被烈火灼燒過。
“不要來摻和這件事了嗎?!”
“我是聽你的話啊?!?/p>
尚仁攤開手,笑容依舊,語氣輕松得像在談?wù)撎鞖狻?/p>
“本來打算坐車離開這里??烧l能想到,我隨便買張票,坐上的就是你們說的那輛問題列車呢?”
他晃了晃手中那張偽造的車票
煉獄的目光銳利如刀,掃過那張車票,眉頭擰得更緊:
“你是知道出問題的列車就是‘無限列車’吧?買車票時就沒看見上面印著斗大的名字?!”
“哎呀?!?/p>
尚仁夸張地嘆了口氣,笑容里帶著一絲狡黠。
“煉獄先生,我是外國人啊,看不懂你們的字不是很正常嗎?”
他指了指車票上清晰無比的“無限列車”字樣。
“再說了,票都買了,總不能趕我下車吧?這可不是待客之道?!?/p>
煉獄盯著尚仁,又瞥了一眼那四個再清晰不過的漢字,嘴角微微抽搐:
“……我怎么記得,至少‘無線列車’這幾個字,寫法跟你們那邊的大同小異?尤其是‘無限’二字……”
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,仿佛被這“睜眼說瞎話”弄得頭疼不已。
“……算了!既然上了車,接下來你就跟我們一起行動!但是!”
他猛地加重語氣,目光灼灼,“必須聽指揮!關(guān)鍵時刻沒人能分心保護(hù)你,明白嗎?”
“遵命,炎柱大人!”
尚仁立刻挺直腰板,做了個不太標(biāo)準(zhǔn)的鬼殺隊員禮,嘴角的弧度都要咧到耳根了。
“咳……”
煉獄被這稱呼噎了一下,略顯不自在。
“叫我煉獄就行。你年紀(jì)比我大,也不是鬼殺隊成員,不必用敬語,聽著別扭。”
車廂內(nèi)陷入一陣微妙的沉默。尚仁從善如流地坐下,目光轉(zhuǎn)向窗外飛逝的景色,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始終未散。
煉獄則重新捧起便當(dāng),只是那豪邁的“好吃!好吃!”的贊嘆聲明顯小了許多,咀嚼的動作也帶上了幾分心事重重的滯澀。無形的隔閡彌漫在兩人之間。
這份沉默被后方車廂傳來的喧鬧打破。三個少年咋咋呼呼的聲音由遠(yuǎn)及近,充滿了年輕的活力與一絲緊張。
“那位煉獄先生是柱吧?你認(rèn)得出他嗎?”
一個金發(fā)、眼神怯懦的少年(我妻善逸)小聲問道。
一邊費(fèi)力地拽著身后一個戴著猙獰野豬頭套、興奮得上躥下跳、幾乎要撲到車窗上的家伙(嘴平伊之助)。
“嗯。”
走在最前面的黑發(fā)少年(灶門炭治郎)沉穩(wěn)點(diǎn)頭,額頭的火焰斑紋在車廂燈光下清晰可見,他背著一個顯眼的木箱。
“他的發(fā)色很特別,而且我記著他的味道。靠近了你們一定能認(rèn)出來?!?/p>
三人很快來到這節(jié)車廂。善逸一眼就看到了那標(biāo)志性的金紅發(fā)絲,壓低聲音:
“快看那個頭發(fā)!就是他了吧?”
三人快步走近,正好聽到煉獄那雖然壓低但依舊中氣十足的咀嚼聲和略顯克制的
“好吃!”。
善逸看著這位柱級強(qiáng)者埋頭干飯的樣子,表情瞬間垮掉,側(cè)過頭對炭治郎小聲吐槽:
“……哪位就是炎柱?”
“嗯?!?/p>
“難道不是一位……呃……特別能吃的普通大叔?”
“是炎柱?!?/p>
炭治郎語氣肯定。
善逸深吸一口氣,鼓起勇氣上前一步,聲音帶著點(diǎn)顫音:
“那個……打擾一下……”
“好吃!”
煉獄正專注于便當(dāng)。
“……煉……煉獄先生……”
善逸提高了點(diǎn)音量。
煉獄終于抬起頭,咽下口中食物,洪亮地應(yīng)了一聲:
“好吃!”
這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嚇得善逸和伊之助一個激靈。
“啊……這點(diǎn)我們已經(jīng)很清楚了……”
善逸擦了擦額角的汗,小聲嘀咕。
尚仁靠在椅背上,饒有興致地看著這有趣的三人組,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。
煉獄快速解決了剩下的便當(dāng),目光如炬地看向炭治郎:
“你就是主公那里見過的……”
“是!我是灶門炭治郎!”
炭治郎立刻站直身體。
“這兩位是同屬鬼殺隊的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。”
“嗯?!?/p>
煉獄的目光落在炭治郎背后的木箱上。
“那里面裝著的就是……”
“對,是我的妹妹禰豆子?!?/p>
“既然主公大人已經(jīng)認(rèn)可。
”煉獄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語氣帶著柱的威嚴(yán),“我就不會再有意見。”
他本想招呼炭治郎坐到自己身邊,但看到旁邊氣定神閑的尚仁,便示意三人坐到對面的空位。
炭治郎坐下后,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尚仁身上。這個穿著神秘灰袍、氣度不凡的男人,顯然和炎柱關(guān)系微妙。
“煉獄先生,這位是……?”
“尚仁?!?/p>
煉獄言簡意賅。
“認(rèn)識,不隸屬鬼殺隊?!?/p>
尚仁對三人微微頷首,笑容溫和:
“我是尚仁,請多關(guān)照?!?/p>
他的目光在炭治郎身上多停留了一瞬,尤其在他額頭斑紋和身后的箱子上掃過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。
沒過多久,伊之助的興奮勁徹底爆發(fā),他用力拍打著車窗玻璃,發(fā)出“砰砰”的悶響:
“哇哈哈哈!真棒啊!在鋼鐵巨獸的肚子里飛馳!太棒了!”
“笨蛋!會把玻璃弄碎的!給我安靜點(diǎn)!”
善逸忍無可忍,撲上去揪住伊之助的頭套拼命往后拽。
煉獄無視了身后的鬧劇,看向炭治郎:“你們?yōu)槭裁磥磉@里?有任務(wù)?”
“鎹鴉傳來命令?!?/p>
炭治郎正色道。
“說無限列車的受害者變多了,要我們與已抵達(dá)現(xiàn)場的煉獄先生匯合,協(xié)助調(diào)查?!?/p>
“嗯,明白了?!?/p>
煉獄點(diǎn)頭。
“是的,此外……”
炭治郎猶豫了一下,眼神變得認(rèn)真而期待。
“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煉獄先生?!?/p>
“什么事?說吧。”
“是關(guān)于我的父親?!?/p>
“你的父親?”
“他是個身體非常虛弱的人?!?/p>
“病弱嗎?”
“即使如此,他也能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跳一種神樂舞?!?/p>
“哦?那可真好!”
煉獄的語氣帶著贊賞。
炭治郎深吸一口氣,聲音不自覺地放大,帶著強(qiáng)烈的渴望:
“請問!”
“說吧!”
煉獄回應(yīng)得干脆。
“火之神神樂——圓舞!這是我下意識用出來的招式,是我小時候見過的神樂!如果煉獄先生對此有所了解,請務(wù)必告訴我!”
炭治郎的眼中燃燒著希望之火。
煉獄沉默了。車廂里只剩下列車行駛的轟鳴和伊之助被善逸捂住嘴發(fā)出的“嗚嗚”聲。
尚仁的目光在煉獄和炭治郎之間流轉(zhuǎn),帶著一絲洞悉的玩味。
幾秒后,煉獄抬起頭,直視炭治郎,聲音洪亮而坦蕩:
“好!”
炭治郎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,身體微微前傾。
“但是我不知道!”
“噗嗤——”
尚仁終于忍不住,輕笑出聲。
這對話實(shí)在有趣,一個問得懇切,一個答得爽快,至于答案本身是否切題?煉獄顯然覺得“答了”就是重點(diǎn)。
“唉???”
炭治郎的表情瞬間凝固,仿佛被潑了一盆冷水,發(fā)出難以置信的疑問聲。
“火之神神樂這個詞,我也是第一次聽說?!?/p>
煉獄的表情無比認(rèn)真,仿佛在陳述一個重大事實(shí)。
“你父親跳的神樂能用在戰(zhàn)斗中是件好事,但關(guān)于它的話題,只能到此為止了?!?/p>
“那個……能……能再多說幾句嗎?”
炭治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崩潰,臉上寫滿了“就這?”。
煉獄大手一揮,金紅色的眼眸炯炯有神地……看向炭治郎旁邊空無一人的座位:
“來當(dāng)我的繼子吧!我會照顧好你的!”
“給我等等?。。?!”
炭治郎終于忍不住叫出聲,指著煉獄視線落點(diǎn)的空氣。
“還有你在看什么地方啊?!”
煉獄這才仿佛發(fā)現(xiàn)炭治郎坐在對面,目光終于聚焦在他臉上,但話題已然跳躍:
“炎之呼吸的歷史非常久遠(yuǎn)!無論在任何時代,炎和水的劍士都有成為‘柱’之人!炎、水、風(fēng)、巖、雷,這五種是基礎(chǔ)的呼吸!其他流派皆由其衍生!少年!”
他突然指向炭治郎腰間的日輪刀。
“你的刀是什么顏色?!”
“是……黑色的。”
炭治郎被這氣勢震住,下意識回答。
“黑刀?。 ?/p>
煉獄眉頭一挑,發(fā)出爽朗卻讓炭治郎心頭一緊的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!那可不好辦??!”
“不好辦嗎?”
炭治郎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我從未見過有黑刀劍士能成為柱的!”
煉獄的話語直白得近乎殘酷。
“而且據(jù)我所知,無人知曉黑刀劍士應(yīng)鉆研哪個領(lǐng)域!所以!”
他再次指向炭治郎,眼神灼熱。
“來我這里鍛煉吧!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了!”
“不對!不對!”
炭治郎感覺自己快被煉獄跳躍的思維和永遠(yuǎn)不聚焦的眼神逼瘋了。
“這完全不是一回事!而且重點(diǎn)不是這個?。?!”
在煉獄向炭治郎等人詳細(xì)說明了列車上的情況以及即將面對的危險后,善逸聽到車?yán)镉泄?,瞬間臉色慘白,抱著頭縮在座位上哀嚎:
“啊啊??!我就知道這趟車不對勁!放我下去!我要下車?。?!”
就在這時,車廂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拉開。
一個身影佝僂著背,步履蹣跚地走了進(jìn)來。
昏暗的燈光下,是一位面容憔悴、眼神空洞的乘務(wù)員。
他用一種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、低沉得如同夢囈般的聲音,機(jī)械地重復(fù)著:
“請……出示車票……”
炭治郎有些茫然地看著他,低聲詢問煉獄:
“這是……?”
“乘務(wù)員檢查車票并打孔,”
乘客們紛紛掏出車票遞過去。
乘務(wù)員動作僵硬地接過,用一把同樣銹跡斑斑的剪票鉗,咔嚓一聲在票面上留下孔洞。
直到剪完了所有人的票,乘客們眼皮沉重地合上,身體軟倒,瞬間陷入深沉的睡眠。
一個,兩個……沉睡的氣息如同瘟疫般在車廂里無聲蔓延。
尚仁也配合地斜倚在椅背上,雙眼緊閉,呼吸均勻悠長,他當(dāng)然是在裝睡。
那張偽造的車票安靜地躺在他的口袋深處,真正的車票則被他妥善收好。
他閉著眼,但所有的感官都如同最精密的雷達(dá),捕捉著車廂內(nèi)的每一絲動靜。
當(dāng)乘務(wù)員完成最后一人的檢票,他那佝僂的身體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。
壓抑的嗚咽聲從他喉嚨深處擠出,渾濁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,大顆大顆滾落,砸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出車廂,沿著過道,跌跌撞撞地跑向列車最前方的車廂。
他沖進(jìn)一個光線昏暗、布滿管道的角落,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,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額頭死死抵住冰冷的地板,發(fā)出哀鳴:
“我……我按照您的吩咐……剪了他們的票……讓他們都睡著了……求求您……請快點(diǎn)讓我也睡著吧!讓我去見死去的妻子和女兒……求求您了……求求您……”
他的聲音嘶啞破碎,充滿了深入骨髓的乞求。
“好啊?!?/p>
一個帶著奇異回響、仿佛直接在人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回應(yīng)了他。
一只怪異扭曲的手悄無聲息地從天花板的陰影中垂落。
皮膚是病態(tài)的灰白色,五指關(guān)節(jié)異常粗大,手背上赫然長著一張布滿細(xì)密獠牙的嘴,周圍還鑲嵌著幾只不斷轉(zhuǎn)動的、如同章魚般冰冷滑膩的眼球!這只手輕輕按在乘務(wù)員顫抖的脊背上。
“你干得不錯,睡吧~”
那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。一道無形的精神沖擊瞬間掠過乘務(wù)員的身體。
他渾身猛地一僵,隨即徹底癱軟下去,眼中的最后一點(diǎn)神采徹底熄滅,只剩下空洞的黑暗,如同一個被丟棄的破布娃娃,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“做個和家人團(tuán)聚的好夢吧~”
手背上的嘴發(fā)出滿足的嘆息,那幾只眼球同時轉(zhuǎn)動,閃爍著殘忍而愉悅的光芒。
“那個……”
一個怯生生的、帶著哭腔的童音從角落的陰影里傳來。
那只怪手猛地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,幾只眼球齊刷刷地聚焦過去。
陰影里,蜷縮著四個孩子——兩男兩女,個個面黃肌瘦,衣衫襤褸,臉上寫滿了恐懼和茫然,他們互相緊緊攥著手,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。
“我們……我們該怎么辦?”
其中一個稍大點(diǎn)的男孩鼓起全部的勇氣,顫抖著問道。
他們的命運(yùn),如同這輛駛向黑暗深淵的列車,在魘夢的低語中,懸于一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