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硯是在會議室暈倒的。
連續(xù)一周的高強度工作，加上蘇明軒泄露數(shù)據(jù)引發(fā)的連鎖反應，她幾乎沒合過眼。當董事會成員再次質(zhì)疑她“因私廢公”時，她只覺得眼前一黑，再醒來時，已經(jīng)躺在醫(yī)院的病床上。
消毒水的味道鉆進鼻腔，她動了動手指，觸到一片溫熱——溫敘言趴在床邊，握著她的手，睫毛上還沾著水汽，像是剛哭過。
“醒了？”他立刻抬起頭，眼里的疲憊被驚喜取代，“醫(yī)生說你是過度疲勞，加上低血糖，得好好休息?！?/p>
蘇硯看著他眼下的青黑，心里一緊：“你守了多久？”
“沒多久，”他避開她的目光，起身倒了杯溫水，“林薇說你暈過去的時候，手里還攥著周年慶的策劃案?！?/p>
他的聲音有點悶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委屈。蘇硯接過水杯，指尖碰到他的手，冰涼冰涼的。“對不起，讓你擔心了?！?/p>
“不是讓我擔心的問題，”他忽然開口，語氣帶著點急，“蘇硯，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？公司沒了你不行，可我……”他頓了頓，聲音軟下來，“我沒了你也不行?！?/p>
病房里靜悄悄的，只有心電監(jiān)護儀規(guī)律的滴答聲。蘇硯看著他泛紅的眼眶，忽然想起他畫里的那輪月亮，溫柔，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執(zhí)拗。
“好，”她輕輕說，“我聽你的?！?/p>
溫敘言笑了，像個得到承諾的孩子。他從包里拿出一個畫夾，翻開，里面是他這兩天畫的速寫——有醫(yī)院窗外的梧桐樹，有護士站的暖光燈，還有她睡著時的樣子，眉頭微蹙，像在夢里還在處理工作。
“等你好了，我們?nèi)ド嚼镒滋彀?，”他指著一幅畫，上面是連綿的青山和潺潺的溪流，“我媽說那邊有個療養(yǎng)院，空氣好，適合休息?！?/p>
蘇硯看著畫里的山，忽然覺得那片綠色像能滲進心里，把所有的煩躁都沖散?！昂冒?，”她靠在枕頭上，聲音懶洋洋的，“但得等我把那幾個老家伙懟回去再說。”
溫敘言被她逗笑，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：“懟人的事不急，先養(yǎng)身體。”他從保溫桶里舀出一碗粥，“我媽熬的，加了點桂圓，補氣血?！?/p>
粥的溫度剛剛好，甜而不膩。蘇硯吃著粥，看著溫敘言坐在窗邊，借著月光給她削蘋果，動作有點笨拙，果皮卻削得很完整，像一條長長的絲帶。
“溫敘言，”她忽然說，“你是不是覺得，我這個‘女強人’當?shù)煤苁?？?/p>
他削蘋果的手頓了頓，轉(zhuǎn)過身看她：“為什么這么說？”
“連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，”她自嘲地笑了笑，“以前總覺得，強大就是什么都能扛，現(xiàn)在才發(fā)現(xiàn)，連生病都不敢。”
溫敘言走到床邊，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，放在盤子里遞到她面前：“我覺得你很強大，”他認真地說，“但強大不是硬撐著。你看這棵梧桐樹，”他指著窗外，“冬天會落葉，春天才發(fā)芽，它不會因為落葉就不強大了，反而因為懂得休息，才能長得更高?！?/p>
蘇硯看著窗外的梧桐，光禿禿的枝椏在月光里伸展，像一幅簡潔的剪影。她忽然明白，他說的強大，和她一直追求的，從來都不是一回事。
那天晚上，溫敘言沒走，在病房的折疊床上將就了一夜。蘇硯半夜醒來，看到他蜷縮在小床上，眉頭緊鎖，大概是睡得不舒服。她輕輕下床，拿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，月光落在他臉上，柔和得像他畫里的筆觸。
她蹲在床邊，看著他安靜的睡顏，忽然覺得，原來卸下鎧甲的滋味，是這樣的——有點脆弱，卻很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