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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選章節(jié)

面具收藏家 臺山的大妖精 6567 字 2025-08-27 17:19:5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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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默生的書房是老宅里唯一不許人踏足的禁地,

連每日來做飯打掃的鐘點工王姨也嚴守這條規(guī)矩。

每當新來的家政人員好奇張望那扇總是緊閉的紅木門,王姨便擺擺手:“林老師的書房,

我可是從不進去的,這是他唯一的規(guī)矩。”這規(guī)矩已立了二十年。書房朝北,

即使在最晴朗的午后,陽光也只能勉強爬過窗臺,

在厚重的紅木地板上投下一小片蒼白的光斑。三面墻全是頂天立地的玻璃陳列柜,

里面不是書籍,而是林默生畢生所藏——面具。面具被安置在最顯眼的位置,

那些蒼白的面孔被精心擦拭,泛著冷冽的光澤。“翁”面似笑非笑,“般若”猙獰可怖,

“狐”神秘難測。它們被安置在天鵝絨襯墊上,像無數(shù)張被定格的、沉默的臉。

非洲部分的收藏最為壯觀,來自剛果河流域的巫祭面具以烏木雕成,

嵌著彩色珠子和羽毛;尼日利亞的部落面具則用整塊象牙雕刻,歷經(jīng)百年仍溫潤如玉。

**的水晶面具被單獨陳列在一個恒溫柜中,金銀鑲嵌的面具在冷光燈下熠熠生輝。

林默生每日花費最多的時間,便是坐在它們中間,用鹿皮軟布逐一擦拭,

動作輕柔如同撫摸情人的皮膚。每一件收藏都附著一張卡片,記錄著獲得的日期、地點,

有時還有一小段故事。“2011年4月17日,京都古玩市集,從一個落魄藝人手中購得。

他說這面具自明治時期就在他家傳承,曾用于祈求豐收的儀式。他需要錢為女兒治病。

”“2007年秋,**,從一個老貴族后裔手中購得。

據(jù)說這面具曾出現(xiàn)在1768年的狂歡節(jié)上,見證過一樁著名的情殺案。

”但這些記錄從不提及林默生為何選擇它們,也不提他為之付出的代價。只有他知道,

每一張面具背后,都藏著一段人性的秘密。林默生自己亦戴著一張無形的面具。

在西城區(qū)的老鄰居眼中,他是位溫和儒雅的退休文學(xué)教授,說話慢條斯理,

幫迷路的小孩找過家,給流浪貓投過食。每周三下午,

他還會去社區(qū)活動中心義務(wù)講授古典文學(xué)課,深入淺出,很受老人們歡迎。

沒人知道他書房里的嗜好,更無人知曉,他最深沉的愉悅,

來自于觀察活人臉上更精巧的面具如何碎裂。他稱之為“采集”。每周一和周四早晨,

林默生會準時出現(xiàn)在西城區(qū)最大的菜市場。他不常買菜,更多時候只是漫步其間,

目光敏銳地掃過每一個攤位。他最喜歡觀察那個賣水產(chǎn)的胖老板。面對顧客時,

那張圓臉堆滿熱情的笑容,聲音洪亮地招攬生意:“剛到的活蝦!大姐來點?給您挑最鮮的!

”而當顧客轉(zhuǎn)身,那笑容瞬間消失,換上疲憊與冷漠,

甚至對一旁笨拙幫忙的妻子低聲咒罵:“手腳麻利點!沒看見這么多人等著嗎?”那一刻,

真誠的惡毒取代了虛偽的熱絡(luò),林默生便在心內(nèi)輕輕“咔”一聲,

仿佛將這變臉的一瞬收進了無形展柜。他會若無其事地買上一斤蝦,

對老板回以一個理解的微笑,內(nèi)心卻滿足于又一件“藏品”的獲得。周末的晚上,

林默生常受邀參加各種文化沙龍和宴會。他端著酒杯,安靜地站在角落,

冷眼旁觀人們互相吹捧,或在利益攸關(guān)時如何不經(jīng)意地撇清故友。

上個月在一次畫展開幕酒會上,他目睹了一出好戲。

一位知名評論家正對年輕畫家的作品贊不絕口,稱其為“當代最具潛力的新星”。

當畫家受寵若驚地離開后,評論家轉(zhuǎn)身對同伴低語:“毫無天賦,全靠他岳父的投資罷了。

這些富二代的游戲...”林默生輕輕抿了一口香檳,將那瞬間的虛偽與刻薄“收藏”起來。

每一次人性的微小潰散,都讓他感到一種冰冷的滿足。這種癖好可追溯至他的童年。

身為外交官的父親和歌劇演員的母親,都是戴面具的高手。在外人面前,

他們是令人艷羨的伉儷;關(guān)起門來,卻是無盡的爭吵與冷戰(zhàn)。

小林默生很早就學(xué)會從母親嘴角的細微抽動判斷她笑容的真?zhèn)危?/p>

從父親手指的敲擊節(jié)奏感知他平靜外表下的惱怒。八歲那年,他在閣樓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檀木盒子,

里面裝著母親演出用的各種面具。他最喜歡那個白色的能劇女面,稱之為“雪女”。

每當父母爭吵,他就躲進閣樓,戴上“雪女”,仿佛那冰冷的面具能隔絕一切痛苦的聲音。

大學(xué)時他主修心理學(xué),卻對文學(xué)更感興趣。

他的博士論文題為《面具與自我:社會表演中的身份建構(gòu)》,

探討人們?nèi)绾卧诓煌纳鐣龊吓宕鞑煌摹懊婢摺?。畢業(yè)后他留校任教,

成為深受學(xué)生歡迎的教授,卻無人知道他同時在進行的“私人研究”。退休后,

這種觀察成為他生活的全部意義。直到三月的那個午后,他在紫藤公園遇見下棋的老趙。

老趙是街坊里公認的老好人,圓臉,微禿,總是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藍色中山裝。

他在公園東南角的小亭子里擺了個象棋攤,誰都可以來下一盤。贏了呵呵一笑,

輸了也呵呵一笑。林默生最初注意到老趙,是因為他那似乎永不褪色的笑容。

無論是酷暑還是嚴冬,無論是面對趾高氣揚的贏家還是喋喋不休的觀棋者,

老趙臉上總堆著那近乎憨拙的笑。林默生開始每周至少去觀棋兩次。他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,

假裝讀報,實則觀察。

他期待看到那笑容背后的不耐煩、虛偽甚至算計——人怎么可能沒有負面情緒?

怎么可能永遠如此寬容樂觀?但三個月過去了,他竟然找不出一絲破綻。下雨天,

老趙會把自己的大傘讓給沒帶傘的游客,自己冒雨收攤;有小孩子搗亂碰亂了棋子,

他只是笑呵呵地重新擺好;甚至當一個小年輕輸急了罵罵咧咧,

老趙也只是撓撓頭:“消消氣,棋嘛,就是玩玩兒。

”這完美的、仿佛與血肉長在一起的善的面具,引起了林默生巨大的好奇,

繼而成為一種執(zhí)念。他非要看看,這張面具底下,究竟藏著什么。春天來臨的時候,

林默生開始刻意接近老趙。他偶爾會坐在老趙對面下一盤,故意走錯幾步,讓老趙輕松取勝。

“承讓承讓。”老趙每次贏棋都會這么說,臉上是那標志性的憨笑?!摆w師傅棋藝高超,

我是心服口服。”林默生微笑著回應(yīng),“不如一起去喝杯茶?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茶館。

”老趙擺擺手:“使不得使不得,我這兒還得擺攤呢。”“就一會兒,我請客。

”林默生堅持道。如此幾次,老趙終于不好意思再推辭。茶館里,老趙顯得有些拘謹,

粗糙的大手捧著細膩的白瓷茶杯,形成鮮明對比。“趙師傅在公園擺攤多年了吧?

”林默生開啟話題。“哎,整十年了?!崩馅w呷了口茶,“退休后沒事干,擺個攤既解悶兒,

又能找人說話?!薄奥犝f您以前是機床廠的工程師?”“啥工程師,就是個技術(shù)員。

”老趙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混口飯吃?!绷帜龑?dǎo)話題,老趙漸漸打開話匣子。

他講廠里的趣事,講棋友們的軼聞,甚至講起自己早逝的妻子?!八叩哪悄辏潘氖?。

肺癌?!崩馅w摩挲著茶杯,笑容淡了些,但依然還在,“那時候真難啊,

既要上班又要照顧孩子。好在街坊鄰居幫忙,熬過來了?!绷帜屑殞徱曋馅w的臉,

尋找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,卻只看到坦然與感恩。“您兒子現(xiàn)在...”“在北京呢,

搞IT的,忙得很?!崩馅w的笑容又明亮起來,“有出息,比他爹強?!绷帜鷥?nèi)心冷笑。

多么標準的“好人”敘事——喪妻、艱辛、感恩、兒子有成。太過完美,反而顯得可疑。

他斷定這憨厚外表下必定藏著什么。也許是虛偽,也許是壓抑的憤怒,

甚至是某種不為人知的陰暗面。他決定繼續(xù)接近老趙,非要揭開這面具看看不可。

機會在初夏時節(jié)來臨。那幾天,林默生注意到老趙雖然依舊出攤,但笑容明顯勉強了許多。

下棋時也常心不在焉,犯一些低級錯誤。有相熟的棋友問起,老趙只是擺手:“沒事沒事,

天熱,有點乏。”林默生敏銳地察覺到異常。

他通過社區(qū)居委會的王主任——他以前的學(xué)生——了解到了一些情況。

原來老趙的獨子趙斌在北京的投資項目失敗,欠下了巨額債務(wù),

債主甚至揚言要采取極端手段。老趙把畢生積蓄都填了進去,還抵押了房子,仍然差一大截。

得知這個消息時,林默生感到一種熟悉的興奮。終于,考驗?zāi)恰巴昝烂婢摺钡臋C會來了。

他繼續(xù)去公園觀棋,假裝不知情,看著老趙強顏歡笑。那笑容越來越僵硬,

眼神中的焦慮幾乎要溢出來,卻仍被強行壓抑著。多么有趣,林默生想,壓力越大,

面具戴得越緊,直到某刻徹底崩裂。一個雨夜,林默生敲開了老趙家的門。

那是個老舊的單位宿舍,樓道里彌漫著潮濕和飯菜混合的氣味。

老趙開門時明顯驚訝:“林教授?您怎么...”“路過,順便來看看?!绷帜⑿?,

“不請我進去坐坐?”老趙的住處簡單得近乎簡陋,但收拾得干干凈凈。

墻上掛著幾張照片——結(jié)婚照、兒子從小到大的畢業(yè)照,還有一張全家福,

照片上的老趙年輕許多,旁邊坐著個清秀的女人,想必是他早逝的妻子。

林默生注意到茶幾上散放著一些文件,老趙慌忙收拾時,他瞥見了“借款合同”幾個字。

“趙師傅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?”林默生開門見山。老趙愣了一下,

隨即強笑道:“沒、沒有,挺好的?!薄拔衣犝f了一些關(guān)于您兒子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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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:2025-08-27 17:19:5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