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長庚贊許地點了點頭，像是對陳卓的覺悟很滿意。
“孺子可教?！彼碇淮嬖诘暮殻桓备呷四?，“想在這里活下去，并且獲得力量，你得先學(xué)會第一課?！?/p>
“是什么？”
“觀察，然后……模仿。”
孫長庚解釋道：“這里的每一個‘病人’，他們雖然瘋了，但他們的能力都源于某種本能。這種本能，就像呼吸一樣，是刻在他們靈魂里的。你看得多了，學(xué)得像了，自然也就能摸到一點門道?！?/p>
“模仿？”陳卓皺眉，“就這么簡單？”
“簡單？”孫長庚嗤笑一聲，“你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？這里的每一個‘神’，他們的能力都對應(yīng)著一種獨特的‘精神頻率’。普通人別說模仿，光是靠近聆聽，都會被那混亂的頻率污染，變成真正的白癡?！?/p>
“那為什么我沒事？”陳卓想起了昨晚的經(jīng)歷。
“這就是你的天賦了。”孫長庚眼中閃過一絲精光，“你的精神很‘堅韌’，或者說……很‘空白’。像一張白紙，雖然容易被污染，但也更容易畫上新的東西。你之所以被送進(jìn)來，恐怕也跟你這種特質(zhì)有關(guān)?！?/p>
陳卓若有所思。他想起柳依然指控他的那些話，說他能看見“怪物”?；蛟S，他真的能看到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東西，只是他自己一直用“理智”和“邏輯”強(qiáng)行壓制著。
“所以，我該從誰開始模仿？”陳卓問道。
“先從最安全的開始。”孫長庚指了指那個還在睡覺的胖子“夢貘”，“他的能力雖然恐怖，但只要你不去主動招惹他，不去打擾他睡覺，他就是最無害的。你就坐在這里，看著他，感受他。”
“感受？”
“對，用心去感受。感受他的呼吸，感受他身體的起伏，感受他周圍……那股若有若無的，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。”
孫長庚說完，便不再理會陳卓，又蹲回自己的棋盤前，開始跟自己較勁。
陳卓深吸一口氣，按照孫長庚的指示，將目光投向了那個胖子。
他盤腿坐下，摒棄雜念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一開始，他什么都感覺不到。那個胖子除了呼嚕聲震天響之外，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。
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。
陳卓的注意力高度集中，漸漸地，他仿佛進(jìn)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(tài)。
周圍的喧囂聲遠(yuǎn)去了，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變得模糊。他的世界里，只剩下那個沉睡的胖...子。
他開始注意到一些之前忽略的細(xì)節(jié)。
胖子的呼吸，并非一成不變。有時平緩，有時急促。每一次呼吸的轉(zhuǎn)換，他身邊的空氣似乎都會發(fā)生一絲微不可查的扭曲。
他眼皮下的眼球，在飛快地轉(zhuǎn)動著，顯然正處于深度睡眠的夢境之中。
而他周圍……真的有一股奇特的氣息。
那氣息很淡，像是霧，又像是水汽，無形無質(zhì)，卻又真實存在。它以胖子為中心，形成了一個半徑約三米的，肉眼不可見的“領(lǐng)域”。
在這個“領(lǐng)域”里，時間和空間都顯得有些……不真實。
一株小草，在陳卓的注視下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、開花，然后枯萎。
一只蝴蝶飛入領(lǐng)域，翅膀扇動的頻率突然變慢了百倍，像是電影里的慢動作。
這就是……夢境的力量嗎？
陳卓看得心神震動。
他試著模仿。
他閉上眼睛，調(diào)整自己的呼吸，試圖讓自己的頻率與胖子同步。
一呼，一吸。
一呼，一吸。
漸漸地，他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，仿佛要沉入一片溫暖的海洋。
就在這時，一聲尖叫打斷了他的狀態(tài)。
是那個叫“怨童”的小女孩。
她似乎是因為找不到好玩的螞蟻了，開始發(fā)脾氣，尖銳的叫聲刺破了院子里的平靜。
陳卓猛地驚醒，出了一身冷汗。
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針扎一樣疼。
“笨蛋！誰讓你跟著他的頻率一起睡的！”孫長庚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，“你是要模仿，不是要被他同化！守住你自己的意識！”
陳卓捂著頭，大口喘氣。剛才那一瞬間，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快要被吸進(jìn)去了。
“模仿，不是讓你變成他，而是讓你理解他，然后……偷走他的東西?！睂O長庚的聲音再次傳來，“記住，你是陳卓，一個一心只想復(fù)仇的凡人。你的執(zhí)念，就是你對抗瘋狂的‘錨’。守住這個錨，你才能在這片瘋狂的海洋里航行，而不是被淹死?！?/p>
復(fù)仇的執(zhí)念……
陳卓的腦海里，再次浮現(xiàn)出柳依然和趙啟明那兩張令人作嘔的臉。
一股冰冷的恨意從心底升起，瞬間驅(qū)散了腦海中的昏沉。
他重新睜開眼，眼神變得無比堅定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他再次將目光投向“夢貘”，但這一次，他沒有再試圖同步呼吸，而是像一個冷漠的觀察者，剖析著對方的一切。
他將那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氣息，那種扭曲時空的力量，記在心里，反復(fù)拆解、分析。
放風(fēng)時間很快就結(jié)束了。
在被趕回病房的路上，陳卓感覺自己的精神疲憊到了極點，比跑了一場馬拉松還要累。
但他知道，自己今天，推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。
回到3號病房，鎖上門。
陳卓沒有休息，而是立刻盤腿坐在床上，閉上眼睛，開始回憶白天的感受。
他嘗試著，將自己的精神力，模仿成“夢貘”那種獨特的頻率，然后……緩緩地釋放出去。
他想象著，自己的床邊，出現(xiàn)了一個蘋果。
一個紅彤彤的，散發(fā)著香氣的蘋果。
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。
陳卓并不氣餒。他知道這種事不可能一蹴而就。
他一次又一次地嘗試著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就在他的精神力即將耗盡，意識都開始模糊的時候。
他面前的空氣，突然微微扭曲了一下。
一個模糊的，半透明的蘋果輪廓，一閃而過。
雖然只有一瞬間，但陳卓真真切切地“看”到了！
他成功了！
雖然只是最淺層的模仿，甚至無法凝聚出實體，但這證明，孫長庚說的是對的！
這里的力量，真的可以被“偷”來！
巨大的喜悅涌上心頭。
陳卓躺在床上，疲憊地笑了。
這是他被關(guān)進(jìn)這里之后，第一次笑。
笑得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。
然而，他并不知道。
就在他成功凝聚出蘋果虛影的那一刻。
隔壁，那扇布滿抓痕的2號病房里。
黑暗中，一雙猩紅的眼睛，猛地睜開。
一個沙啞、貪婪，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聲音，喃喃自語：
“好……香的味道……”
“是……靈魂的……味道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