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語:我叫阿文,直到昨天,我還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。網(wǎng)上認識的“獵頭”說,
新加坡一家公司看中了我,月薪六萬,職位是游戲推廣專員,包吃包住包機票。
我興奮得三天沒睡著,瞞著家人就飛了過去??梢幌嘛w機,來接我的不是西裝革履的HR,
而是一輛面包車和幾個滿臉橫肉的壯漢。車子沒有開往市中心,而是駛向了偏僻的碼頭,
把我送上了一艘貨船。等我再登陸時,看到的不是新加坡的魚尾獅,
而是柬埔寨西港密不透風的園區(qū),高墻上拉滿了電網(wǎng)。我的“工作”,
是每天用幾十個手機騙人搞網(wǎng)絡投資。跟我睡上下鋪的小張,因為偷偷給家人發(fā)了求救信息,
被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拖了出去。我們沒敢看,只聽到院子里傳來一聲不像人能發(fā)出的慘叫。
監(jiān)工拿著電棍走進來,獰笑著說:“看到了嗎?這就是下場。誰再敢有二心,
就不是打一頓這么簡單了,直接送到后山‘噶腰子’,連皮都不會給你們留!
”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,趁著上廁所的機會,我用一部藏起來的老人機敲下這些字。
兄弟們,記住,所有那些不費吹灰之力的高薪工作,都是通往地獄的單程票。千萬,
千萬別信!1 屠宰場的“新人培訓”“出來!”廁所的門板被踹得砰砰作響。
“在里面生兒子嗎?快點!”我手一抖,老人機差點掉進骯臟的蹲坑里。
我趕緊把手機塞回內(nèi)褲的夾層,用褲腰帶勒緊,這才拉開門。門外站著的就是那個監(jiān)工,
我們都叫他彪哥。他斜著眼,手里的電棍在掌心敲了敲,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?!澳ツゲ洳洌?/p>
以為這是你家?”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領,
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我拖回那個彌漫著汗臭和絕望氣息的大通鋪?!敖裉?,
是你第一天‘上班’?!北敫绨盐彝频揭粋€角落,那里擺著一張小桌子和十幾部手機。
“這是你的‘客戶’資料。”他扔過來一疊A4紙,
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人名、電話、家庭背景、甚至消費習慣。第一個名字,叫王秀蘭,女,
45歲,單親媽媽,在一家小超市做收銀員,
唯一的愛好是玩一款叫《仙魔情緣》的廉價手游?!澳愕娜蝿?,”彪哥用電棍指著資料,
“讓她相信你是游戲里的高玩,帶她賺錢,讓她投錢。第一筆,五百。拿不到,
你就去跟小張作伴?!彼穆曇舨粠б唤z溫度,仿佛在說今天晚飯吃什么。我拿起一部手機,
撥通了王秀lan的電話。我的手在抖,聲音也在抖?!拔?,你好……”“誰?。?/p>
”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疲憊的女聲。我的大腦一片空白,那些培訓時硬塞進腦子里的詐騙話術,
一個字都想不起來。我只能看到小張被拖出去時那絕望的眼神。
我能聽到院子里那聲不像人能發(fā)出的慘叫。彪哥的電棍就抵在我的后腰上,
我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金屬觸感。“說話??!啞巴了?”彪哥低吼。我深吸一口氣,閉上眼,
腦子里浮現(xiàn)出我玩了五年游戲的所有經(jīng)驗。“是……是蘭姐嗎?”我的聲音突然鎮(zhèn)定了下來,
“我是《仙魔情緣》里的‘一夜暴富’啊,你不記得了?昨天我們還一起下副本,
你說那個boss太難打,我?guī)湍氵^的。”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?!芭丁?!是你??!
小兄弟,你聲音怎么跟昨天不太一樣?”“昨天在網(wǎng)吧,有點吵?!蔽液a道,“姐,
我跟你說個事,我們那個區(qū),最近有個內(nèi)部投資活動,游戲官方的,穩(wěn)賺不賠。
我叔叔是內(nèi)部人員,給了我?guī)讉€名額。
”我把我能想到的所有游戲術語、玩家黑話都串聯(lián)了起來,
編織出一個聽起來無比真實的世界。我說得口干舌燥,冷汗已經(jīng)浸透了后背。
彪哥一直盯著我,眼神像鷹?!啊娴募俚陌??我……我沒多少錢。
”王秀蘭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渴望和猶豫?!敖?,我還能騙你嗎?我們是一個戰(zhàn)隊的?。?/p>
”我加重了語氣,“起步只要五百,就當買件新裝備了。一晚上就能翻一倍,
到時候你還怕沒錢買裝備?”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那……那我試試?”掛掉電話,不到五分鐘,其中一部手機的收款賬戶里,
跳出了一條“+500”的提示。我癱在椅子上,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
彪哥拍了拍我的臉,力道不輕?!翱梢园?,小子?!彼樕下冻鲆粋€扭曲的笑容。
“是塊好料。繼續(xù),下一個?!蔽铱粗钳B厚厚的資料,
感覺自己正一腳踏進一個無法回頭的深淵。2 狼與羊的生存法則“吃飯了!
”隨著一聲吆喝,鐵門下方的小窗口被推開,一個個發(fā)黑的饅頭被扔了進來。犯人一樣。不,
連犯人都不如。我搶到一個,饅頭又冷又硬,上面還有幾點綠色的霉斑。我掰掉霉點,
狼吞虎咽地塞進嘴里,噎得直翻白眼。在這里,饑餓比恐懼更真實?!靶聛淼??
”一個聲音在我旁邊響起。我轉過頭,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,瘦得像根竹竿,
顴骨高高聳立,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。他是我新的上鋪,叫老鄭。他慢條斯理地啃著饅頭,
仿佛在品嘗什么山珍海味?!班??!蔽尹c了點頭?!皠e那么拼命。
”老鄭看著我桌上那幾部正在充電的手機,淡淡地說?!安黄疵?,就得死?!蔽蚁肫鹦?。
“拼得太狠,死得更快。”老鄭的眼神意味深長,“這里是狼圈,不是養(yǎng)豬場?!蔽覜]聽懂。
接下來的幾天,我逐漸明白了老鄭話里的意思。這個園區(qū),就是一個巨大的、內(nèi)卷的屠宰場。
我們這些“狗推”,被分成了十幾個小組,每天墻上都會更新業(yè)績排行榜。排名第一的小組,
晚上可以加餐,有肉有蛋,甚至能分到幾根煙。排名最后的小組,不但要被扣掉一半的口糧,
還要被罰通宵“學習”,也就是被彪哥那群人用電棍“輔導”。為了搶業(yè)績,
各個小組之間無所不用其極。有人會偷偷拔掉對手的網(wǎng)線。有人會在對方快要談成大單時,
故意在旁邊大聲喧嘩搗亂。更陰險的,會向上頭舉報,說某某某藏了手機,
某某某有逃跑的念頭,不管真假,先拖出去打一頓再說。我因為第一天就開了張,
被分到了彪哥親自帶的“精英組”。但精英組的壓力更大。彪哥的要求是,
我們每個人每天的“流水”不能低于五萬。做不到,他有的是辦法讓你做到。
我親眼看到我們組的一個人,因為連續(xù)兩天業(yè)績墊底,被彪告帶到院子里,
用鉗子一根一根地拔掉了他的指甲。那種慘叫,比小張那天的更尖銳,更持久。
我開始理解老鄭說的“別拼得太狠”。業(yè)績太好,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,
成為彪哥用來鞭策別人的鞭子,他會給你定下更高的目標,你永遠沒有喘息的機會。
業(yè)績太差,下場就是酷刑和死亡。你需要像一頭狡猾的狼,既要保證自己能吃到肉,
又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太肥美,引來頭狼的覬覦和其他狼的嫉妒。
你要在中間找一個微妙的平衡點。這天晚上,我又成功騙了一個大學生兩萬塊錢。
彪哥很高興,獎勵了我一根煙。我不會抽,但還是接了過來,遞給了上鋪的老鄭。
老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接過煙,卻沒有抽,而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?!靶∽?,你很聰明。
”他低聲說?!爸皇窍牖钕氯?。”“想活下去,光聰明不夠?!崩相崪惖轿叶?,
聲音壓得極低,“在這里,你不能當英雄,也別當綿羊。要做一頭有耐心的狼。
”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?!暗?,等一個能一口咬斷獵人喉嚨的機會。”我的心臟,
猛地一縮。3 冰山下的黑暗我的“業(yè)務”越來越熟練。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有一種天賦,
能輕易獲取電話那頭陌生人的信任。我能從他們一句話的語氣里,
判斷出他們的貪婪、寂寞或者是不安。然后,我會像一個高明的裁縫,
為他們量身定做一套最合身的話術。我的業(yè)績,穩(wěn)穩(wěn)地排在小組中上游。不多不少,
正好是彪哥滿意,又不會過分引人注目的位置。我因此獲得了一些小小的“特權”,
比如上廁所的時間可以久一點,吃飯的時候能多拿一個饅頭。彪哥看我的眼神,
也從最初的審視,變成了一種看待一件趁手工具的滿意。他甚至有時候會跟我聊幾句閑篇。
“阿文,好好干,年底給你包個大紅包,讓你回家娶媳婦?!彼闹业募绨?,
笑得像個關愛下屬的好領導。但我只覺得那只手像一條毒蛇,冰冷黏膩。一天下午,
園區(qū)里突然一陣騷動。我看到幾個彪形大漢,押著一個女孩,
從我們這棟“辦公樓”里走出來。那女孩很年輕,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,
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,此刻卻沾滿了泥污。她在掙扎,在哭喊,但很快就被捂住了嘴,
拖向了園區(qū)最深處那棟獨立的二層小樓。那棟樓,戒備比我們這里森嚴得多。
門口永遠站著四個荷槍實D的守衛(wèi),窗戶都被黑色的鐵皮封死,密不透風。
我們私下里都叫它“小黑樓”。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我悄悄問老鄭。
老鄭的目光追隨著那個女孩的身影,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ACLE的憐憫?!百F賓室。
”他吐出三個字。“貴賓?”“能被關進那里的,要么是釣到的‘超級大魚’,
需要特殊‘照顧’;要么,就是像剛才那樣的‘特殊貨品’。”“貨品?”我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有些客戶,除了錢,還有些別的愛好?!崩相嵉穆曇艉芾洌斑@里,
能滿足他們的一切需求?!蔽业奈咐镆魂嚪购!>驮谶@時,一個穿著職業(yè)套裙,
畫著精致妝容的女人,從小黑樓里走了出來。她踩著高跟鞋,目不斜視,
臉上帶著一絲公式化的微笑,和周圍這地獄般的景象格格不入。我瞳孔驟然收縮。是她!
就是她!那個自稱是新加坡獵頭公司HR,把我騙到這里來的女人!我記得她的聲音,
記得她發(fā)給我的那些充滿誘惑的公司介紹和機票信息。當時在網(wǎng)上,我以為自己遇到了貴人。
現(xiàn)在,她從那棟吞噬活人的小黑樓里走出來,表情就像剛剛處理完一份普通的文件。
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,朝我這邊看了一眼。那眼神,冰冷、空洞,像在看一只螞蟻。
隨即,她轉過頭,上了一輛停在門口的黑色奔馳,揚長而去。一股寒氣,從我的腳底板,
直沖天靈蓋。原來,我們這些被騙來的“狗推”,只是這個龐大犯罪集團最底層的耗材。
在我們之上,還有像彪哥這樣的監(jiān)工。在監(jiān)工之上,還有像那個女人一樣,
游走在文明世界和這片黑暗叢林之間的“白領”。而在他們之上,又會是什么?我不敢想。
我只知道,我看到的,僅僅是這座地獄的冰山一角。4 我是獵物,也是誘餌“阿文,
你過來一下。”彪哥的聲音從他那間獨立的辦公室里傳來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
放下手機走了過去。他很少在“工作時間”單獨叫我。辦公室里煙霧繚繞,彪哥翹著二郎腿,
難得地沒有把玩他那根電棍。他指了指對面的椅子?!白?。”我依言坐下,
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?!靶∽?,你很聰明?!北敫缤鲁鲆豢跓熑Γ[著眼睛看我,
“比我見過的所有廢物都聰明?!薄岸际潜敫缃痰煤谩!蔽业拖骂^,擺出謙卑的姿態(tài)。
“少他媽拍馬屁?!北敫缧α诵Γ拔疫@里,不看態(tài)度,只看能力?,F(xiàn)在,
有個發(fā)大財?shù)臋C會,給你,也給我?!彼麖某閷侠锬贸鲆环莺窈竦奈募?,扔在我面前。
“這是個大家伙,一條真正的鯨魚。”他的聲音里透著興奮和貪婪?!爸灰孟滤覀儌z,
今年都不用愁了。”我拿起文件,翻開了第一頁。上面是目標的詳細資料。姓名,年齡,
職業(yè),家庭住址,甚至還有車牌號和銀行流水。當我看到那個名字時,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。
那兩個字,像兩把燒紅的烙鐵,狠狠地燙在我的視網(wǎng)膜上。我不敢相信,又翻了一頁,
看到了目標的照片。照片上,是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,笑起來眼角有幾道熟悉的皺紋。
我的大腦“嗡”的一聲,仿佛有千萬只蜜蜂在里面橫沖直撞。天旋地轉。
這個所謂的“鯨魚”,這個能讓我們“發(fā)大V財”的大目標……是我的父親。我叫阿文。
我的父親,叫文建國。文件上的名字,正是文建國。一瞬間,所有的事情都串聯(lián)起來了。
為什么那個“獵頭”會找上我?為什么他們開出的條件那么優(yōu)厚,月薪六萬的游戲推廣專員?
因為我愛打游戲,因為我剛剛大學畢業(yè),急于證明自己。因為我的父親,
是一家不大不小的企業(yè)主,在他們眼里,是一條值得用特殊手段捕撈的“鯨魚”。
他們不是隨機撒網(wǎng)。他們是精準捕獵。他們費盡心機把我騙到這里,
不是因為我適合做“狗推”。而是因為,我是最好的誘餌。用兒子去騙父親,
還有比這更穩(wěn)妥,更惡毒的計劃嗎?我以為我是天選之子,掉進了一個幸運的陷阱。到頭來,
我只是一個被精心挑選的工具,一個用來撬開我家金庫的撬棍。小張的慘叫,
被拔掉指甲的同事,那個被拖進小黑樓的女孩……所有我經(jīng)歷和目睹的恐怖,在這一刻,
都有了全新的意義。它們不再是隨機的暴力,而是馴服工具的過程。
他們要把我打磨成一把最鋒利的刀,然后,讓我親手捅向自己最親的人。一股灼熱的巖漿,
從我的胸腔深處猛地噴發(fā)出來。不是恐懼,不是絕望。是憤怒。是足以焚燒一切的,冰冷的,
純粹的憤怒。我慢慢地抬起頭,臉上所有的驚恐和慌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我看著彪哥那張肥膩的臉,看著他眼神里的貪婪。我露出了一個前所未有,
燦爛而順從的笑容?!氨敫纭!蔽业穆曇艉茌p,卻異常堅定?!胺判陌伞!薄斑@個單子,
我接了。”“保證,不會讓您失望?!睆慕裉炱?,我不再是綿羊,也不再是只想求生的狼。
我是潛伏在狼群里的獵人。我的獵物,是你們所有人。5 父親,
請讀懂我的暗號我成了整個園區(qū)的“明星員工”。彪哥給了我一間獨立的“工作室”,
其實就是他辦公室外面的一個小隔間。美其名曰,讓我專心攻克“大客戶”。實際上,
是為了更好地監(jiān)視我。我的待遇也提升了,每天有白米飯和炒雞蛋,
甚至隔三差五能見到一點肉末。所有人都用一種羨慕又嫉妒的眼神看著我。
他們以為我馬上就要一步登天了。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正走在一條燒紅的鋼絲上,
下面是萬丈深淵。我開始“聯(lián)系”我的父親。用的是一部經(jīng)過特殊處理的手機,
彪哥可以隨時監(jiān)聽我們的通話。“爸?!彪娫捊油ǖ哪且豢?,
我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哽咽了一下?!鞍⑽??你……你小子跑哪去了!電話也打不通,
你知不知道家里多擔心你!”父親的聲音充滿了焦慮和責備。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樣,
一定是緊鎖著眉頭,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?!鞍郑覜]事?!蔽已杆僬{整好情緒,
按照早就編好的劇本說道,“我……我之前不是說來新加坡工作嘛,公司有保密協(xié)議,
前段時間在封閉培訓,不能用自己的手機。”“什么破公司規(guī)矩這么多!”父親的火氣很大。
“是一家很大的跨國游戲公司,做海外推廣的?!蔽议_始拋出誘餌,“爸,
我發(fā)現(xiàn)一個特別好的投資機會,是公司內(nèi)部的項目,回報率特別高?!彪娫捘穷^沉默了。
彪哥在隔壁的監(jiān)聽耳機里,肯定露出了滿意的微笑?!鞍⑽?,”父親的語氣嚴肅了起來,
“你是不是被人騙了?什么高回報項目,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!”“爸!是真的!
”我表現(xiàn)出年輕人的急躁和固執(zhí),“我們主管都投了,一個月就賺了一輛車!您要是不信,
我可以……”我故意停頓了一下。“我可以把我玩的游戲賬號給您看看,
您就知道我沒騙您了。”這是我和父親之間的暗號。我有一個從高中就開始玩的游戲賬號,
里面記錄了我所有的青春。父親雖然不懂游戲,但他知道那個賬號對我有多重要。
更重要的是,那個賬號的密保問題,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答案。
其中一個問題是:“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?”我小時候的答案是“北京”,
因為想看天安門。但幾年前,我們一家人去旅游,被黑導游騙得很慘,回來后,
我跟父親開玩笑說:“以后誰再跟我提去北京,誰就是騙子。
”我把游戲賬號和密碼發(fā)給了父親。我賭他會去看。
我賭他會看到那個只有我們懂的“警告”。接下來的幾天,我每天都和父親通電話。
我向他天花亂墜地吹噓那個“投資項目”,描繪著一夜暴富的美夢。
我表現(xiàn)得像一個被洗腦的、利欲熏心的蠢貨。彪哥對我的表現(xiàn)非常滿意,監(jiān)聽也漸漸放松了。
他不知道,在每一通電話里,我都夾雜著我們父子間的“黑話”。我說:“爸,
這個項目穩(wěn)得就像咱們家后院那棵老槐樹一樣?!薄覀兗液笤焊緵]有槐樹。
我說:“您就當是給我買那輛我最喜歡的‘野馬’跑車了?!薄乙恢庇憛捯榜R,
我喜歡的是另一款車。我說:“等我賺了錢,就帶您和媽去吃那家最好吃的‘全聚德’烤鴨。
”——暗指“騙子”。這是我和父親之間的豪賭。我賭他能聽懂我的言外之意。
我賭我們二十多年的父子親情,能超越這拙劣的騙局。與此同時,我用上廁所的寶貴時間,
拿出那部藏在內(nèi)褲夾層里的老人機。我沒有求救。我知道,
簡單的求救信息只會被當成垃圾短信,或者驚動這些亡命之徒,讓我死得更快。
我用那部手機,登錄了一個我父親經(jīng)常逛的商業(yè)論壇。我用一個新注冊的馬甲,
發(fā)表了一篇帖子。標題是:《一個父親的求助:我兒子好像在柬埔寨陷入了殺豬盤,
我該怎么辦?》帖子里,我用一個焦急父親的口吻,詳細描述了我“兒子”的經(jīng)歷。
我把我被騙的過程,聽到的、看到的一切,
包括“月薪六萬”、“游戲推廣”、“新加坡”、“西港園區(qū)”、“電網(wǎng)高墻”這些關鍵詞,
全都寫了進去。我還“無意”中提到了我父親公司的名字,
以及他最近正在洽談的一筆重要生意。我把所有線索都撒了出去。我不知道父親能不能看到。
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會注意到這篇帖子。我只知道,我不能坐以待斃。
我在扮演一個完美的誘餌。同時,也在為自己,為父親,布一個反殺的局。
6 地下聯(lián)盟的投名狀老鄭變得越來越沉默。他看我的眼神,也多了一絲探究和警惕。
我的“受寵”,讓他感覺到了危險。在這個人吃人的地方,任何異類都可能打破脆弱的平衡。
我需要一個盟友。一個真正能信任的,可以把后背交給他的人。老鄭是唯一的人選。
他在這里待的時間最長,看得最透徹,而且,他身上有一種和周圍格格不入的沉穩(wěn)。
這天晚上,熄燈后,我從上鋪的床板縫隙里,塞了一樣東西給老鄭。是半包香煙。
彪哥今天獎勵我的,我一根沒動。老鄭沒有作聲,默默地收下了。“鄭哥,”我壓低聲音,
“想家嗎?”黑暗中,我聽到他發(fā)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?!凹??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
“早就沒家了?!薄安幌氤鋈??”我繼續(xù)試探?!霸趺闯鋈??飛出去嗎?”老鄭的聲音很冷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