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今朝不再廢話，咬破指尖，擠出一滴血珠，點在引魂燈燈體上。
燈芯里藍色火焰，驀地竄高半寸，顏色從虛浮淡藍，變成凝實幽藍。
「這就…契成了？」
不再是隔著燈壁傳來微弱回聲，趙無名聲音直接在她識海中響起。
「應(yīng)該是。」
「從今天起，你就是001號員工。放心，五險一金…呃，香火祭品少不了你的?！?/p>
他局促道：「我…我還能出去嗎？」
「理論上可以，」聞今朝想想，「大概是化作一陣陰風(fēng)，或者一團鬼影，具體效果，等我研究明白再告訴你。」
「那我能穿墻嗎？」
「應(yīng)該能吧?！?/p>
她沒做過鬼，但恐怖片都是這么演的。
「那我能去膳食堂看看我新收徒弟有沒有偷懶嗎？」
「……」聞今朝一時語塞。
趙無名魂火在引魂燈里跳來跳去，一個接一個念頭砸進她腦中。
她覺得這位001號員工，急需一次深刻的崗前思想培訓(xùn)。
「趙師兄，你現(xiàn)在的首要任務(wù)，是幫我活下去。我活得越久，你才有機會看到張景軒身敗名裂?！顾普T。
「你也不想你的《趙氏食譜》還沒燒給你，我就先被人燒成灰了吧？」
燈芯魂火劇烈晃動一下，顯然是聽進去了。
「明白！」
她滿意地點頭。
「趙師兄，先委屈你在燈里待著。」
她把趙無名尸身重新埋好，多堆兩鏟子土，拍得嚴嚴實實，算是安撫新員工。
確認沒有任何遺漏，直起酸麻的腰，正欲離開這片是非之地。
霧氣深處，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。
腳步踩過濕滑腐葉聲音，沉悶且雜亂。
有人。
且不止一個人。
聞今朝立刻蹲下，呼吸放緩，借著大樹陰影藏匿身形。
誰會這個時辰來這種鬼地方？
兩道提著風(fēng)燈身影罵罵咧咧地走近，身上穿著宗門巡邏弟子服飾。
“晦氣！大半夜，非要來這鳥不拉屎地方巡山，真是……”
“小聲點！掌教吩咐的事，你敢有怨言？他說最近有魔道妖人潛入，讓我們多加注意。”
“魔道妖人來這后山墳地？挖墳嗎？”
聞今朝被內(nèi)涵到了。
“閉嘴吧你！”
兩人對話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。
聞今朝一動不動，心臟砰砰直跳。
那兩個巡邏弟子打著哈欠，風(fēng)燈的光在林間晃來晃去，正好掃過她剛填好的新土包。
“你看那是什么？”
其中一位眼尖弟子停下腳步，指著土包。
“新墳？最近弟子死了不都扔去往生堂嗎？怎會埋在這？”
“過去看看?！?/p>
聞今朝下意識捏個法訣，感受體內(nèi)微末的靈力。
依舊是煉氣二層，紋絲不動。
她心中埋怨。
別人金手指都是直接灌注修為，靈根重塑，一步登天。
怎么收編趙師兄這么個筑基期員工，修為竟無半點進賬。
垃圾系統(tǒng)負我?。?！
眼看兩個弟子走到墳前，準備拿劍鞘去撥弄新土。
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她眸光微閃，心中飛速算計。
接著召喚出趙無名，「001號員工，上班！」
「做、做什么？」
「別問，發(fā)揮你的特長?！?/p>
「我是個廚修?！?/p>
她咬牙切齒，顧不得許多，催促道：「快！去嚇唬他們！」
燈芯魂火像是想通什么，劇烈地燃燒起來。
剎那間，一股陰風(fēng)毫無征兆地卷過林間。
吹得樹葉嘩嘩作響，他們手里風(fēng)燈都劇烈搖晃，光線明滅不定。
兩個巡邏弟子齊齊打個寒顫。
“怎么突然這么冷？”
風(fēng)停之后，一陣若有似無的，帶著哭腔呢喃聲，從四面八方幽幽傳來。
「桀桀桀～我不想死啊～死啊～」
兩個巡邏弟子的動作，齊齊僵住。
林中死寂。
他們面面相覷，都從對方眼里看到驚恐。
“你…你聽見什么沒？”
“好像…聽見…”
其中一位壯著膽子，色厲內(nèi)荏道：“誰！誰在那里裝神弄鬼！給道爺滾出來！”
回應(yīng)他的，是聲音再次響起，回蕩在林間，帶著說不出怨念。
巡邏弟子徹底繃不住。
“鬼…有鬼??！”這位弟子尖叫一聲，風(fēng)燈一扔，轉(zhuǎn)身就跑。
另一個也白了臉，連滾帶爬地跟上去，嘴里念叨著：“別追我…別追我……”
轉(zhuǎn)瞬間，兩人就消失在林子盡頭。
聞今朝從樹后探出頭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「干得不錯，趙師兄?！?/p>
燈芯魂火得意跳了兩下，識海傳出趙無名邀功的聲音：「那是！我雖然……」
「停。」她打斷他的自我吹噓，「現(xiàn)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?！?/p>
危機解除，聞今朝不再多留。
撿起地上那盞被丟棄的風(fēng)燈，倉促回屋。
*
聞今朝幾乎是睜著眼到天亮，理清當前的處境。
張景軒是頭號威脅，但他暫時不會明著動手。
一則他要維持光風(fēng)霽月的人設(shè)，二則他還不確定血珠就在她身上。
但她若交不出東西，他下一步必定還有動作。
「趙師兄，你生前和張景軒交好，可知他有什么軟肋？」
「軟肋？他除了晏師妹，好像沒什么在乎的。」
晏師妹…冰床上的少女。
「這晏師妹是哪位尊者的弟子？」
趙無名帶著同情，「她是丹峰峰主早年游歷時帶回來的故人之女，天生靈根有缺，自小體弱。峰主視她如己出，整個丹峰都把她當寶貝護著?！?/p>
好熟悉的身世。
「晏師妹名叫晏疏，」趙無名補充道，「我以前也只遠遠見過幾次，是個很…特別的姑娘。」
「等、等下…你說她叫什么？」
「晏疏?！?/p>
「叫什么？」
「晏疏！晏疏！晏疏！」
年紀輕輕，怎么耳朵不好。
聞今朝沒理會他的暴躁。
晏疏。
這個名字，她燒成灰都認得。
【天道寵兒】、【氣運之女】、【重生復(fù)仇】，這一串金光閃閃稱號，正是原書欽定女主角——晏疏。
好家伙，原來是這位主兒。
「她…和張景軒，關(guān)系很好？」
「豈止是好。」趙無名嘆氣，「張師兄待她，那是捧在手里怕摔，含在嘴里怕化。宗門里誰不知道，張師兄心悅晏師妹，只是晏師妹她……」
他沒說下去，但聞今朝已經(jīng)明白。
張景軒似乎就是原著出場很少的女主白月光。
經(jīng)典的深情男配，為女主生，為女主死，為女主哐哐撞大墻。
倒也不外乎會為女主殺人奪寶。
只是沒想到，女主白月光，背地里竟是這種貨色。
也不怪聞今朝沒認出來。
她這些年靠著茍字活得安安穩(wěn)穩(wěn)，就是不想跟這些頭頂戴稱號的主角們扯上任何關(guān)系。
結(jié)果，不僅撞破女主白月光殺人現(xiàn)場，還把人家謀奪贓物藏在自家茅坑里。
這攤渾水，比亂葬崗的尸水還渾。
她這炮灰當?shù)?，太盡職盡責(zé)。
當初穿書，為安穩(wěn)茍到大結(jié)局，聞今朝特意選在原書中被一筆帶過、堪稱十八線小透明的宗門——歸元宗。
而原書女主晏疏，前世今生，都該是拜入修仙界第一大宗云霄宗。
那是主角的舞臺，有男主跟她相愛相殺。
可現(xiàn)在。
晏疏為什么會在歸元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