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——”
何序下意識就去捂,可司馬縝一把就扯開了他的手!
他仔細盯著何序的頭——
嗯?
沒有任何異常。
只是頭發(fā)被壓得亂糟糟,另外這頭盔明顯小了一號,何序額頭都被勒出了一道印子……
僅此而已。
司馬縝臉色有些陰沉:“你剛才為什么要擋?”
何序沒開口。
他不滿的盯著司馬縝,煩躁的整理起自己額前的頭發(fā)——
高三這個年紀,正是特別注意發(fā)型形象的時候。
對于自己頭發(fā)亂成這樣,何序明顯很介意,他抓了又抓,不停想把額前的亂發(fā)弄的整齊些……
司馬縝皺眉站起身,轉(zhuǎn)頭看向溫遠:
“找人把他帶回局里,待會我親自審訊?!?/p>
“審訊?”何序愣了。
他一指自己鼻子:
“審訊我?我干什么了?”
“只是記錄問詢,你配合一下就可以。”溫遠敷衍一下,招了招手。
兩個隊員走過來,半押半送的把何序帶下了樓。
不多時,樓下傳來汽車引擎聲。
司馬縝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,看著樓下押送何序的車慢慢駛遠。
“長官,您懷疑他?”
溫遠有些意外:“但他身上好像沒什么疑點啊?!?/p>
“不,他有?!彼抉R縝篤定的說,“而且不止一點。”
“溫遠,你現(xiàn)在傾向于從和唐予甜開房的人入手,對嗎?”
溫遠點頭,他的確是這樣想的。
司馬縝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:“如果唐予甜要吃和她開房那人,她為什么會節(jié)外生枝的點一個外賣?”
“這不是增加泄露的機率嗎?”
溫遠愕然,隨即張大嘴:“您的意思是,唐予甜要吃的不是外賣,而是送外賣的小哥?”
“有兩種可能?!彼抉R縝嘴角勾起一個冷酷的弧度:
“一,在等外賣小哥上門的時間里,唐予甜被闖進來的兇手獵殺了,挖走了魔晶?!?/p>
“二,殺唐予甜的,就是這個何序?!?/p>
“而這也能解釋,為什么作案時間這么近,可我們在樓下的人,完全沒看到任何人下去?!?/p>
“可是……”溫遠忍不住皺起眉,“何序就是個高中生啊。”
“就這么點的時間,他殺了唐予甜,接著完美的清理現(xiàn)場,又偽裝成剛剛趕到現(xiàn)場的樣子,并對所有質(zhì)疑對答如流……”
“對于一個18歲的人來說,這,這合理嗎?”
“合理?!笔种嘎齽澾^鼻梁,司馬縝目光炯炯:
“莫扎特7歲作曲,11歲就能創(chuàng)作歌?。桓咚?9歲時,花了一晚上,解決了困擾數(shù)學界千年之久的難題;帕斯卡16歲發(fā)表《圓錐曲線論》,提出帕斯卡定理……”
“18歲的高中生,學什么都很快,包括殺人。”
“只要有動機,年紀根本不是問題?!?/p>
溫遠忍不住撓撓頭:“長官,那他的動機是……”
“他餓?!彼抉R縝篤定的說。
溫遠沉默了。
他覺得這也太武斷太主觀了,但上司的話他又不好一再反駁。
斟酌了一下,他神色有些復雜的問。
“長官,那您待會兒,是打算對他用‘那一招’嗎?”
“當然了?!彼抉R縝點點頭,嘴角露出一絲冷笑。
“給我準備好那東西?!?/p>
……
3個小時后。
崇市俞中區(qū),異管局大樓。
一間審訊室里。
看著對面的溫遠和司馬縝,何序臉上全是不耐煩,心里卻直呼僥幸……
幸虧啊。
幸虧他在序列箴言即將走完的最后一刻,選擇了技能3【隱匿】,隱藏掉了自己的第三只眼睛。
否則,今天可就真完蛋了……
“兩位大佬,你們都問了我一個小時了……”
“你們到底在審我什么?我就比你們早到了屁大的功夫——我看到的,你們不都看到了嗎?”
“稍安勿躁。”溫遠拍拍桌子,示意何序冷靜。
“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,也不會錯放一個壞人?!?/p>
何序翻了一個大大白眼。
雖然這時代的街上沒有監(jiān)控攝像頭,但他心里卻在打鼓。
剛才一直是溫遠在問,那個司馬長官沒開口,一直在那喝茶。
但何序明白,他才是這個審訊的主導者。
這是常見的審問套路了——他讓溫遠不停的問東問西,而自己就得不停的編故事補窟窿。
編的越多,編錯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一旦自己出現(xiàn)破綻,那這個司馬縝就會出手,給出致命一擊……
“咱們接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聊,”溫遠拿起中性筆繼續(xù)記錄,“你為什么要去兼職送快遞?”
“我都說了八百遍了,賺錢買覺醒藥劑??!”
“這年頭誰不知道,要是高三前不覺醒,以后就沒機會了……”
何序一邊抱怨,一邊不經(jīng)意的用眼角掃了一下司馬縝。
自己這個理由沒有破綻——因為這就是這個時代所有高中生的現(xiàn)狀。
在迷霧入侵的最初階段,所有覺醒者都是自然覺醒的,領(lǐng)悟天賦的年齡十分隨機。
有8歲覺醒的,也有80歲覺醒的,完全看老天爺?shù)男那椤?/p>
但自從“覺醒藥劑”被發(fā)明出來后,情況就徹底改變了——
一個人只要擁有天賦,注射了覺醒藥劑,99%都會當場覺醒!
因為這種逆天的功效,覺醒藥劑瞬間成為頂級的軍工資源,一瓶的價格,市面上普遍在200萬左右。
在這個民生凋敝的年頭,200萬能在崇市的好地段買兩套房……
因為價錢實在昂貴的離譜,一段時間內(nèi),覺醒幾乎成了有錢人的專利。
而針對這情況,大夏制定了名為“火種計劃”的政策,規(guī)定每個高中生在畢業(yè)時,都可以用遠低于成本的補貼價注射覺醒藥劑——
只要20萬。
于是幾乎所有高三學生家庭都在咬牙攢錢。
畢竟20萬雖多,可一旦成為覺醒者,一年就能賺回來。
而且這個價格一生只有一次——
過了高三,想再覺醒,就得翻10倍價錢了……
何序家也是這個情況。他的父母就是為了攢這20萬,都去了外地做買賣。
而何序周末兼職跑外賣這種事,在這年頭的高中生中可太常見了,抓住這一點說,司馬縝很難挑出破綻。
“高三嘛,確實值得放手一搏?!?/p>
一直沉默的司馬縝突然開口了。
“送外賣賺錢,也的確是個好辦法?!?/p>
打開自己的茶杯蓋子,他慢慢喝了一口。
然后,他閉上眼睛,似乎閉目養(yǎng)神起來。
而看到這一幕的溫遠,突然也停止了詢問。
所有人都不說話了。
審訊室里突然陷入了難堪的沉默。
足足1分鐘過去。
司馬縝猛的睜開眼。
何序只覺得心頭一緊——
司馬縝細長的眼睛里,竟然隱約有一層藍色的熒光,在妖異的閃動!
“送外賣賺錢,的確是個辦法?!?/p>
“但這并不是你的主要目的?!?/p>
盯著何序,司馬縝眼里的妖艷藍光不停流轉(zhuǎn)。
“何序,你的目的是偵查?!?/p>
“外賣系統(tǒng)是一個龐大的網(wǎng)絡(luò),通過它,你能最快的確定誰是災厄。”
心開始狂跳。
何序臉上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:
“我為什么要確定誰是災厄?”
司馬縝淡淡的笑:
“因為你要找吃的?!?/p>
“何序,你,也是災厄!”
何序呆住了。
他茫然的咔吧咔吧眼。
“我?”
他一臉懵逼的指著自己:
“我是災厄?我還要吃同類?”
“是的?!彼抉R縝平靜點頭。
然后,他語速緩慢面無表情的說出了自己的分析——
災厄吃普通人最穩(wěn)妥,因為食材分布的非常廣泛。
但問題是,吃普通人餓的太快了,最多忍1個月,就必須得再吃下一個。
可一旦頻繁作案,就會引起注意,最終引來抓捕——唐予甜唐小姐就是例子。
吃覺醒者的話,餓的快的問題就沒有了。
能吃掉一個,1年之內(nèi)都很飽。
可是風險大啊。
真遇上硬茬子,直接掛了,還聊什么五年,當場就永遠不餓了……
還有一個辦法,就是吃災厄。
吃一個頂半年,風險還小,進餐過程又簡潔快速——
災厄吃人和覺醒者,需要啃食頭部和心臟,才能基本吸收一個人的力量。
可是吃同類災厄,把它顱內(nèi)的獸晶一摘,吞了就完了,非常方便。
畢竟災厄的腦子和心臟沒什么營養(yǎng),能量全在那獸晶上。
“所以,對于那些頭腦聰明的災厄來說,獵食同類,往往是顯而易見的最優(yōu)解?!?/p>
“到哪去找同類?”
“做外賣就是個很好的方案?!?/p>
司馬縝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。
“到處走,接觸不同的人,同時還能從同事那里得到各種消息?!?/p>
“比如上個月,你們公司同事都在傳,有一個小哥在江北區(qū)被吃掉了?!?/p>
“這人是在往一個酒店地址送外賣時出事的?!?/p>
“而何序你,就是根據(jù)這條線索,一層層的調(diào)查,最終鎖定了唐小姐?!?/p>
“接著,你導演了今天的一幕?!?/p>
攤開手,司馬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何序:
“我說的對嗎?”
何序瞠目結(jié)舌。
司馬縝說的完全沒錯——這就是他為什么要干外賣的真實邏輯。
他的心高高懸起,嘴卻在不停的張大,滿臉都是那種匪夷所思的表情。
“你說的對嗎?”
“你根本就是在放屁!”
臉上的震驚終于徹底轉(zhuǎn)化成憤怒,何序他失控的大吼起來:
“我才不是灰霧派來的奸細!”
“我從小土生土長在崇市,都沒離開過這里,怎么可能和迷霧聯(lián)系上?”
“你有什么證據(jù)?憑什么血口噴人?”
“我懂了——你們抓不到災厄,就想栽贓我,冒功領(lǐng)賞對不對?”
“蛀蟲。”
“你們這些大夏的蛀蟲!”
何序激動的直拍桌子,眼看就要擼袖子站起來……
他這一連串辯駁里,最重要的就是那句“我才不是灰霧派來的奸細”。
為了局面穩(wěn)定,聯(lián)合政府封鎖了“普通人也有概率覺醒成災厄”這條真相,以至于大多數(shù)民眾都覺得,災厄是迷霧派來的奸細。
而何序強調(diào)這點,就是為了表明自己根本不知道真相,是個局外人……
何序越說越激動,他憤然站了起來,卻被一旁的溫遠一把按住。
“你不用表演激動?!?/p>
司馬縝悠然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。
“我做事,最講證據(jù)?!?/p>
“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肯定你是災厄嗎?”
笑著推了一下銀絲眼鏡,司馬縝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。
“因為,我的天賦是序列13——【弗洛伊德】!”
“通俗點講,我會【讀心術(shù)】?!?/p>
“何序,我現(xiàn)在對你腦子里的想法一清二楚——你不是要證據(jù)嗎?”
“好,我現(xiàn)在就給你證據(jù)?!?/p>
猛的一伸手,司馬縝越過桌子,一把掐住了何序的脖子!
“啊——”
何序咽喉一緊,仿佛被一具鐵箍拷住,頓時無法呼吸。
他試圖搬開司馬縝的手,然而一切都是徒勞……
司馬縝將他狠狠的舉了起來!
何序臉都憋得紫了。
一絲空氣都進不到肺管里,他現(xiàn)在只覺得肺憋的要炸掉……
不行,這么下去一定會死。
何序一邊掙扎一邊偷偷觀察司馬縝,這人的眼睛已經(jīng)湛藍如海水,嘴角掛著刀鋒一般的笑。
他真的是【弗洛伊德】?
他真的會讀心術(shù)?
無數(shù)的念頭從何序腦中走馬燈閃過……
不。
他在詐我!
人類的身體對抗不了覺醒者的力量,他在等我撐不住,主動現(xiàn)出【楊戩】本體……
絕對是這樣!
如果他真是【弗洛伊德】,一開始在案發(fā)現(xiàn)場他就應該用這異能了,為什么直到現(xiàn)在才發(fā)難?
“因為我需要這個啊……”
司馬縝嗤笑著舉起手里的茶杯。
窒息的何序愕然發(fā)現(xiàn),那杯子里面并不是什么茶,而是一種湛藍色的液體。
它藍的極其妖艷,其中又隱隱有熒光流動,點滴閃爍。
正和司馬縝眼中光芒一模一樣!
“湛晶水。”
“這是我發(fā)動【弗洛伊德】必需的催化劑?!彼抉R縝放下那杯子。
“所以只有回到警局,我才能審你?!?/p>
“現(xiàn)在你明白了吧?為什么這么多覺醒者,偏偏我會被選成搜查處處長?!?/p>
“就是因為,我是一個過往從無敗績的神探——在【弗洛伊德】面前,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秘密!”
司馬縝獰笑起來。
一股陰狠毫不掩飾的從他斯文的外表下流露而出,好像一只被人類軀殼禁錮的兇獸,褪下了偽裝,張開血腥猙獰的嘴。
“還憋著不變身嗎?”
“那,就再見了。”
咔嚓——
何序聽到了自己頸椎骨脫位的聲響。
……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