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冬月的燕京，北風呼嘯，風雪交加。明月縮成一團小小的毛球，瑟瑟發(fā)抖。
耳邊似乎還回蕩著族老冰冷不耐的判決：“百年仍不能化形，廢物！我族不養(yǎng)閑妖，
更不丟這個臉！”宗廟中是族人的口誅筆伐，不知誰叫嚷了一聲，
“把她扔到大雍朝攝政王的府里!”接著是眾人的哄笑，
誰人不知傳聞中那攝政王顧北塵嗜血暴戾、止小兒夜啼。據(jù)說他最厭惡帶毛的生物，
曾有鄰國進貢雪豹，只因掉毛，便被他一劍剮了皮?！皵z政王府？那里頭的人煞氣重，
最克你這種不成器的東西，自生自滅去吧！”明月就被扔在了攝政王府的高墻上，
她也反抗過，可父母的冷漠，族人的嘲笑，還有自己的弱小....明月把自己縮得更緊，
幾乎要嵌進磚縫里。嗚…完了，還沒自生，先要自滅了。她這么小一團，
都不夠王府下那些帶刀侍衛(wèi)塞牙縫的。夾雜著雪粒的冷風掠過，帶著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。
她嚇得一哆嗦，爪下一滑——“喵！”小小的白團子直直從高墻跌落。
預想中摔成貓餅的劇痛并未傳來，反而落入了一個帶著冷冽松香氣息的懷抱。明月暈頭轉(zhuǎn)向，
恍惚抬頭?！斑?”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線條冷硬的下頜，
微薄的唇抿成一條看不出情緒的直線，鼻梁高挺，再往上，是一雙墨色深沉的眼。
那目光銳利，像淬了冰的刀鋒，能剝皮拆骨。明月渾身的毛炸開，僵成了一只蓬松的傻毛球，
連尖叫都卡在了喉嚨里。一陣絕望涌上心頭，死定了死定了！是顧北塵！他居然就在墻底下！
顧北塵看著掌心這小東西，雪白的一團，抖得不成樣子，琥珀般的貓兒眼里盛滿了驚懼，
倒映出他冷寂的臉。他確實不喜帶毛之物，麻煩，脆弱，聒噪。府里也從未有過活物。
侍衛(wèi)長厲喝一聲“王爺小心！”手已按上刀柄，
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將這“不明暗器”斬于刀下。顧北塵卻抬手微揮，止住了所有動作。
他伸出另一只手，骨節(jié)分明，指尖帶著習武握劍留下的薄繭，輕輕拎起她后頸。
明月絕望地閉上眼，等待脖頸被擰斷的咔嚓聲。卻只感到那指尖蹭了蹭她抖得厲害的軟毛，
動作甚至稱得上……溫柔？頭頂落下聽不出情緒的聲音，低沉醇厚。“府里缺少點活物，
養(yǎng)著吧。從今日起，你就是本王的貓。”2從那天起，坊間傳聞攝政王府多了個小祖宗。
那是只通體雪白，唯鼻尖一點粉，眼睛像蘊著太陽的小貓兒。王爺親自取名“雪團”。
雪團兒膽子極小，初來時，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她嚇得竄到房梁上，炸著毛半天不下來。
偏又嬌氣得厲害，非軟緞不臥，非鮮魚不食，非溫泉水不飲。眾人皆以為這貓兒活不過月余，
只是沒想到...王爺縱著她。而且縱得無法無天。書房重地，尋常朝臣不得召見亦不能入。
雪團兒卻能在紫檀木大案上昂首闊步，在摞起的奏折中胡鬧。顧北塵批閱奏折，
朱筆剛蘸了墨，她便躥過來，一爪子拍在硯臺里?！芭距?！”上好的端硯險些翻倒，
赤色的墨濺上她雪白的爪尖，也洇濕了攤開的奏本。伺候筆墨的小廝臉都白了，
噗通一聲跪倒在地，渾身篩糠。顧北塵只是頓了頓，放下朱筆，捏住那罪魁禍首的“墨爪”，
用一旁溫濕的軟巾細細擦拭干凈，連粉嫩肉墊里的墨痕都沒放過。擦完，
屈指彈了下她的小腦門?！把﹫F，安分些?！闭Z氣淡得很，卻聽不出半分斥責。
那本價值連城的邊境布防圖奏章，就這么被墨污了，他隨手扔到一旁，“重擬一份。
”小貓兒毫無悔過之心，甩著剛擦干的尾巴尖，精準地踩過另一本剛寫好的折子，
留下幾朵清晰的梅花印。顧北塵眼底掠過極淡的縱容，罷了，雪團開心，就隨她去吧。
至于見朝臣時——須發(fā)花白的老御史正慷慨陳詞，痛斥攝政王無法無天，說到激動處，
唾沫橫飛?！斑鱺”一聲嬌滴滴的貓叫打斷了他。眾人循聲望去，
只見攝政王懷中不知何時窩了一團雪白。那小東西似乎被老御史那胡子吸引，
琥珀色的眼珠盯著他那隨情緒上下飛舞、一翹一翹的山羊胡。下一秒，白影一閃！“哎呦！
”老御史驚呼一聲，只覺下巴一痛，隨即是“刺啦”一聲錦緞碎裂的輕響。
雪團兒爪子勾著幾根花白胡須和一縷撕下的官袍繡線，輕盈地落回顧北塵膝頭，
得意地甩著尾巴，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事。滿堂死寂。老御史氣得渾身發(fā)抖，
指著那貓兒：“王爺！這…這成何體統(tǒng)！”顧北塵單手撫著膝上重新團好的毛球，
眼皮都未抬一下：“李大人繼續(xù)。方才說到什么？本王覺得，大人的胡子，倒是更不羈幾分。
”老御史：“……”眾臣噤若寒蟬，從此朝野上下皆知，攝政王殿下懷中新寵，惹不得。
比惹王爺本人后果還嚴重。明月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縱容里，漸漸忘了恐懼，
誰讓她是一只小貓呢?她喜歡窩在他帶著松香氣的懷里，
看他的側(cè)臉；喜歡在他夜間獨自對弈時，蹲在棋桌上，
故意用尾巴掃亂棋局；喜歡在他小憩時，蜷在他心口最溫暖的位置，聽那沉穩(wěn)的心跳。
她變得越來越貪心。不再是只要一口吃的，一個溫暖的窩。她想要更多。
想要他一直這樣抱著她，只看著她，只縱容她。這種貪心，在某個雨夜達到了頂峰。
春雷滾滾，閃電撕裂天際。她怕打雷，一聽到雷聲就想起過往族老的咒罵，
父母的冷眼...明月本能地竄進顧北塵的寢殿，熟練地想鉆進他的被窩尋求庇護。
卻在靠近床榻時，猛地頓住。帳幔低垂，燭火昏黃。顧北塵并未安睡，他靠在床頭，
墨發(fā)披散，衣襟微敞。而他指尖，正輕輕摩挲著一支式樣簡單卻溫潤的玉簪，
眸光是她從未見過的沉黯與……溫柔。那種溫柔，不是平日里對她這只“貓兒”的縱容。
那是一種沉甸甸的，浸滿了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。雷聲再次炸響。顧北塵回過神，
抬眸看到了僵在床前的小毛球，她渾身濕漉漉的，眼睛睜得圓圓的，
帶著驚懼和一種將要被拋棄的惶恐。他隨手將玉簪收起，朝她伸手：“過來。
”明月卻第一次沒有撲進他懷里。她心里堵得難受，酸溜溜的，那支玉簪，是誰的？
他為什么那樣看著它？她不是他唯一的特別嗎？這種陌生的情緒在心里翻滾，
比驚雷更讓她害怕。她低低“嗚”了一聲，轉(zhuǎn)身飛快地跑掉了，徒留顧北塵的手僵在半空，
眸色漸深。那夜之后，明月變得有些懨懨的。她依舊黏著顧北塵，卻時常看著他的側(cè)臉出神。
有時會用濕潤的鼻尖悄悄蹭他的指尖，在他看過來時，又迅速扭開頭，假裝舔爪子。
她覺得自己病了。病得越來越重。尤其是當他偶爾離府辦事，將她獨自留在王府時。
空蕩蕩的殿宇，沒有他的氣息，她就會焦躁地來回踱步，啃自己的尾巴尖出神。侍女們見到，
笑著說：“這貓兒可真靈性，瞧她這樣，怕是想王爺了。”想。特別想。原來這種抓心撓肝，
盼著一個人只看著自己，盼著他一直在身邊的感覺，叫做想?？伤皇且恢回?。
一只被家族丟棄，僥幸被他撿回來寵著的廢柴貓妖。她至今不能化形，
甚至不能像話本子里寫的那樣，給他煮一碗羹湯，繡一個香囊，或者…告訴他，
她不要只做他的貓。這種無力感，在她偶然聽到侍女閑聊，說起太后有意為攝政王選妃時，
達到了頂峰。那是一種尖銳的刺痛，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。她第一次，有一種強烈地渴望。
渴望變成人。3秋獵將至?；实勰暧?，這場皇家狩獵實則由攝政王顧北塵全權主持，
京畿防務、皇室安危、各方勢力角逐，皆系于他一身。府中氣氛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，
顧北塵留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長，周身的氣壓也一日低過一日。
明月敏銳地察覺到他眉宇間的疲憊與冷肅。她變得格外乖順。不再打翻硯臺，不再抓撓奏章。
他批折子時，她就安安靜靜窩在他腿邊，用自己暖烘烘毛茸茸的身子貼著他；他揉捏眉心時，
她會用腦袋頂開他的手掌，小心翼翼地舔舐他帶著薄繭的指尖，發(fā)出細微的咕嚕聲，
試圖驅(qū)散他的煩躁。顧北塵偶爾會停下筆，掌心覆上她溫暖的背脊，輕輕撫摸。無需言語，
已是慰藉。出發(fā)前夜，顧北塵穿上輕甲。玄色甲胄泛著冷硬的光，襯得他面容愈發(fā)俊美凜冽，
尊貴異常。明月蹲坐在案上，看著這樣的他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。她竄過去，
輕輕咬住他甲胄下的衣角，喉嚨里發(fā)出嗚嗚的哀鳴，不肯讓他走。顧北塵低頭，
看著腳邊的小東西。那雙琥珀色的眼里盛滿了擔憂與依戀，純粹得不容錯辨。
他的眉眼柔和了一瞬，彎腰將她抱起，用額頭輕輕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小腦袋?！肮怨源?/p>
等本王回來。”他的氣息籠罩著她，聲音低沉而可靠。明月慢慢松開了齒間的衣料。
獵場設在京郊皇家圍場，林深草茂，地勢復雜。顧北塵高踞馬上，玄甲墨氅，身姿挺拔如松，
依舊是那個掌控全局、睥睨天下的攝政王。只有偶爾垂眸，看向懷中特意縫制的一個軟兜時，
眼底會掠過一絲極淡的暖意。軟兜里，雪白的一團小心探出腦袋，
碧藍眼珠好奇地打量著旌旗招展的圍場。他本不該帶她來，此行并非游玩。
但昨夜她那般的挽留……他竟鬼使神差，允了。儀式繁瑣，號角長鳴。
明月被這陣仗嚇得縮回兜里，只露出兩只尖尖的耳朵，警惕地轉(zhuǎn)動。
顧北塵感受到胸前的動靜，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，隨即又被冷肅取代。他揮手，
狩獵開始。駿馬奔馳，箭矢破空。顧北塵并未深入獵場，只在外圍緩緩而行。
明月漸漸被林間的蝴蝶吸引，從他懷中跳出，在不遠處的草甸上撲蝶嬉戲。
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光斑，落在她雪白的毛發(fā)上，像個滾動的毛絨光球。顧北塵勒馬停下，
遠遠看著，目光不自覺追隨那歡快的身影。異變陡生！
數(shù)支淬了毒的弩箭毫無征兆地從密林深處疾射而出，直取顧北塵后心與戰(zhàn)馬！角度刁鉆狠辣，
時機抓得極準，正是他心神最為松弛的一瞬！“王爺！有刺客！”侍衛(wèi)驚呼，
拔刀格擋已是慢了半拍！顧北塵眸光一厲，反應快得驚人，腰間長劍瞬間出鞘半寸，
劍光森寒！可有一道小小的白影，比所有人的反應更快！正撲蝶的明月，
野獸的直覺讓她在那殺機迸發(fā)的剎那就察覺了危險！她甚至沒看清箭矢的來路，
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——他不能有事！“喵——?。?！”一聲尖銳的貓叫劃破空氣！
那團小小的、雪白的影子如同離弦之箭，爆發(fā)出所有潛能，猛地撞向顧北塵的后背！“噗！
”淬毒的弩箭，精準地沒入那團雪白！巨大的沖擊力將她狠狠摜在地上，滾了好幾圈，
雪白的毛發(fā)瞬間被洶涌而出的鮮血染紅刺目的一片！“雪團！?。?/p>
”顧北塵的冷靜自持在這一刻碎裂，他從未如此失態(tài)，紅著眼提劍斬了一個沖來的刺客。
刺客被蜂擁而上的侍衛(wèi)團團圍住，廝殺聲頓起，片刻便分了勝負。他卻什么都顧不上了，
猛地翻身下馬，幾乎是踉蹌著撲到那團血色旁。小貓的身體軟軟地癱在草地上，呼吸微弱，
胸口那支烏黑的弩箭觸目驚心。琥珀色的眼睛半闔著，努力想看向他，
嘴里發(fā)出極輕極細的、幾乎聽不見的嗚咽。顧北塵的手抖得厲害，竟不敢去碰她。
他一生殺伐決斷，尸山血海都未曾眨眼，此刻卻對著這樣一團生機逐漸消散的貓兒，
第一次感到了滅頂?shù)目謶??！皞魈t(yī)！?。 彼澛?，用從未有過的輕柔力道，
試圖將明月捧起。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柔軟的白毛時——一團柔和的白光，
猛地自那小小身體里爆發(fā)出來！顧北塵被強光刺得下意識閉了眼。周圍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，
全都僵在了原地，目瞪口呆。白光之中，
那貓兒的形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長、變化……雪白的毛發(fā)褪去，
露出底下瑩潤勝雪的肌膚……光暈漸散。草地上，奄奄一息的小貓不見了。取而代之的，
是一個少女。墨緞般的長發(fā)凌亂地鋪散在染血的草地上，襯得那張臉蒼白精致得不像凡人。
羽睫緊閉，鼻梁秀挺，唇瓣失了血色。她未著寸縷，身段纖細玲瓏，肩頭那支弩箭深深嵌入，
鮮血仍在汩汩流出，染紅了她身下的綠草與土地。顧北塵徹底僵住，所有的動作、思維，
甚至呼吸，都在這一刻停滯了。他看著她，
看著那張依稀還能找出幾分小毛球嬌憨輪廓的臉龐，
看著那雙他曾無數(shù)次凝視的、此刻緊閉著的琥珀色眼睛……所有的廝殺、喧囂、驚叫，
仿佛都被隔絕在了另一個時空。他的眼中，只剩下他的貓兒。4攝政王遇刺，卻并無大礙。
刺客盡數(shù)伏誅，或被當場格殺，或咬毒自盡，線索似乎斷了。王爺當日便提前返京，
麾下玄甲鐵騎封鎖了圍場，所有在場之人皆被下了緘口令。
無人敢議論那日獵場白光之后出現(xiàn)的少女。只隱約有流言傳出，王爺帶回了一位姑娘，
珍視異常，安置在了他的主院暖閣內(nèi)，親自照料，不容任何人近身。明月醒來時，
已是三日之后。意識回籠的瞬間，肩勝處傳來劇痛，
她忍不住蹙眉呻吟出聲：“唔...痛...”聲音出口，不再是軟糯的“喵嗚”，
而是嬌弱的少女嗓音。她猛地愣住，睜大了貓兒眼。入眼是熟悉的頂幔，紫檀木雕花，
懸著鮫綃寶羅帳。這是顧北塵的寢殿?？伤暰€所及的高度…變了？她下意識想抬手揉眼，
卻看到了一只纖細白皙、五指分明的人類手掌。心跳驟然漏跳一拍，隨即瘋狂跳動起來。
她顫抖著抬起雙手，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瑩潤纖巧的手。她猛地低頭——不再是雪白的絨毛，
而是光滑的肌膚，起伏的曲線，以及……身上柔軟昂貴的絲緞寢衣。她…她化形了？
在為他擋了那一箭之后？巨大的驚喜和茫然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。
殿內(nèi)只角落留了一盞琉璃宮燈，氤氳著溫暖的光暈。她轉(zhuǎn)動視線，
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雙深潭般的眼眸。顧北塵就坐在離床榻不遠的窗邊矮榻上，
著一身玄色暗紋常服，墨發(fā)未束，隨意披散。他似乎一直守在那里，
手邊的小幾上散著幾封公文，卻一份也未翻開。他就那樣看著她，不知看了多久。
眼眸里面翻滾著太多明月看不懂的情緒——震驚、探究、恍然，
以及一種幾乎要將她吞噬的、濃得化不開的暗色。四目相對，空氣凝滯。明月心臟狂跳，
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。她下意識地想躲，想像以前那樣鉆進錦被里，
只露出毛茸茸的屁股和尾巴?？伤F(xiàn)在沒有毛茸茸的尾巴了。
她只有一頭鋪了滿枕的、綢緞般的長發(fā)。她緊張地舔了舔突然變得干澀的嘴唇，
這個曾經(jīng)作為貓時無比尋常的動作，此刻由少女做來，卻帶上了一種懵懂無知的誘惑。
顧北塵的眸光驟然暗沉了幾分。他起身，一步步朝床榻走來。高大的身影逐漸逼近，
帶來強大的壓迫感。每一步都像踩在明月的心尖上。她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，
揪緊了身上的錦被，只露出一雙晶亮濕潤的圓眼，怯生生地望著他。
那是他無比熟悉的、屬于他的雪團兒的眼神。顧北塵在床沿坐下，目光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上，
繼而看向她肩胛處厚厚的、洇出些許藥味的紗布上?！斑€疼么?！彼_口，
聲音因為幾日未眠而顯得異常低啞。明月下意識地搖頭，搖到一半又怯怯地點了點，
細聲細氣：“……疼?！睅еc委屈的哭腔。顧北塵伸出手指，輕輕拂開她頰邊散亂的發(fā)絲。
指尖的溫度灼人，帶著薄繭的觸感，與她細膩的肌膚相擦，引起一陣細微的戰(zhàn)栗。
明月屏住了呼吸，一動不敢動。他的指尖緩緩下移，最終停留在她眼角下方。那里，
有一顆極小的、淡淡的褐色小痣。以前雪團兒眼角毛色里，也藏著一顆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痣。
他指腹摩挲著那顆小痣，動作緩慢而專注，眼底的墨色翻涌得更加厲害。
明月被他看得渾身發(fā)熱，心跳快得幾乎要暈過去。她鼓起勇氣，用生疏笨拙的人類語言，
小聲試探地開口：“主…主人……我是雪團……”說完，她又覺得不對。
于是慌張地改口：“王、王爺……”顧北塵摩挲她眼角的手指微微一頓?！肮载垉?。
”他俯身逼近，俊美無瑕的臉在她眼前放大，呼吸幾乎要燙傷她的皮膚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