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五歲那年，我在古鎮(zhèn)街頭賣糖葫蘆。城里來的公子哥，穿著名牌，正跟女朋友吵架。
「真要分手？」女生冷笑，「對啊，要不是想接近你師兄，我才不會跟你這種紈绔在一起。
你出去問問，誰會愛你這樣的人？」男人氣得跳腳，對著我招了招手，賭氣道：「喂，
我收你為徒，教你畫畫，讓你這輩子衣食無憂，你來愛我，怎么樣？」我沒猶豫：「好！」
后來，他又跟我說：「你去勾引我?guī)熜职?，只有他有了女人，蘇晴雪才會回心轉(zhuǎn)意?！?/p>
1.我并沒有立馬答應(yīng)林星河的請求。比起六年前，我變了很多。林星河把我養(yǎng)得很好，
他讓林老先生收我為徒，教我繪畫、書法、茶藝，只要我想學(xué)的，他全都依著我。
去年我的畫在市里拿了獎，他又豪擲千金，給我在古鎮(zhèn)買了套小院。我學(xué)車那會兒，
正好是夏天，他每天不厭其煩地陪著我，從沒抱怨過一句累。到現(xiàn)在，
已經(jīng)沒人會說我是要飯的了。他們說，我是林家小姐，也是林星河養(yǎng)的金絲雀。畢竟，
他是這樣不遺余力地托舉我。他用六年時光，去養(yǎng)一朵花，如今，這朵花嬌艷欲滴，
已經(jīng)長成最好的模樣，他怎么可能拱手讓人？可誰也沒想到，蘇晴雪回來了。
她跟林星河分手沒多久就出了國，跟所有人都斷了聯(lián)系。上個月，她學(xué)成歸來，
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去跟林慕塵表白。不過被拒絕了。蘇晴雪喜歡林慕塵這事，
一直沒什么人知道。她表白失敗后，大概沒人傾訴，就哭著給林星河打電話?！感呛?，
我回來了?！咕瓦@一句話，他方寸大亂。后來，她又為林慕塵傷心了好幾次。
每次都是林星河去安慰的。他既心疼她，又有點(diǎn)生氣。憑什么呢？
他連心都恨不得掏給她看了，她心里卻只有他那個溫潤如玉的師兄？但我沒想到，
他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。依我看，林慕塵那樣的人，壓根就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孩。
可林星河每天都來求我。他給我送畫、送古玩，錢像流水一樣往我身上砸。同事看到，
還以為他在追我?！钢熬陀X得你們關(guān)系不一般，他對你可真好啊，看起來也很有錢，
你就答應(yīng)吧，在一起了記得請我們喝茶?！刮倚α讼?，沒說話。是啊，他對我可真好。
他的恩情，我這輩子也還不完。就在這時，林星河的電話打了過來。
他的嗓音有點(diǎn)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?，「畫收到了嗎？喜不喜歡？」我嗯了一聲。他嘆，「算了，
我想了想，你要是實(shí)在不愿意的話，我也……」我打斷了他?！肝掖饝?yīng)你?！?/p>
林星河的嗓音硬生生頓住，「什么？」「你讓我做的事，我答應(yīng)了?！顾谀沁叧聊艘粫?，
然后忽然笑起來，「那行，你去辦吧，追不到就算了，我照樣養(yǎng)你一輩子?！拐f著，
他又補(bǔ)了兩句，像是在解釋。「這么多年了，那些千金小姐追我?guī)熜郑瑳]有一百，
也有八十了，可他一個也看不上……也就對你，還有幾分好臉色?！埂覆蝗唬?/p>
我也不會拜托你來做這事?！刮衣犕辏粗爝叺脑律?，良久，點(diǎn)頭：「好。」
然后我就聽到打火機(jī)點(diǎn)火的聲音。他又在抽煙了。他喊我的名字，聲音也有點(diǎn)含糊不清。
「對了，一直沒問過你?！埂阜叫∮辍！埂改阌邢矚g的人嗎？」我愣了愣，「這重要嗎？」
「嗯，要是你有喜歡的人，這事就不讓你辦了，總不能耽誤你的終身?！?/p>
我看了眼桌上開得正艷的茶花。聽說他以前最喜歡給蘇晴雪送花，
全都是從別的地方空運(yùn)來的，一支就抵得上普通人半個月的工資。我抿了抿唇，「沒有?！?/p>
第二章事實(shí)上，我騙了林星河。我喜歡他。見到他的第一眼，就喜歡?？蛇@么多年，
他心里只有蘇晴雪。又過兩天，林星河親自組局，給蘇晴雪辦接風(fēng)宴。也給我發(fā)了請柬。
聽說是蘇晴雪知道了我的存在，一定要看看我。她說：「六年前那個街頭賣糖葫蘆的姑娘？
你真把她帶回來了啊，林星河?！埂杆敲春?，又瘦又小的，一點(diǎn)也不好看，
我還以為你只是在開玩笑。我還真挺好奇，她現(xiàn)在是什么樣子?！刮艺糜惺拢?/p>
當(dāng)即就推掉了。林星河給我發(fā)了好幾條消息。最后一條，他說：【我?guī)熜忠苍冢?/p>
你答應(yīng)我的事，沒忘吧？】我看著屏幕，胸口像堵了一口氣，有點(diǎn)悶。難受得厲害。
可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。我不去都不行。不然，豈不是太不識抬舉了。我到的時候，
他們一群人正在品茶。有人看到我，神情變得微妙起來，也沒像以前一樣跟我打招呼了。
之前，他們看在林星河的面子上，都捧著我，喊我一聲方小姐，可現(xiàn)在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，
林星河不會娶我了。我走過去，看了眼。整個茶桌，就蘇晴雪一個人笑得最開心。
林星河很會照顧人，我看得出來，他在刻意討好蘇晴雪。過了很久，蘇晴雪注意到我。
她詫異地看著我，捂著嘴感嘆道：「哇，你怎么變化這么大？我記得你以前……」說著，
她欲言又止地嘖了一聲，然后擺了擺手，起了身，把位置讓給我?！傅茫阕?，我累了?！?/p>
然后她就拿起手機(jī)，在上面點(diǎn)了點(diǎn)。我離得近，看到屏幕上的名字。是林慕塵。
可幾乎全都是她在單方面地發(fā)，對面從始至終都沒有回復(fù)過她。我坐下來，
林星河的神色冷了冷，再品茶時，也變得有點(diǎn)煩躁了。他們聊著古玩字畫，也沒人遷就我，
沒一會，我就插不上話了。蘇晴雪站在旁邊，有點(diǎn)夸張地開口。「你們怎么回事？
聊這些她哪懂啊，她哪來的底蘊(yùn)？跟得上嗎？」有人推了推面前的茶杯。
這人是林星河最好的哥們兒，叫陳澤。他滿不在乎地抬眸，「怕什么，有星河托著她?！?/p>
他說得沒錯。以前，都是這樣的。蘇晴雪挑眉，「?。窟@樣嗎？」林星河嗯了一聲，
拿出手機(jī)，準(zhǔn)備叫車送我回去。我卻先一步開口?！覆挥昧?，我自己回?！沽中呛涌聪蛭?，
眸色沉了沉，「別鬧?！刮倚α讼拢笡]事的，我總不能一直依靠你?！惯@些年，
因?yàn)榱中呛拥木壒?，我其?shí)學(xué)了不少本事。還單獨(dú)辦了張銀行卡，每個月定期往里匯一筆錢，
準(zhǔn)備將來還給林家。不過這些，他都不知道就是了。說著，我站起身來。林星河皺眉，
看了好一會，才哼了一聲，「行啊，方小雨，長本事了?！褂诌^了會，我去洗手間。
出來的時候，正好撞見林星河和蘇晴雪在院子里吵架?！改悴皇钦f慕塵師兄也會來嗎？
怎么現(xiàn)在還沒到？」「有事耽擱了。怎么，你還對我?guī)熜仲\心不死呢？你追了他這么久，
你看他理你了嗎？」「呵。那又怎么樣，我愿意。倒是你，
為什么要把那個叫什么雨的養(yǎng)在身邊？」林星河盯著她，「吃醋了？」「沒有，
我只是看不慣這樣的女人，在別人家蹭吃蹭喝，像個蛀蟲一樣，這么多年，
她應(yīng)該沒少花你錢吧?！沽中呛犹郑嗣亲印！肝疫@不是跟你賭氣嗎？
你要是肯放棄我?guī)熜?，跟我?fù)合，我立馬跟方小雨斷聯(lián)，以后再也不理她了?！?/p>
院子的燈有點(diǎn)暗，我站在角落里，心一瞬間涼了個徹底。我沒再繼續(xù)聽了。
我去了另一個方向，冷靜了會兒，才往回走。推開門，茶室已經(jīng)空了。我出了門，
才發(fā)現(xiàn)外頭下了雨。陳澤剛才去抽煙了，還沒走。他出來，看到我，愣了愣，「你還沒走?。?/p>
哦，星河剛才去送晴雪了?！埂高@會雨太大了，這地又偏，不過我跟你不順路……」
「要不你再等等，我給星河打個電話，讓他等會兒折回來接你？」我搖頭，「算了?！?/p>
陳澤聞言，嘆了口氣，也沒再多說，拉著身旁的女伴上了車。我萬分后悔，
剛才就應(yīng)該開車來的。我掏出手機(jī)，準(zhǔn)備打車試試?？梢恢睕]有人接單。我搜了下，
不遠(yuǎn)處有個公交站。我下了決心，冒著雨出了大門。然而，剛走出沒兩步，就有一把傘，
撐到了我頭上。緊接著，我聽到一道有點(diǎn)溫潤的嗓音。就像外界傳聞的那樣，
溫和而不失距離感?！阜叫∮?。」第三章這一晚，細(xì)雨綿綿。是林慕塵把我送回家的。路上，
他接了通電話。是林星河打來的。我離得近，能清晰地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。「師兄，
我們都走了，你忙完不要來了哈?！沽帜綁m挑眉，沒說他其實(shí)已經(jīng)去過茶室的事。
「你說有要緊事找我，臨到頭自己跑了。說吧，到底什么事兒？」「唉，其實(shí)是晴雪想見你。
你知道的，她那脾氣，我拒絕不了她?！沽帜綁m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?！冈趺矗?/p>
她要什么你都給？連師兄都賣。」林星河依舊是混不吝的語氣。「給啊?！埂改阒赖?，
我從小就喜歡她。為了她，我什么都能做，什么都能拋棄?！埂冈僬f了，誰讓你一直不娶妻？
」說到這里，他的語氣頓了頓，低罵了一聲。「我靠，我把小雨忘了。我先掛了，師兄?！?/p>
林慕塵看了我一眼。他說，「嗯?！挂彩请y為林星河了，居然還能想起我？林慕塵掛了電話，
什么也沒說。我默默地移開視線，望向窗外。手機(jī)就放在包里。換作以前，
我一定會立馬拿出來，看看林星河有沒有給我打電話?？蛇@會，或許是太累，
我什么也沒有做。手機(jī)鈴聲也一直沒響。我這才想起來，下午畫展開幕，我調(diào)了靜音，
后來也忘了調(diào)回來。一路沉默。終于到了小院門口。我松了一口氣。外面的雨還在下，
他把一旁的傘拿起來，遞到我面前。我說了句謝謝。伸手去接。拿到手里，他卻沒松手。
我疑惑地看了林慕塵一眼，有點(diǎn)不明白他的意思?！噶掷蠋?？」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過了好久好久，他才松手。然后很淡定地開口，跟我說?！溉绻y過，你可以哭出來。」
頓了頓，他補(bǔ)充，「有什么需要幫忙的，也可以找我?！埂肝也粫鷦e人說的?！?/p>
我的心跳慢了一拍。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從剛才聽到那通電話起，我的手就一直在抖。是啊。
林星河那句，什么都能拋棄。說的不就是我嗎？我握住身側(cè)的手，看著林慕塵的眼睛，
忽然笑了下。這六年來，我其實(shí)沒見過他幾次?？墒?，怎么每次見面。都這么狼狽？
這一瞬間，沒來由地，我突然生出了那么點(diǎn)破罐子破摔的念頭。我刻意地?fù)Q了稱呼。
「慕塵師兄，如果我說……我想跟你在一起呢？」林慕塵蹙眉，溫和地看了我一眼。
「這個不行。」第四章回了家。我收拾了一會。然后才從包里把手機(jī)拿出來。
就這么一會的功夫，林星河竟然給我打了幾十通未接電話。除了電話，他還發(fā)了很多條消息。
【剛才走得急，忘記你也在了?！俊疚野才湃巳ソ幽??！俊驹趺床唤与娫?？
】……【你不會出事了吧，快給我回消息?！俊旧鷼饬?？】【算了……我親自過來。
】最后一條消息，是三分鐘前發(fā)過來的。我想了想，正準(zhǔn)備給他回通電話。讓他不用擔(dān)心。
屏幕上就顯示了正在輸入中幾個字。下一瞬，他的消息過來。【晴雪突然有點(diǎn)不舒服，
我得陪著她。要不還是讓司機(jī)去接你吧?！课铱粗@條消息，看了好一會，然后打字，
給他回復(fù)?！静挥昧耍乙呀?jīng)到家了。】林星河秒回了我一條十五秒的語音。
「終于回消息了，嚇?biāo)牢伊耍€以為你出事了。沒事兒就好，我這會忙，就不跟你說了。」
我嘆了口氣。【好?！课彝蝗幌肫穑@些年，我其實(shí)聽說了很多林星河和蘇晴雪之間的故事。
他為了追她，費(fèi)了很大的功夫。他為她打過架、吃過醋，還做了不少荒唐事。
他們十八歲那年，蘇晴雪家里出了事兒，林星河在家求了林老先生半個月，還鬧了絕食。
林老先生這才點(diǎn)頭，付出很大代價(jià)，幫了蘇家一把。沒多久，他們就在一起了。人人都說，
林星河實(shí)在愛慘了蘇晴雪。我才出現(xiàn)在林星河身邊那兩年，還有人說，林星河簡直瘋了，
就為了跟蘇晴雪賭氣，居然甘愿惹上我這么一個麻煩。不過，林家人同意得很爽快。畢竟，
只是收養(yǎng)我而已，那么點(diǎn)錢，還不夠他們辦幾次畫展的。第五章這天以后，
林星河一直沒有聯(lián)系我。但我知道，他一直跟蘇晴雪在一起。他帶著她到處玩，今天去看展，
明天去品茶。他幾個要好的朋友也陪著一起。陳澤在朋友圈發(fā)他們的合照。照片里，
林星河的目光總是落在蘇晴雪身上。有人在底下評論。【嘖，星河還是跟晴雪更般配啊。
】【對啊，某人該不會還以為自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吧，這下傻眼了吧?！窟@樣的話，
我才來林家那會，沒少聽?？珊髞?，林星河為這事發(fā)了好幾次脾氣，他們也就不敢再說了。
不過很顯然，這次，林星河壓根沒打算計(jì)較。因?yàn)樗诘紫禄亓艘粭l?！灸强刹?，
算你們有眼光，我跟晴雪本來就是天生一對！】可是很奇怪，看到這句話，
我居然沒有很傷心。我甚至想。那就算了吧。不要喜歡林星河了。成全他們的天生一對。
下一秒，我給這條朋友圈點(diǎn)了個贊。然后在底下評論了一條：【下次可以直接點(diǎn)明，
這個某人是方小雨哦，打啞謎多沒意思。不過巧了，我也覺得他們很般配。
】發(fā)出去不到兩分鐘，我再刷新，這條朋友圈就不見了。
林星河給我發(fā)了兩條消息過來：【多大點(diǎn)事啊，這種話你以前也沒少聽，犯不著跟他們慪氣。
】【乖，過兩天帶你去逛街?！繃K。是啊，反正也不是頭一次被人貶低了。我出身不好，
我窮，所以被說幾句也沒事。我把手機(jī)扔到一邊。去洗了個澡。等出來，
就看到他又連著發(fā)了好幾條消息。【不回我？】【行?！俊镜愦饝?yīng)我的事，別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