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，窗外的天空還浸在一片淡淡的靛藍(lán)色里，只有東邊的天際線洇開一抹極淺的魚肚白。
小黑是被窗外的鳥鳴吵醒的。
他動了動耳朵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還維持著貓形，蜷縮在小玄的臂彎里。
小玄的呼吸均勻而沉穩(wěn)，眼睫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，顯然還沒醒。
可小黑卻再睡不著了，他抬起頭，看著小玄熟睡的側(cè)臉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，“怦怦”地跳個不停。
風(fēng)息說的那個地方，像一顆種子，在他心里發(fā)了芽。
他想起那串帶著松針香氣的烤魚，想起靈果咬破時清甜的汁水，想起風(fēng)息描述里“永遠(yuǎn)不會落葉的森林”——
那里是不是有像老家那棵一樣，能爬上去曬太陽的古樹？
是不是有清澈的小溪，能撈起圓滾滾的鵝卵石？
他悄悄挪了挪身子，想下床去窗邊透透氣，卻不小心碰到了小玄的手。
小玄“唔”了一聲，緩緩睜開了眼睛。
那雙帶著剛睡醒的朦朧的眼睛，在看清小黑的神情后，瞬間清醒了大半。
小黑立刻低下頭，耳朵往后貼了貼，像做錯事的孩子。
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不住——從昨晚吃完風(fēng)息留下的食物開始，他就沒怎么睡踏實，翻來覆去地想著那個“有很多樹的地方”。
小玄看著他這副模樣，眼底閃過一絲無奈，隨即化為深深的嘆息。
他伸出手，輕輕揉了揉小黑毛茸茸的腦袋，指尖能摸到他因為糾結(jié)而微微發(fā)顫的耳朵。
“小黑，”小玄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，卻異常溫和，
“你是想去風(fēng)息說的地方看一看嗎？”
小黑的身子僵了一下，沒抬頭，也沒說話，只是尾巴尖在身后輕輕掃了掃地面，像在無聲地承認(rèn)。
“如果想去就說，不用瞞著哥哥?！?/p>
小玄又說，語氣里帶著他獨有的耐心，
“我知道你想念森林，想念以前的日子。
盡管那里可能有風(fēng)險，可能不像他說的那么好，但只要你想去，哥哥就陪你去看看。”
這句話像一把鑰匙，瞬間打開了小黑心里的鎖。
他猛地抬起頭，眼睛里蓄著水光，又亮又濕，像浸了晨露的黑葡萄。
沒等小玄反應(yīng)過來，他身上已經(jīng)泛起淡淡的光芒——黑色的絨毛褪去，小小的身軀拉長。
不過片刻，那個頂著亂糟糟黑發(fā)的小男孩就站在了床邊，臉頰還帶著未消的嬰兒肥。
小黑往前一步，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小玄的脖子，把臉埋在他的頸窩，聲音悶悶的，卻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：
“好的。哥哥最好了！”
他的頭發(fā)蹭在小玄的下巴上，有點癢。
小玄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，能聞到他身上還殘留著靈果的清甜氣息。
他抬手回抱住小黑，輕輕拍著他的背，心里那點因為擔(dān)憂而緊繃的弦，也跟著松了下來。
“就去看看，看完我們就走，好不好？”
小玄在他耳邊輕聲說。
“嗯！”
小黑用力點頭，腦袋在他頸窩里蹭了蹭，像只找到依靠的小獸，
“看完就走，聽哥哥的?！?/p>
窗外的天光越來越亮，已經(jīng)能看清遠(yuǎn)處樓房的輪廓。
偶爾有早起的汽車駛過，引擎聲遠(yuǎn)遠(yuǎn)傳來，又漸漸消失。
房間里很安靜，只有兩人相擁的呼吸聲，以及小黑因為興奮而微微加快的心跳聲。
小玄知道，這個決定或許有些冒險，或許會讓他們卷入麻煩里。
但看著懷里這個因為一句承諾就喜不自勝的小家伙，他覺得——就算前路有風(fēng)雨，只要能護(hù)著他眼里的光，就值得。
他拍了拍小黑的后背：
“起來吧，我們收拾一下，吃完早飯就出發(fā)。”
小黑立刻從他懷里抬起頭，眼睛亮得驚人，用力點頭：
“好！”他轉(zhuǎn)身去拿昨晚剩下的靈果，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(fēng)，連走路都帶著蹦跳的弧度。
小玄看著他的背影，無奈地笑了笑，也起身開始檢查自己的靈力。
空間印記、金屬系御靈術(shù)、還有上個月剛解鎖的木系能力，都一一在心里過了一遍。
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把小金屬片，指尖微涼，眼神卻漸漸堅定起來。
不管風(fēng)息的目的是什么，只要他在，就絕不會讓小黑受到傷害。
小玄帶著小黑來到風(fēng)息昨天所說的地方。
他們站在橋洞下，抬頭就能看見石拱橋粗糙的內(nèi)壁，上面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。
偶爾有幾滴露水順著藤蔓滑下來，“啪嗒”落在積著灰塵的地面上。
橋洞深處堆著些廢棄的紙箱和破布，幾只早起的麻雀在上面蹦跳著啄食。
見有人來，“呼啦啦”飛起來，撞在橋壁上又慌忙逃竄。
小黑踮腳往四周看了看，除了灰撲撲的石壁和渾濁的河水，連棵像樣的草都沒有，更別說風(fēng)息說的“大片森林”了。
他忍不住拽了拽小玄的衣角，化成貓形蹭了蹭他的手心，喉嚨里發(fā)出委屈的“喵嗚”聲：
（哥哥，那個地方在哪兒??？這兒全是石頭和泥巴，完全不像有森林的樣子呀……）
小玄蹲下來，幫他拂掉爪子上沾的灰塵，指尖在他毛茸茸的耳朵上輕輕捏了捏：
“別急，風(fēng)息說在這里等，肯定有辦法。你忘了我們是妖精嗎？說不定藏著什么障眼法呢?！?/p>
話音剛落，橋洞最里面的那面墻壁突然動了。
不是石塊松動的簌簌聲，而是像水波被攪亂似的，表面泛起一圈圈淡綠色的漣漪。
藤蔓在漣漪中輕輕晃動，原本斑駁的石壁漸漸變得透明，露出后面隱約的樹影。
一個人影從那片漣漪里走了出來，淡綠色的長衫下擺還沾著幾片新鮮的樹葉，正是風(fēng)息。
他看著站在原地的兩人，嘴角彎起一抹淺淡的笑意，眼神里帶著“果然如此”的了然。
“你們果然來了。”
風(fēng)息的聲音比昨天更溫柔些，像是被晨霧浸過，
“跟我走吧?！?/p>
他沒多做解釋，轉(zhuǎn)身便重新走進(jìn)那面墻壁的漣漪里。
小黑的耳朵“唰”地豎了起來，眼睛瞪得溜圓。
他拽著小玄的手往前湊了兩步，鼻尖動了動，眼睛里閃爍著驚奇的光——
從那墻壁里飄出來的，是他想念了許久的草木清香，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，和森林里雨后的味道一模一樣。
“走吧?！?/p>
小玄握緊了小黑的手，指尖能感覺到小家伙因為激動而微微發(fā)顫。
他深吸一口氣，目光掃過那面還在泛著漣漪的墻壁，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流動的濃郁靈力，像一片真正的森林。
他抬起腳，跟著風(fēng)息的背影，走進(jìn)了那片泛著綠光的漣漪里。
穿過墻壁的瞬間，像是穿過一層薄薄的水膜，微涼的觸感劃過皮膚，耳邊的嘈雜突然消失了——
河水流淌的聲音、遠(yuǎn)處汽車的鳴笛、橋洞的回聲，全都被隔絕在外。
只剩下頭頂樹葉的沙沙聲，和腳邊青草被踩過的細(xì)微響動。
小黑忍不住“哇”了一聲，化成貓形從兩人中間竄了出去。眼前哪里還有橋洞的影子？
腳下是鋪滿松針的松軟土地，頭頂是遮天蔽日的茂密樹冠，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灑下來，在地上織出金色的光斑。
幾只彩色的蝴蝶從他身邊飛過，翅膀扇動的聲音像極了森林里熟悉的翅翼妖精。
“這……這是真的森林！”
小黑的聲音里滿是驚喜，在林間蹦跳著追逐蝴蝶，臉上洋溢著笑容。
小玄站在原地，感受著周身涌動的充沛靈力，比他在任何地方感受到的都要濃郁。
他抬頭望向風(fēng)息，對方正背對著他看著小黑奔跑的背影，陽光在他的側(cè)臉投下柔和的輪廓，一時竟看不出真實的情緒。
“歡迎來到‘家’?！?/p>
風(fēng)息的聲音輕輕響起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