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了解她的為人。”我淡淡回答，“只是沒想到她會用這么拙劣的手段?！?/p>
傅斯年走近幾步，審視著我的臉：“你知道剛才的風險嗎？如果她沒有上當，被停職的就是你了。”
“但我賭贏了，不是嗎？”我迎上他的目光，“有時候，風險與回報成正比。”
他忽然輕笑一聲，搖頭道：“林知歲，你真是個謎。表面上平靜如水，底下卻暗流洶涌?！?/p>
“傅總過獎了?！蔽肄D身開始收拾殘局，“如果沒什么事，我想盡快恢復工作。慈善晚宴的作品還得重頭開始?！?/p>
傅斯年沒有離開，反而挽起袖子幫我收拾：“我讓保潔過來處理吧。另外，給你換間辦公室，28層已經不太安全了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我拒絕道，“我就留在這里。逃避解決不了問題。”
他動作頓了頓，若有所思地看著我：“你知道嗎？你讓我想起一個人?！?/p>
“又是以前的你？”我調侃道。
“不?！彼难凵裢蝗蛔兊眠b遠，“我母親。她也是個珠寶設計師，同樣倔強不服輸?！?/p>
我驚訝地抬頭。傅斯年很少提及家人，尤其是他已故的母親。傳聞她是一位才華橫溢卻英年早逝的設計師，傅斯年接手傅氏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完成她的遺愿。
“抱歉，我不該...”我難得地感到一絲無措。
“不必道歉?！彼謴统B(tài)，語氣重新變得公事公辦，“說回正事。鑒于剛才的事件，我決定調整慈善晚宴的安排?！?/p>
我等待他的下文。
“原本計劃讓你和薇薇各展出一件作品，但現在看來不夠公平?！备邓鼓暾f，“我要你獨自負責晚宴的壓軸系列——‘涅槃’?！?/p>
我怔住了。壓軸系列是傅氏年度最重要的展示，通常由設計總監(jiān)親自操刀，展出三到五件配套作品。這個機會意味著無上的榮譽，也意味著巨大的壓力。
“為什么給我這么重要的機會？”我直視他的眼睛，“因為同情？還是因為想利用我打壓林薇薇？”
傅斯年迎上我的目光，毫不回避：“因為我相信你的能力。今早的事證明，你不僅有才華，還有膽識和智慧。傅氏需要這樣的設計師?！?/p>
他遞給我一個文件夾：“這是晚宴的詳細要求和往屆資料。三天內給我初步設計方案，有問題嗎？”
“沒有?！蔽医舆^文件，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。傅斯年的認可讓我感到意外，也更讓我警惕——他到底在謀劃什么？
接下來的三天，我?guī)缀踝≡谵k公室。傅斯年果然守信，不僅給我完全的設計自主權，還調來最好的技術團隊配合。公司上下對我的態(tài)度明顯轉變，從最初的質疑到現在的敬畏。
林薇薇停職后，她的黨羽暫時安靜下來，但我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。
第三天傍晚，初步設計終于完成。我正準備向傅斯年匯報，辦公室門被敲響了。
“請進。”
門開了，站在那里的卻不是傅斯年，而是一位白發(fā)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。我愣了片刻，隨即認出他是傅氏創(chuàng)始人，傅斯年的祖父傅老爺子。
“傅老先生？”我連忙起身，“您怎么來了？”
傅老爺子微笑著打量我和我的設計圖：“來看看讓我孫子破例聘請的天才設計師。斯年很少這么推崇一個人。”
我有些不知所措：“您過獎了。我只是盡本分而已?！?/p>
他走到工作臺前，戴上老花鏡仔細觀看設計圖，不時點頭稱贊：“很有靈性，像極了艾琳年輕時的風格...但又有所不同，更加大膽現代。”
聽到艾琳的名字，我心中一動：“您認識艾琳·羅杰斯？”
傅老爺子的眼神變得深遠：“何止認識。她曾是我最得意的學生，也是斯年母親的摯友?！彼p輕嘆息，“可惜啊，天妒英才。”
我猶豫著該不該問更多，傅老爺子卻突然轉變話題：“聽說你和林家的女兒有些過節(jié)？”
我謹慎地回答：“一些家庭內部的小矛盾?！?/p>
“不必瞞我?！彼麛[擺手，“那對母女什么德行，我清楚得很。當年她們就是用手段逼走了艾琳，沒想到現在又故技重施?！?/p>
我震驚地看著他：“您知道？”
“商場如戰(zhàn)場，知彼知己才能百戰(zhàn)不殆?！备道蠣斪右馕渡铋L地說，“我關注林家很久了，自然也關注你——林知歲，艾倫·沃特森的關門弟子，三年前在國際新銳設計大賽中以化名奪冠，卻神秘消失。”
我背后冒出冷汗。這些信息我從未向任何人透露，連傅斯年都不知道。
“不必緊張。”他和藹地拍拍我的肩，“我告訴你這些，是想讓你知道，傅氏真心欣賞你的才華，不是想利用你對付誰。斯年那孩子可能方式不對，但他的心意是真誠的。”
我沉默片刻，輕聲問：“為什么告訴我這些？”
“因為我欣賞有才華的年輕人，更欣賞有骨氣的?！备道蠣斪友壑虚W著智慧的光芒，“傅氏需要新鮮血液，而你需要一個舞臺。我們可以互相成全。”
他離開前，留下一句話：“小心林薇薇的母親王婉華，她比女兒難對付得多。另外...”他頓了頓，“對斯年多一點信任，那孩子比你想象的要正直?！?/p>
獨自站在辦公室里，我久久不能平靜。傅老爺子的話解開了許多謎團，也帶來了新的問題。
手機震動，是傅斯年的短信：“祖父去找你了？別被他嚇到，老人家就愛故弄玄虛。設計方案好了嗎？我在頂樓等你?！?/p>
我深吸一口氣，拿起設計稿走向電梯。無論傅家爺孫在謀劃什么，現在的我別無選擇，只能勇往直前。
頂樓辦公室，傅斯年正站在落地窗前講電話。見我進來，他很快結束通話，轉身時眼中帶著罕見的急切：“祖父沒為難你吧？”
“沒有，反而給了我很多啟發(fā)?！蔽疫f上設計稿，“這是初步方案，請過目?！?/p>
傅斯年仔細翻閱，表情從嚴肅逐漸變?yōu)橘澷p，最后是毫不掩飾的驚嘆：“這比我想象的還要出色！知歲，你真是個天才！”
他難得地直呼我的名字，語氣中的真誠讓我心頭微動。
“還需要完善很多細節(jié)?！蔽冶３掷潇o，“特別是主項鏈的工藝比較復雜，需要最頂級的工匠...”
“不用擔心，我會調動全公司最好的資源配合你?！备邓鼓昙拥刈プ∥业氖郑斑@個系列一定會震撼整個珠寶界！”
他的手掌溫暖有力，接觸的瞬間，一股電流竄遍我的全身。我下意識想抽回手，卻被他握得更緊。
“知歲，”他聲音低沉下來，“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...”
就在這時，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。林薇薇站在門口，臉色蒼白如紙，眼中燃燒著瘋狂的怒火。
“果然如此！”她尖聲叫道，“斯年哥，你停我的職就是為了捧這個賤人上位嗎？”
傅斯年立即松開我的手，面色沉下來：“薇薇，注意你的言辭！出去！”
“我不出去！”林薇薇歇斯底里地沖進來，指著我的鼻子，“你這個小偷！騙子！不僅偷我的設計，還偷我的未婚夫！現在連斯年哥都要搶？”
我冷靜地看著她：“薇薇，你情緒不穩(wěn)定，需要休息。”
“閉嘴！”她抓起桌上的設計稿就要撕毀，被傅斯年一把攔住。
“夠了！”傅斯年厲聲喝道，“保安！”
兩個保安迅速進來，強行將林薇薇帶離。她掙扎著尖叫：“你們會后悔的！我媽已經知道了一切！林知歲，你等著瞧！”
門關上后，辦公室里一片寂靜。傅斯年疲憊地揉著眉心：“抱歉，讓你看到這些?！?/p>
“習慣了?！蔽业卣f，整理被弄亂的設計稿，“看來王婉華女士要出手了。”
傅斯年眼神一凜：“你知道了？”
“傅老先生提醒過我?！蔽姨ь^看他，“現在，能告訴我你到底在謀劃什么了嗎？為什么一定要把我卷進你們和林家的恩怨中？”
傅斯年沉默良久，終于開口：“因為只有你能揭開一個真相——關于我母親和艾琳·羅杰斯的死因?！?/p>
我怔住了：“死因？她們不是因病去世的嗎？”
“表面上是。”傅斯年眼中閃過痛楚，“但我懷疑，與王婉華有關。二十年前，她們三人是最好的朋友，也是競爭對手。后來我母親和艾琳相繼離世，王婉華卻嫁入林家，平步青云。”
他走到保險柜前，取出一本舊相冊。照片上是三個年輕女孩的合影——傅斯年的母親蘇晴、艾琳·羅杰斯，還有年輕時的王婉華。她們笑得燦爛，眼中充滿對未來的憧憬。
“這是我母親去世前最后的作品?！备邓鼓曛钢掌刑K晴佩戴的一條項鏈，“名為‘月光之淚’。但在她去世后，這條項鏈神秘失蹤了。而幾個月后，王婉華卻推出了一系列類似的設計，借此嶄露頭角?！?/p>
我仔細查看照片，突然愣住了：“這條項鏈...我見過！”
傅斯年猛地抓住我的肩膀：“在哪里？”
我努力回憶：“在養(yǎng)父母家...一個舊首飾盒里。養(yǎng)母說那是她好友的遺物，托她保管...”
我們對視一眼，同時意識到一個驚人的可能性——
“王婉華可能不是幕后主使，”傅斯年聲音緊繃，“而是偷走了設計，逼走了真正的主人?！?/p>
就在這時，我的手機響了。來電顯示是林家宅電。
接起電話，傳來王婉華冷靜得可怕的聲音：“知歲，明天回家一趟吧，我們該好好談談了。關于你的養(yǎng)父母，有些事是時候讓你知道了。”
電話掛斷后，我的手微微顫抖。王婉華果然出手了，而且直擊我的軟肋。
傅斯年擔憂地看著我：“你沒事吧？”
我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：“沒事。正好，我也有些問題想問她?！?/p>
窗外，夜幕低垂，華燈初上。一場真正的較量，才剛剛開始。
而我知道，這一次，我不能再單打獨斗了。
“傅總，”我轉向傅斯年，眼神堅定，“我想我們需要合作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