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東省人民檢察院，反貪局。
樓道里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卻透著一股壓抑的焦躁。
“啪！”
一疊厚厚的監(jiān)控報告被狠狠砸在辦公桌上。
“機器人！他祁同偉是個鐵打的機器人嗎？”
侯亮平在煙霧繚繞的辦公室里來回踱步。
“開會，吃飯，視察！除了這些，他就沒一點私生活？二十四小時，他連家都不回？”
幾個負責(zé)盯梢的年輕檢察官垂著頭，大氣不敢出。
這位從京城空降的新局長，像一頭憤怒失控的公牛，要把漢東官場這些盤根錯節(jié)的舊規(guī)矩全部撞碎。
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。
“進！”侯亮平。
反貪局綜合科的科員周正推門進來，手里捏著一個信封，鏡片下的眼睛閃爍著緊張和興奮。
他是漢東政法大學(xué)畢業(yè)的，嚴格算起來，祁同偉和陳海都是他的師兄。
“侯局?！?/p>
“有屁就放！”侯亮平一揮手。
周正趕緊上前兩步，把聲音壓到最低：“侯局，線人，有條新線索?！?/p>
“哦？”侯亮平終于停下腳步。
周正：“我一個遠房親戚，在城南的靜思園會所當(dāng)經(jīng)理助理。他剛才給我消息，說今晚的預(yù)定不對勁?！?/p>
“怎么不對勁？”
“省公安廳，祁廳長，定了‘觀瀑廳’。見的，是一個香港來的老板，姓黃?！?/p>
“香港商人？”侯亮平的動作一頓。
“對！”周正的聲音也跟著激動起來：
“我那親戚說，這個黃老板就是之前想拿下京州老城區(qū)改造項目的那個！后來項目被李達康書記親手摁下去！”
“咔！”
一聲脆響，侯亮平手里的一次性紙杯被捏得變形。
老城區(qū)改造項目！
李達康！
祁同偉！
這幾個詞，瞬間在侯亮平腦中串聯(lián)起來，勾勒出一幅骯臟的權(quán)錢交易圖！
被自己盯死，就急著找新的金主？
被李達康打壓的港商，不正是最好的突破口？
一個出錢，一個出權(quán)，妄圖繞開市委，把死棋盤活！
邏輯天衣無縫，動機昭然若揭！
“你的線人，靠得住嗎？”侯亮平的聲音冷靜下來。
“絕對可靠！”周正挺直腰板：
“他說他可以配合我們，甚至……甚至能想辦法在包廂里提前放點東西！”
侯亮平走到周正面前。
“小周，好樣的！”
“這是大功一件！”
周正的臉?biāo)查g漲紅：“謝謝侯局！我……我就是做了該做的！”
“什么都別做?！焙盍疗桨l(fā)出指令：“讓你的人，當(dāng)做什么都沒發(fā)生。剩下的，交給我們。”
“是！”
周正轉(zhuǎn)身離開。
門“咔噠”一聲關(guān)上。
辦公室里，侯亮平臉上所有的不耐都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鎖定獵物時的極致亢奮。
他抓起桌上的紅色保密電話，直接撥通一個加密線路。
“我是侯亮平?！?/p>
“侯局，請指示?！彪娫捘穷^的聲音沉穩(wěn)有力。
“技術(shù)偵查處，立刻行動。目標(biāo)，城南，靜思園會所，觀瀑廳?！?/p>
“半小時內(nèi)，我要那間包房變成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！每一個角落的圖像，每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，我都要！”
他補充道。
“行動隊，封鎖靜思園所有出口。今晚，一只蒼蠅也不準(zhǔn)飛出去！”
“祁同偉，我親愛的好師兄……”
他掛斷電話，看著窗外深沉的夜色。
“你今晚，插翅難飛！”
……
夜色如墨，華燈初上。
一輛黑色的輝騰，悄無聲息地駛離省委家屬大院。
開車的，是祁同偉。
他脫下那身象征權(quán)力的警服，換上一件深灰色夾克，里面是干凈的白襯衫。
車里沒放進行曲，而是一首舒緩的老民謠。
紅燈。
車停下，他的指尖在方向盤上，隨著音樂的節(jié)奏輕輕叩擊。
下午送來的那份履歷，在他腦中一閃而過。
侯亮平，他們都以為，自己還是上輩子那個祁同偉。
靜思園會所門前，車緩緩?fù)Ｏ隆?/p>
侍者殷勤地拉開車門。
“祁先生，晚上好?！?/p>
祁同偉把車鑰匙拋給侍者，整理一下衣領(lǐng)。
“黃先生到了嗎？”
“到了，在觀瀑廳等您。”
祁同偉點點頭，邁步向里走去。
……
“目標(biāo)進入會所！”
“各單位注意！鎖定觀瀑廳！”
臨時指揮車里，侯亮平一把奪過通訊器。
“畫面切過來！音頻調(diào)試到最佳！我要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，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！”
面前的十幾塊屏幕上，觀瀑呈廳的畫面被瞬間放大。
古色古香的包廂，一個穿唐裝的中年男人正在茶臺前沖泡著功夫茶，正是港商黃志誠。
“身份確認！黃志誠，香港遠東集團董事長，與老城區(qū)改造項目資料吻合！”技術(shù)員的報告聲傳來。
“好！”
侯亮平一拳砸在指揮臺上。
人贓并獲！
就是現(xiàn)在！
屏幕里，包廂門被推開。
祁同偉走進去，臉上掛著熱絡(luò)的笑容。
“黃老板，久等了，路上有點堵車?！?/p>
黃志誠也笑著起身相迎：“祁廳長太客氣了，能請到您這樣的大忙人，是我老黃的榮幸?。 ?/p>
兩人握手，分賓主落座。
指揮車里，所有人都死死盯著屏幕。
耳機里，只有清晰的倒茶聲，水流沖擊著瓷杯，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
侯亮平雙手撐在桌上，眼睛幾乎要貼到屏幕上。
來吧。
說出來。
把你的價碼，你的條件，你骯臟的交易，全都說出來！
讓我親手，把你送上審判臺！
包廂里。
祁同偉端起那個小小的青瓷茶杯，在指尖把玩著，卻沒有喝。
他忽然笑起來。
“黃老板，我今天來，不是為了喝茶的?！?/p>
來了！
侯亮平的拳頭，猛然攥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