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內(nèi)的氣氛，從劍拔弩張，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平靜。
沈聿舟沒有再說話，只是靠在椅背上，閉目養(yǎng)神，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沖突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。
我也沒再開口刺激他。
我知道，對付一頭被激怒的獅子，最好的辦法就是等他自己冷靜下來。
過了許久，他才重新發(fā)動了汽車。
這一次，車開得很平穩(wěn)。
一路無話。
回到沈家別墅時，天已經(jīng)完全黑了。
下車后，他一言不發(fā)地往主樓走。我跟在他身后，看著他挺拔卻略顯蕭索的背影，心情有些復(fù)雜。
晚飯，我們是分開吃的。
他把自己關(guān)在了書房，沒有出來。
我一個人坐在巨大的餐桌前，面對著一桌子頂級美食，卻有些食不知味。
那個充滿掠奪性的吻，一遍遍地在我腦海中回放。
我的嘴唇，似乎還殘留著他霸道的氣息和滾燙的溫度。
“煩死了?！蔽曳畔驴曜?，揉了揉有些發(fā)燙的臉。
吃完飯，我在客廳坐了一會兒，卻始終不見他從書房出來。
福伯給我端來一杯花茶，輕聲說：“太太，先生他……一工作起來就會忘記時間。您早點休息吧?！?/p>
我看了福伯一眼：“他晚飯也沒吃，胃不要了？”
福伯嘆了口氣，欲言又止。
我站起身：“我去看看他?！?/p>
走到書房門口，我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抬手敲了敲門。
里面沒有回應(yīng)。
我又敲了幾下，依舊安靜。
我心里一突，他不會在里面出什么事了吧？
我試著轉(zhuǎn)動了一下門把手，門沒鎖。
我推開門，走了進(jìn)去。
書房里只開了一盞昏暗的落地?zé)?。沈聿舟沒有在工作，而是蜷縮在沙發(fā)上，睡著了。
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穩(wěn)，眉頭緊緊地皺著，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(xì)密的冷汗。即使在睡夢中，他也像一只充滿了戒備的、傷痕累累的野獸。
我走近了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他臉色白得有些不正常。
我下意識地伸出手，想探探他的額頭。
可我的指尖剛一碰到他的皮膚，他就猛地睜開了眼睛！
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。
里面沒有了白天的清冷和理智，只有一片混沌的、充滿了痛苦和警惕的猩紅。
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捏碎。
“你是誰？！”他低吼，眼神里充滿了攻擊性。
“是我，沈聿舟，你看清楚，我是蘇清予。”我被他嚇了一跳，但還是強(qiáng)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他的樣子，很不正常。
像是……夢魘了。
“蘇清予……”他喃喃地重復(fù)著我的名字，眼神里的猩紅慢慢褪去，理智一點點回籠。
他松開了我的手，眼神里閃過一絲懊惱和……狼狽。
“我吵醒你了？”我活動了一下被他捏得生疼的手腕。
他坐起身，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，聲音沙?。骸澳阍趺催M(jìn)來了？”
“我見你晚飯沒吃，不放心，來看看你?！蔽覍嵲拰嵳f。
我的目光，不經(jīng)意間落在了沙發(fā)旁的矮幾上。
那里，放著一個棕色的藥瓶，瓶身上沒有標(biāo)簽。瓶蓋是打開的，旁邊還散落著幾粒白色的藥片。
旁邊，還有一份被揉得皺巴巴的文件。
我趁他不注意，飛快地瞥了一眼文件的標(biāo)題——《關(guān)于PTSD及嚴(yán)重失眠的臨床干預(yù)報告》。
患者姓名那一欄，赫然寫著：沈聿舟。
PTSD……創(chuàng)傷后應(yīng)激障礙？
我的心，狠狠地沉了下去。
原來，他真的病了。
而且，病得很重。
那些喜怒無常，那些暴戾瘋狂，那些病態(tài)的占有欲，似乎……都有了答案。
難怪他睡不安穩(wěn)，難怪他需要靠藥物入睡。
我再看向他的時候，眼神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連我自己都沒察覺到的……心疼。
他顯然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，迅速將那份文件和藥瓶收了起來，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
他在掩飾自己的脆弱。
“不該看的，別看?！彼淅涞鼐嫖?，像一只豎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。
我卻沒有像往常一樣，用玩笑或者挑釁的話來回應(yīng)他。
我只是走到他面前，蹲下身，仰著頭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、溫柔的眼神看著他。
“沈聿舟，”我說，聲音很輕，很軟，“你是不是……很疼？”
他的身體，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，徹底僵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