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風(fēng)抱著小婉，在她微弱卻清晰的指引下，在迷宮般的狹窄巷弄和廢棄院落間穿梭。濃霧成了他們唯一的掩護(hù)，每一次遠(yuǎn)處傳來的模糊聲響都讓兩人的心臟驟然收緊。
小婉指引的方向越來越偏僻，最終來到了村子的最邊緣，緊挨著黑黢黢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后山山腳。這里有一間幾乎完全被荒草和藤蔓淹沒的低矮石屋，看起來比村里其他建筑都要古老，墻皮大面積剝落，露出里面暗沉的石塊。
“這里……是以前守山人住的……后來廢棄了……他們很少來這邊……”小婉的聲音氣若游絲，帶著一種回到熟悉之地的細(xì)微放松。
林風(fēng)用腳踹開半腐的木門，一股陳舊的灰塵和淡淡的草藥味撲面而來。屋里極其簡陋，只有一張破舊的石炕和一個歪倒的木架，但至少能提供一個暫時的遮蔽。
他將小婉小心地放在冰冷的石炕上，立刻轉(zhuǎn)身用一些破木板和石塊勉強(qiáng)抵住門扉，雖然知道這可能擋不住什么，但心理上總算有了一絲屏障。
做完這一切，他才疲憊地靠墻滑坐在地上，劇烈地喘息。 腎上腺素褪去后，身體的疼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。
石炕上的小婉輕微地動了一下，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呻吟。
林風(fēng)立刻爬起來，湊過去：“你怎么樣？”
月光勉強(qiáng)透過破窗，照亮小婉蒼白汗?jié)竦哪?。她搖了搖頭，掙扎著想坐起來，林風(fēng)連忙扶住她。
“我……沒事……只是脫力……”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，呼吸漸漸平穩(wěn)了一些，但眼神中的恐懼并未減少，反而因為暫時的安全而變得更加清晰，“他們很快會搜到這里……我們……我們時間不多。”
“那個儀式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山靈是什么？我們到底要怎么才能徹底擺脫？”林風(fēng)急切地追問，他需要知道真相，需要知道敵人的真面目。
小婉的眼神黯淡下去，充滿了深深的悲慟和無奈。她沉默了幾秒，仿佛在積蓄勇氣，然后才緩緩開口，聲音飄忽如同夢囈：
“霧隱村……很久以前，得罪了‘山’里的東西……不是山神，是更古老、更邪惡的存在……村民們叫它‘山靈’，但它更像是一種……貪婪的惡鬼，或者詛咒本身?！?/p>
“它需要吞噬強(qiáng)烈的情緒和靈魂……尤其是……絕望和怨恨。而由活人完成、最終充滿痛苦和恐懼的冥婚，產(chǎn)生的怨念和絕望最為濃烈，是它最喜歡的‘食物’。”
“每隔幾十年，當(dāng)它‘饑餓’時，就必須獻(xiàn)上一場這樣的冥婚。新郎……必須是含有林家血脈的年輕男子，因為最初的契約……似乎與林家先祖有關(guān)。而新娘……”她頓了一下，身體微微顫抖，“……必須是村外來的、身世凄慘、含冤負(fù)屈的女子……這樣的靈魂，怨氣最足……”
林風(fēng)想起老簿子上的“三代必獻(xiàn)一婿”、“枉死之女”，原來如此！他就是林家這一代被選中的祭品！而小婉，就是那個被選來增強(qiáng)“效果”的可憐女子！
“儀式完成后呢？”林風(fēng)聲音干澀地問。
“完成后……”小婉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，“……新郎和新娘的靈魂會被它吞噬，永世囚禁在‘山’里，承受無盡的痛苦，成為它的一部分……而他們的肉身……有的會變成它偶爾操縱的傀儡，在村里徘徊，就像……就像你看到的那些紅白煞影的一部分……有的，則會被徹底遺忘在那口棺材里，腐朽……”
林風(fēng)遍體生寒，這比死亡還要可怕無數(shù)倍！
“就沒有辦法反抗嗎？以前的祭品……”
“有……嘗試過的……”小婉眼中閃過一絲微光，但迅速黯淡，“但都失敗了。山靈的力量源于那座山和村民世代積累的恐懼與信仰。它很狡猾，也很強(qiáng)大……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？”
“除非能破壞它的‘憑依’或者……在儀式最終完成前，用更強(qiáng)大的、針對性的力量重創(chuàng)它……但太難了……”小婉絕望地?fù)u頭，“它害怕特定的東西……比如，沾染了至陽之血的古老金屬……或者……用施害者（村民）的鮮血繪制的特定破咒符文……但這些東西，我們根本沒有……”
至陽之血的古老金屬？林風(fēng)猛地想起爺爺那本老簿子里，夾雜在雜亂符號中的幾筆——似乎畫過一把匕首的圖案，旁邊還有一個模糊的、類似于“祖”、“鎮(zhèn)”的字樣！
而施害者的鮮血……眼下雖然難以取得，但并非完全沒有機(jī)會！
一個瘋狂的計劃雛形在他腦海中迅速形成。
“我知道一個地方可能有那把匕首！”林風(fēng)猛地站起來，眼神里燃燒起一絲決絕的希望，“爺爺?shù)睦险锟赡懿刂?！至于血……”他看向窗外濃霧彌漫的村莊，眼神變得冰冷，“總會有落單的混蛋！”
小婉震驚地看著他，被他眼中突然爆發(fā)的狠厲和決心驚住了。這一刻的林風(fēng)，不再是那個剛剛歸鄉(xiāng)、充滿不安的年輕人，而像一個被逼到絕境、準(zhǔn)備撕咬反擊的困獸。
“太危險了！”她失聲道。
“留下來更危險！”林風(fēng)打斷她，語氣急促而堅定，“這是我們唯一的機(jī)會！你必須告訴我，那符文怎么畫？畫在哪里最有效？”
小婉看著他，嘴唇哆嗦著。她知道希望渺茫，但林風(fēng)眼中的火焰似乎也點燃了她心底最后一絲不甘。她深吸一口氣，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。
“符文……我知道……是以前一個試圖反抗的先輩留下的……據(jù)說畫在……畫在祠堂正門或者……那口棺材上效果最強(qiáng)……但那里太危險……”她用顫抖的手指，沾著地上厚厚的灰塵，在石炕上快速畫出一個復(fù)雜而古怪的圖案，那圖案充滿了扭曲的線條和古老的符號，透著一股破邪的力量感。
“記住它！一定要記??！”她反復(fù)強(qiáng)調(diào)，眼神無比嚴(yán)肅。
林風(fēng)死死盯著那灰塵繪制的符文，將其深深烙印在腦海里。
“你待在這里，鎖好門，無論如何不要出來！”林風(fēng)脫下自己僅剩的、還算完整的里衣，撕成布條，仔細(xì)地將小婉還在流血的手腕傷口包扎好，動作笨拙卻異常輕柔。
小婉沒有反抗，只是仰頭看著他，大眼睛里水光閃爍，充滿了擔(dān)憂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?！澳恪欢ㄒ貋怼彼穆曇魩е耷?。
林風(fēng)深深看了她一眼，沒有承諾，只是用力握了握她冰涼的手，然后毅然決然地轉(zhuǎn)身，如同融入黑暗的獵豹，悄無聲息地再次潛入了危機(jī)四伏的霧隱村。
石屋里，只剩下小婉一人，和窗外愈發(fā)濃重、仿佛醞釀著最終風(fēng)暴的死寂。
她知道，林風(fēng)這一去，要么帶回最后的希望，要么……就再也不會回來。
而子時，正在一步步逼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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