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手機(jī)響了。
鈴聲,是陳錦年的專屬鈴聲。
一首我曾經(jīng)精挑細(xì)選、覺得甜蜜無比的情侶歌。
我用了半個月才選好,興沖沖地設(shè)置好,發(fā)給他。
他只用了半天,就換回了自己原來那個單調(diào)的默認(rèn)鈴聲。
當(dāng)時他說:“寶寶,這鈴聲太幼稚了,開會的時候突然響起來多尷尬。乖,我用這個就行。”
現(xiàn)在我才明白。
不是幼稚。
是因?yàn)檫@個鈴聲,是他和許心柔的情侶款。
他怕混淆。
更怕暴露。
刺耳的鈴聲在死寂的監(jiān)控室里回蕩,伴隨著屏幕上那對狗男女不堪的畫面,顯得無比諷刺。
在鈴聲即將掛斷的最后一秒。
我按下了接聽鍵。
開了免提。
“寶寶?” 陳錦年溫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傳了出來,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喘息,仿佛帶著魔力,能瞬間撫平所有焦躁。
這聲音,曾是我疲憊時最大的慰藉。
此刻,只讓我胃里翻騰。
監(jiān)控畫面里,許心柔正像條蛇一樣纏在他身上,雙手不安分地在他下腹游走,極盡挑逗之能事。
“寶寶?有在聽嗎?剛才和同事玩得太嗨,手機(jī)沒電自動關(guān)機(jī)了,剛充上電就趕緊給你打過來了。想我沒?”
他的語氣自然流暢,帶著寵溺。
“錦年…你不是答應(yīng)我…只是敷衍一下那個老女人嘛…怎么還不掛呀…” 許心柔細(xì)小的、帶著不滿的嘟囔聲,清晰地透過聽筒傳了過來。
哪怕聲音再小,也像驚雷一樣炸響。
陳錦年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,他捂住話筒,壓低聲音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:“別鬧,乖乖。今天感覺有點(diǎn)不對勁,等確認(rèn)安全了,再好好‘懲罰’你,嗯?”
最后那個上揚(yáng)的尾音,充滿了暗示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,直到嘗到血腥味。
最后一絲可笑的幻想,徹底灰飛煙滅。
我清了清嗓子,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沙?。骸班拧阏f什么?我剛接通…不小心睡著了…”
電話那頭似乎松了口氣。
“我猜就是!” 陳錦年的聲音更加溫柔,“寶寶,我不許你這么辛苦!快放下畫筆去休息!聽話!”
“陳錦年,” 我忽然叫了他的全名,語氣平淡,“你現(xiàn)在在哪兒呢?”
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。
“我…我在鄰市團(tuán)建啊寶寶,” 他的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,但很快恢復(fù)自然,“下午不是和你報備過了嗎?你肯定是畫畫太投入,忙忘了。乖,別太累?!?/p>
“哦…” 我拖長了音調(diào),“那邊…怎么這么安靜呀?你們團(tuán)建…不是去轟趴館嗎?”
“啊…他們…他們在屋里玩呢,太吵了。我惦記著你,怕你一個人過節(jié)孤單,特意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給你打電話的。” 他的解釋聽起來天衣無縫,充滿了“體貼”。
若是以前,他這種“特意為我”的舉動,會讓我甜蜜好久,覺得他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。
可現(xiàn)在。
看著監(jiān)控畫面里,他一邊面不改色地說著情話,一邊用手揉捏著許心柔的胸口,逗得她咯咯直笑。
我只覺得無比惡心。
昔日的溫存,累積的幸福假象,瞬間崩塌,碎成齏粉。
“你…”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,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脆弱,“你不會是在騙我吧?”
“怎么會呢寶寶!”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點(diǎn),帶著被冤枉的急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
監(jiān)控里,他手上的動作停了,眼神有些飄忽,另一只手似乎在慌亂地操作手機(jī)。
“我騙誰也不會騙你??!你是我最愛的老婆!不信…不信我給你看!我們剛剛還拍了合照呢!”
為了增加可信度,他飛快地發(fā)了幾張照片過來。
照片上,一群人在一個看似熱鬧的KTV包間里,陳錦年舉著酒杯,笑容燦爛,背景是閃爍的燈光和模糊的人影。
精心準(zhǔn)備的假象。
“你看,我沒騙你吧?他們聽說我出來給你打電話,還想跟你打招呼呢,我怕你害羞,就替你拒絕了?!?他的語氣帶著點(diǎn)邀功的意味。
陳錦年一向如此。
總是“體貼”地站在我的角度,替我“考慮”好一切,然后“替”我做決定。
以前,我覺得這是他愛我的表現(xiàn),怕我辛苦,怕我為難。
現(xiàn)在才明白。
這不過是他掌控一切、方便自己行事的借口。
“寶寶,他們喊我了,我得回去了。你早點(diǎn)休息,別畫太晚,晚安,愛你?!?他語氣溫柔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。
許心柔見他遲遲不肯掛斷,不滿地撅起嘴,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,委屈巴巴地瞪著他。
陳錦年臉上的溫柔瞬間被慌亂取代。
曾幾何時,他的喜怒哀樂,只會被我牽動。
他的慌亂和緊張,只會因?yàn)槲摇?/p>
可現(xiàn)在。
這份曾經(jīng)獨(dú)屬于我的“特權(quán)”,已經(jīng)毫無保留地轉(zhuǎn)移到了許心柔身上。
我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冰冷的笑,語氣卻依舊平淡無波:“哦,好。那你快去吧。記得…替我向大家問好。”
陳錦年如蒙大赦,臉上瞬間露出輕松的表情,甚至帶著點(diǎn)得意,對著許心柔無聲地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,又做了個飛吻。
許心柔破涕為笑。
就在他以為我終于要掛斷電話,眉飛色舞地準(zhǔn)備繼續(xù)他的“懲罰”時。
我忽然提高了音量,用一種閑聊般的口吻問道:
“對了,錦年,你怎么突然用親密付了?是遇到什么事手里沒錢了嗎?需要我轉(zhuǎn)點(diǎn)給你嗎?”
電話那頭。
瞬間死寂。
監(jiān)控畫面里,陳錦年臉上的笑容猛地僵住,隨即是肉眼可見的慌亂!
他一把推開黏在身上的許心柔,手忙腳亂地抓起自己的手機(jī),飛快地翻看支付記錄。
沉重的、帶著心虛的呼吸聲,清晰地透過聽筒傳了過來。
我太熟悉了。
這是他每次撒謊或者做錯事被我無意中點(diǎn)破時的反應(yīng)。
“錦年?怎么不說話?慌什么呀?就200塊而已,老女人連這也要管?” 等了太久的許心柔,帶著濃重的不滿和醋意,嬌聲抱怨了一句。
然后。
“啪嗒!”
電話被掛斷了。
忙音再次響起。
監(jiān)控畫面里,陳錦年終于翻到了那筆親密付記錄。
他的臉色,瞬間黑沉得能滴出水來,眼神陰鷙地盯著手機(jī)屏幕。
我冷冷地看著屏幕里他那張因憤怒和心虛而扭曲的臉。
“晴悅,”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,“讓保安,把13幢5008附近所有能進(jìn)出的門、消防通道,全部給我堵死。一只蒼蠅也別放出去?!?/p>
“再找?guī)讉€嗓門大、力氣大、經(jīng)驗(yàn)豐富的阿姨。”
“我們。”
“上去?!?/p>
“捉奸?!?/p>
電梯的數(shù)字,冰冷地跳動著。
1…2…3…
每上升一層,我的心跳就沉重一分。
憤怒、痛苦、屈辱、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(rèn)的恐懼,交織在一起,在胸腔里翻江倒海。
“夕夕,別怕。” 晴悅緊緊握著我的手,她的手心溫暖而有力,傳遞著無聲的支持,“有我在,那個王八蛋不敢把你怎么樣!他敢動你一根手指頭,我讓他后悔生出來!”
我點(diǎn)點(diǎn)頭,喉嚨發(fā)緊,說不出話。
13幢樓下,已經(jīng)被晴悅叫來的保安和幾個膀大腰圓、眼神銳利的阿姨圍得水泄不通。
陣仗不小。
引來一些晚歸住戶的側(cè)目。
我們一行人,沉默而肅殺地走進(jìn)電梯。
狹小的空間里,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。
5008門口。
深色的防盜門緊閉著,像一張沉默而嘲諷的臉。
我站在門前,手指微微顫抖。
深吸一口氣。
伸出手。
在密碼鎖上,輸入了我設(shè)定的、我們結(jié)婚紀(jì)念日的數(shù)字組合。
**嘀嘀嘀——**
刺耳的提示音響起。
**密碼錯誤!**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不是記錯了。
是他換了。
換掉了屬于我們紀(jì)念的密碼。
“媽的!這畜生!竟然敢換密碼!” 晴悅氣得罵出聲,轉(zhuǎn)頭對保安隊長吼,“去找開鎖的!最快的速度!”
保安隊長應(yīng)聲就要去。
一個數(shù)字組合,毫無預(yù)兆地跳進(jìn)我的腦海。
許心柔的朋友圈。
不久前曬過生日蛋糕。
24歲。
日期是… 0723。
我抱著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,或者說,是自虐般的確認(rèn)。
顫抖著手指,按下了0723。
**嘀——**
一聲清脆的、與剛才截然不同的提示音響起。
**歡迎回家!**
門鎖,應(yīng)聲而開。
“開了!” 晴悅低呼一聲。
眼眶里的淚水,再也控制不住,洶涌而出。
陳錦年。
你真是好樣的。
真是…偏愛她啊。
竟然把我房子的密碼,換成了她的生日。
怪不得那天刷到許心柔慶生的朋友圈,那背景墻的裝飾,那窗簾的顏色… 都讓我有種莫名的、詭異的熟悉感。
原來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