審計組進駐足協(xié)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湖面，激起層層漣漪。
周一清晨，足協(xié)大樓氣氛明顯不同往日。走廊上少了往日的喧嘩，工作人員步履匆匆，面色凝重，交換眼神時都帶著幾分警惕?？諝庵袕浡环N山雨欲來的壓抑感。
林啟明剛進辦公室，小張就敲門進來，手里抱著一摞文件，神色緊張：“林主席，審計組已經(jīng)到了，在九樓小會議室。陳秘書長吩咐，所有部門負責人隨時待命，配合審計工作。”
“知道審計組重點查什么嗎？”林啟明問。
小張壓低聲音：“聽說主要是近三年的國際合作項目，特別是與英國、德國、意大利足協(xié)的合作協(xié)議。蘇超項目也在審計范圍之內(nèi)?！彼D了頓，補充道，“競賽部劉部長一早就去了檔案室，調(diào)取了很多文件?！?/p>
林啟明想起那晚在檔案室撞見劉洪剛的情景，心中疑云更濃：“我知道了。你繼續(xù)留意各方面動向，有情況隨時向我匯報?！?/p>
小張點頭離去。林啟明沉思片刻，拿起內(nèi)線電話打給競賽部，要求調(diào)閱蘇超合作項目的全部資料。不出所料，接電話的副主任支支吾吾，說所有文件都被審計組調(diào)走了，暫時無法提供。
九點整，陳耀東召集各部門負責人開會。會議室里煙霧繚繞，幾位老煙槍一根接一根地抽著，氣氛壓抑。
“審計組這次來得突然，但我們要坦然面對?！标愐珫|面色平靜，但手指不停敲擊桌面的動作暴露了他內(nèi)心的焦慮，“各部門要全力配合，審計組要什么就給什么，不要有任何隱瞞和拖延。”
他特別看向競賽部部長劉洪剛：“洪剛，國際合作項目是你分管的，你要親自負責對接，確保審計組需要的材料第一時間到位?！?/p>
劉洪剛連連點頭，額頭上滲出細密汗珠：“秘書長放心，我一定辦好?！?/p>
陳耀東又轉(zhuǎn)向林啟明，語氣輕松了些：“啟明啊，你剛來，對這些歷史項目不熟悉，就不用參與具體對接工作了。正好趁這個機會，多下基層調(diào)研調(diào)研，了解一下中國足球的實際情況?！?/p>
林啟明心中明鏡似的，這是要把他支開：“謝謝秘書長關(guān)心。不過我既然分管國際合作，理應(yīng)參與審計配合工作，這也是學習了解的好機會?！?/p>
陳耀東眼底閃過一絲不悅，但很快掩飾過去：“年輕人有積極性是好事，那你就協(xié)助洪剛吧。不過要注意，審計工作專業(yè)性強，要多聽洪剛的意見。”
散會后，林啟明故意走在最后。在走廊拐角處，他聽到陳耀東低聲對劉洪剛說：“...關(guān)鍵文件一定要保管好，特別是那份...”
見到林啟明走近，兩人立即停止交談，分頭走開。
審計工作進行得異常迅速。審計組由李副審計長親自帶隊，三位資深審計員配合，工作效率之高令人咋舌。他們每天工作到深夜，查閱了大量文件資料，約談了多個部門負責人。
第三天下午，林啟明正在辦公室研究足球小鎮(zhèn)規(guī)劃圖，突然接到審計組電話，請他到九樓會議室一趟。
會議室里，李審計長面色嚴肅地坐在主位，旁邊三位審計員正在查閱文件。見林啟明進來，李審計長示意他坐下。
“林副主席，我們查閱足協(xié)近三年國際合作項目時，發(fā)現(xiàn)一些疑點。”李審計長開門見山，“特別是與蘇超的合作項目，預(yù)算金額巨大，但實際推進緩慢，資金使用效率低下?！?/p>
一位審計員遞過一份文件：“這是蘇超項目的預(yù)算審批表，批準金額為8000萬元，但截至目前實際支出不足1000萬，項目進展卻顯示‘已完成60%’。”
林啟明仔細翻閱文件，越看越心驚。預(yù)算明細中，有多項支出存在明顯問題：一場青訓教練培訓班的費用高達500萬元；購買教學設(shè)備的支出達2000萬元，卻沒有具體設(shè)備清單；最可疑的是一筆“國際合作中介費”，金額達1000萬元，收款方是一家注冊在開曼群島的咨詢公司。
“這些預(yù)算都是誰批準的？”林啟明問。
李審計長與助手交換了一個眼神：“根據(jù)文件記錄，最終批準人是陳耀東秘書長。但奇怪的是，項目建議書和初步方案是由你的前任李副主席起草的?！?/p>
林啟明立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。如果審計組認為這些資金使用存在問題，已經(jīng)退休的李副主席很可能要承擔責任。但更令人懷疑的是，為什么實際支出與預(yù)算差距如此之大？那7000萬差額資金流向何處？
“我們注意到，你上任后已經(jīng)叫停了這個項目?！崩顚徲嬮L繼續(xù)說，“能說說原因嗎？”
林啟明謹慎回答：“我認為原方案對蘇超依賴過度，不利于中國足球自主發(fā)展。計劃重新評估后再做決定?！?/p>
李審計長點點頭，不再多問。
談話結(jié)束后，林啟明剛回到辦公室，陳耀東就推門而入，面色罕見地陰沉：“審計組找你談了什么？”
林啟明平靜地回答：“問了蘇超項目的情況。我如實反映了叫停項目的理由?！?/p>
陳耀東眼神閃爍：“他們都問了哪些具體問題？”
“主要是預(yù)算和執(zhí)行進度的問題。我也很疑惑，為什么批準預(yù)算和實際支出差距這么大？”林啟明反問。
陳耀東臉色微變，隨即恢復(fù)常態(tài)：“這個嘛，預(yù)算審批要考慮很多因素，實際執(zhí)行中會根據(jù)情況調(diào)整。你是新來的，不了解情況也很正常?！彼叩酱扒埃硨α謫⒚?，“啟明啊，足協(xié)是個復(fù)雜的單位，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。審計組問話，你要謹慎回答，不要被誤導(dǎo)了?！?/p>
話中有話的提醒讓林啟明更加確信，蘇超項目背后一定有問題。
當晚，林啟明加班到很晚。審計組辦公室的燈也亮著，顯然還在工作。十點左右，他看見劉洪剛提著公文包匆匆走進電梯，神色慌張。
林啟明心中一動，悄悄跟了上去。
地下停車場，劉洪剛沒有走向自己的車位，而是快步走向一輛黑色奧迪。車窗降下，露出北方FC張總的臉。劉洪剛將一個文件袋遞進車窗，兩人低聲交談幾句，奧迪迅速駛離。
林啟明躲在柱子后，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幕。
回到辦公室，林啟明沉思良久，撥通了小張的電話：“能不能想辦法查到蘇超項目那筆1000萬中介費的最終流向？”
小張沉默片刻：“很難。但我知道財務(wù)部王副主任是李副主席的老部下，他對陳秘書長一直有看法。也許他能提供些線索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