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沈清月,相府庶女,是那顆再普通不過的沙礫。而我姐姐沈清柔,是嫡女,
是相府捧在掌心的明珠。賜婚的圣旨下來時(shí),京城所有人都說我走了天大的運(yùn)。
我被指給了太子,未來的一國之母。姐姐沖進(jìn)我的小院,哭得梨花帶雨,
砸了我本就寥寥無幾的陳設(shè)。“沈清月,你憑什么!太子哥哥是我的,
太子妃之位也該是我的!”爹和嫡母緊隨其后,一言不發(fā)地看著她鬧。那眼神,
我再熟悉不過,是默許,是縱容。大婚那日,天還沒亮,我被嫡母的人從床上拖起來,
強(qiáng)行換上了一套破舊的喜服。而姐姐,穿著本該屬于我的鳳冠霞帔,在滿堂賓客的艷羨中,
登上了前往東宮的八抬大轎。我被粗暴地塞進(jìn)一頂灰撲撲的小轎,從側(cè)門抬了出去,
送往城西那座人人談之色變的鎮(zhèn)北大將軍府。我的夫君,
是那個(gè)在戰(zhàn)場上被毀了容、斷了雙腿,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余生的廢人——顧長淵。
轎子起轎時(shí),我聽見姐姐得意的笑聲隔著墻傳來:“妹妹,別怪姐姐,要怪就怪你命不好。
好好伺候?qū)④?,說不定,他還能多活幾年呢?!蹦且豢?,我心底的最后一絲溫情,
徹底被冰封。1.轎子顛簸,一路向西。沒有吹鑼打鼓,沒有紅綢鋪路,
只有兩個(gè)轎夫沉默的腳步聲和車輪壓過石板的咯吱聲,像是在為我這趟有去無回的婚事送葬。
鎮(zhèn)北大將軍府邸,門楣依舊高懸,卻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蕭索。朱漆大門斑駁,
門口的石獅子布滿青苔,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主人的落魄。沒有賓客,沒有喜娘,
只有一個(gè)面容嚴(yán)肅的老管家,引著我穿過荒草叢生的庭院,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?!胺蛉?,
將軍就在里面?!惫芗腋2穆曇羲粏?,不帶一絲情緒。我推開門,
一股濃重壓抑的藥味撲面而來。房間里光線昏暗,一個(gè)男人背對著我,坐在窗邊的輪椅上。
他身形高大,即便坐著,也能看出曾經(jīng)的挺拔,只是此刻,
那背影里滿是揮之不去的孤寂與頹唐。聽到我的動靜,他緩緩轉(zhuǎn)動輪椅。
我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。那是一張?jiān)鯓涌刹赖哪?。左半邊臉頰,從額頭到下頜,
布滿了一道猙獰的刀疤,像一條丑陋的蜈蚣盤踞其上,皮肉外翻,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。
唯有那雙眼睛,深邃如寒潭,銳利得像能刺穿人心。他就是顧長淵,
曾經(jīng)名震天下、令敵軍聞風(fēng)喪膽的戰(zhàn)神。如今,只是一個(gè)被世人遺忘的廢人?!跋喔呐畠??
”他的聲音比我想象中要清冽,但卻裹著一層寒冰,“他們倒是舍得,
把你這個(gè)庶女塞過來沖喜?!彼脑捳Z里滿是嘲諷,眼神像在看一個(gè)物件,沒有絲毫溫度。
我捏緊了袖中的雙手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我告訴自己,沈清月,別哭,哭了就輸了。
我微微屈膝,行了個(gè)禮,聲音盡量平穩(wěn):“妾身沈清月,見過將軍?!彼湫σ宦暎?/p>
輪椅滑到我面前,那張可怖的臉離我極近,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傷藥和血腥氣混合的味道。
“你不怕我?”他問,似乎對我的平靜有些意外。我抬起頭,
直視著他那雙銳利的眼睛:“將軍是保家衛(wèi)國的英雄,清月為何要怕?
”這并非全然是場面話。我的生母,曾是行走江湖的游醫(yī),我自幼隨她學(xué)醫(yī),她總說,
醫(yī)者父母心,更要敬重那些為國為民流血的軍人。顧長淵的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,
但很快又恢復(fù)了冰冷。“英雄?”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牽動了臉上的傷疤,更顯猙獰,
“一個(gè)毀了容、斷了腿的廢物罷了。沈清月,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心思。我這里不是東宮,
給不了你榮華富貴。你安分守己,能有一口飯吃,
若敢動什么歪腦筋……”他的聲音陡然轉(zhuǎn)厲,“這府里,多的是冤死的孤魂?!蔽抑溃?/p>
這是警告。我垂下眼簾,輕聲道:“將軍放心,清月既已嫁入將軍府,便是將軍的人,
此生安分守己,絕無二心?!彼麑徱暳宋以S久,久到我以為自己會在這冰冷的目光中窒息。
最終,他揮了揮手,語氣里滿是不耐:“福伯,帶她下去?!备2I(lǐng)著我出了主屋,
將我安置在旁邊一間小小的廂房里。房間很簡陋,一張床,一張桌子,連窗戶紙都是破的。
“夫人,您暫且在這里住下吧?!备2f完,便轉(zhuǎn)身離開,連一句多余的問候都沒有。
喜服未脫,紅燭未點(diǎn),甚至沒有一杯合巹酒。我的新婚之夜,
便是在這間四處漏風(fēng)的破屋子里,聽著窗外凄厲的風(fēng)聲,獨(dú)自一人,坐到天明。
2.第二天一早,我便被凍醒了。秋日的清晨寒氣逼人,
我身上那件單薄的喜服根本無法抵御。我起身,自己打了水,簡單梳洗了一下。
鏡子里的人臉色蒼白,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,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。我不能就這么凋零。
我脫下那身礙眼的喜服,換上自己帶來的素色布裙。走出房門,院子里靜悄悄的。
福伯和府里為數(shù)不多的幾個(gè)下人,似乎都當(dāng)我不存在。沒有早飯,沒有問候。我也不惱,
徑直走向小廚房。幸好母親教過我,女子在外,靠誰都不如靠自己。
廚房里還有些剩米和干菜,我生了火,給自己熬了一碗熱粥。捧著溫?zé)岬闹嗤耄?/p>
我感覺自己凍僵的身體終于有了一絲暖意。我端著另一碗粥,走向顧長淵的房間。
福伯?dāng)r住了我,“夫人,將軍的飲食,不勞您費(fèi)心?!薄拔抑皇窍氡M一個(gè)妻子的本分。
”我輕聲說,態(tài)度溫和卻不容置喙。福伯看了我一眼,眼神復(fù)雜,最終還是讓開了路。
我推門進(jìn)去時(shí),顧長淵正自己費(fèi)力地從床上挪到輪椅上。他的動作很艱難,
額上滲出細(xì)密的汗珠,臉色也因?yàn)樘弁炊@得異常蒼白??吹轿疫M(jìn)來,他動作一頓,
眼神瞬間變得警惕而陰沉?!罢l讓你進(jìn)來的?”“將軍,該用早膳了。”我將粥碗放在桌上,
裊裊的熱氣模糊了他冷硬的輪廓。他看了一眼那碗清粥,冷哼道:“拿走,我沒胃口。
”我沒有動,反而走近了幾步,目光落在他纏著厚厚繃帶的雙腿上?!皩④娮蛞褂譀]睡好吧?
腿上的舊傷,每逢陰雨天或是夜里,便會疼得鉆心刺骨,對嗎?”顧長淵的瞳孔猛地一縮,
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扎在我身上?!澳愫f什么?”“我沒有胡說?!蔽艺Z氣平靜,
“我略通醫(yī)理。將軍氣色晦暗,眼下烏青,呼吸間隱有滯澀,
皆是氣血不暢、寒氣侵體的癥狀。您腿上的傷雖已結(jié)疤,但深處的經(jīng)脈早已被寒氣瘀血堵塞,
不通則痛?!边@些,都是我昨夜僅憑著那撲面而來的藥味和他的背影,初步判斷出來的。
顧長淵死死地盯著我,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懷疑。京中最好的太醫(yī)都來看過,全都束手無策,
斷言他此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,與疼痛為伴。這個(gè)被臨時(shí)塞過來的庶女,僅憑一眼,
就能說出他的病癥?“你到底是誰?”他沉聲問?!拔沂悄愕钠拮樱蚯逶?。
”我迎著他的目光,不閃不避,“將軍若信我,我愿意一試,為您緩解腿上的疼痛。
”他沉默了。房間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。良久,他才沙啞地開口:“你想做什么?
”“針灸?!蔽艺f道,“用銀針疏通您腿上的經(jīng)絡(luò),活血化瘀,祛除寒氣?!薄昂?,
”他笑了,笑聲里滿是蒼涼和不屑,“太醫(yī)院的首席御醫(yī)用盡了辦法都無用,你一個(gè)小丫頭,
懂什么針灸?”“懂與不懂,試過便知。”我從懷中取出一個(gè)小小的布包,緩緩展開,
里面是長短不一、排列整齊的銀針,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?!皩④姡?/p>
您已經(jīng)到了這個(gè)地步,還有什么比現(xiàn)在更糟的嗎?讓我試試,就算沒用,對您也并無損傷。
萬一……有用呢?”是啊,還有什么比現(xiàn)在更糟的呢?這句話,
似乎觸動了他心中最深的那根弦。他看著我,看了很久很久,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,
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。最終,他閉上眼,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從牙縫里擠出一個(gè)字。
“好。”3.得到他的允許,我沒有絲毫猶豫。我讓福伯準(zhǔn)備了熱水和烈酒,為銀針消毒。
當(dāng)我卷起顧長淵的褲腿時(shí),連見慣了各種傷口的我,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。他的雙腿,
從膝蓋以下,布滿了交錯的傷疤,肌肉已經(jīng)嚴(yán)重萎縮,皮膚呈現(xiàn)出一種不健康的青紫色。
幾處關(guān)鍵的穴位上,還留有陳舊的傷口,顯然是被人用利器貫穿,刻意廢掉了他的經(jīng)脈。
這不是普通的戰(zhàn)傷,這是蓄意的謀害!我的心猛地一沉。顧長淵感受到了我的停頓,
聲音冷得像冰:“怎么,怕了?現(xiàn)在后悔還來得及。”我抬起頭,對上他自嘲的眼神,
輕輕搖了搖頭:“不怕。只是有些心疼?!蔽艺f的是實(shí)話。一個(gè)曾叱咤風(fēng)云的將軍,
被人用如此陰狠的手段折斷了雙翼,其中的痛苦和絕望,非常人所能想象。他愣住了。
似乎從未有人,對他說過“心疼”這兩個(gè)字。我不再多言,集中精神,深吸一口氣,
捻起一根銀針,穩(wěn)穩(wěn)地刺入他腿上的穴位。我的手法得自我母親的真?zhèn)?,快、?zhǔn)、狠。
銀針入體,顧長淵的身子猛地一顫,悶哼了一聲?!疤??”我問。“……不疼?!彼е?,
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。我當(dāng)然知道疼。他腿部經(jīng)脈堵塞多年,驟然受到外力疏通,
如同用錐子去鑿開冰封的河流,那種酸麻脹痛,非常人能忍。可他,從頭到尾,
除了最開始那一聲悶哼,再沒有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只是他緊握成拳的雙手,
和額上不斷滾落的汗珠,暴露了他此刻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。這個(gè)男人,有著鋼鐵般的意志。
一個(gè)時(shí)辰后,我取下最后一根銀針,也早已是滿頭大汗?!昂昧恕!蔽逸p聲說,
聲音有些虛脫。顧長淵緩緩睜開眼,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,但那雙眸子,卻亮得驚人。
“我的腿……有感覺了?!彼哉Z,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。
不是那種無時(shí)無刻不在的鈍痛,而是一種久違的、帶著暖意的酸麻感,
像是有無數(shù)只小蟲在血管里爬行,酥酥麻麻,帶著一股暖流,涌向他早已冰冷的雙腳。
他嘗試著動了動腳趾。雖然只是極其微小的幅度,但那僵死多年的腳趾,真的動了!
他猛地抬起頭,死死地盯著我,那眼神,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
充滿了震撼與渴望?!澳恪阏娴摹薄斑@只是第一步。”我打斷他,
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,“將軍的腿傷了太久,寒氣入骨,想要痊愈恢復(fù),
非一日之功。接下來,需要每日施針,輔以藥浴和內(nèi)服的湯藥,慢慢調(diào)理?!彼粗?,
久久沒有說話。良久,他才啞聲道:“需要什么藥材,你開個(gè)方子給福伯。”這是他第一次,
用如此平等的語氣同我說話。我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從這天起,我便正式開始為顧長淵治腿。
每日施針、熬藥、準(zhǔn)備藥浴,我?guī)缀醢鼣埩怂械氖虑?。府里的下人見將軍對我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,
也漸漸不敢再怠慢我,福伯更是對我言聽計(jì)從,府里的大小事務(wù),都開始向我回稟。這個(gè)家,
終于開始有了一點(diǎn)家的樣子。而我和顧長淵的關(guān)系,也在這一日日的相處中,
發(fā)生著微妙的變化。他不再對我冷言冷語,雖然話依舊不多,但眼神卻柔和了許多。
他會默默地看著我為他施針,看我忙碌的身影,有時(shí),我一抬頭,
會撞上他來不及收回的目光,深邃而專注。他會在我累得趴在桌上睡著時(shí),
悄悄為我披上一件外衣。也會在我熬藥被燙到時(shí),緊張地抓住我的手,
用他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。我們之間,沒有太多言語,卻有一種無聲的默契在滋長。這天,
我正在為他施針,福伯匆匆走了進(jìn)來,遞上一封信?!胺蛉?,宮里送來的。”我的心一跳。
是沈清柔。4.信紙是上好的金絲箋,上面帶著淡淡的龍涎香,字跡張揚(yáng),一如沈清柔本人。
“月兒妹妹,見字如晤。”她通篇都在炫耀自己在東宮如何得太子寵愛,
賞賜了多少奇珍異寶,過著何等奢華的生活。字里行間,充滿了高高在上的優(yōu)越感。
信的末尾,她假惺惺地寫道:“聽聞將軍府清苦,妹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。
姐姐在宮中一切都好,你莫要掛念。待日后姐姐成了皇后,定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,
讓你脫離苦海?!碧搨?,又惡毒。她這是在提醒我,我如今的丈夫是個(gè)廢人,
我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,而她,才是那個(gè)高高在上的勝利者。我看完信,
面無表情地將信紙湊到燭火上,看著它一點(diǎn)點(diǎn)化為灰燼?!八f什么了?
”顧長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我回頭,對上他探究的目光。他的眼神很深,
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偽裝。“沒什么,不過是些炫耀之詞。”我淡淡地說。他沉默片刻,
道:“你不必在意。她那樣的,在宮里活不久?!蔽矣行@訝地看著他。他扯了扯嘴角,
露出一抹嘲諷的笑:“太子李哲,心胸狹隘,耳根子軟,最是薄情寡義。沈清柔驕縱愚蠢,
仗著相府的勢,怕是早已在東宮得罪了不少人。如今太子對她還有幾分新鮮感,
等這股勁兒過了,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?!彼吹?,竟比我還要透徹。
“將軍似乎……很了解太子?”我試探著問。顧長淵的眼神暗了下去,
眸底閃過一絲濃烈的恨意,快得讓我?guī)缀跻詾槭清e覺。“曾經(jīng),是兄弟。
”他緩緩?fù)鲁鲞@幾個(gè)字,語氣里帶著無盡的冰冷和嘲弄。我心中巨震。
我只知顧長淵是戰(zhàn)功赫赫的將軍,卻不知,他與太子之間,還有這樣一層關(guān)系。
再聯(lián)想到他腿上那明顯是人為的傷,一個(gè)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浮現(xiàn)。
“你的腿……”我失聲。他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說“你猜對了”?!肮Ω哒鹬?,
鳥盡弓藏?!彼届o地?cái)⑹鲋路鹪谡f別人的故事,“我領(lǐng)兵打了勝仗,
收復(fù)了北境十六州,百姓夾道歡迎,高呼‘戰(zhàn)神’。這份榮耀,刺痛了某些人的眼。
所以在慶功宴上,他親手為我倒了一杯毒酒?!蔽业男?,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,
疼得無法呼吸?!八粌H廢了我的腿,還想毀了我的臉,讓我永無翻身之日。若非我命大,
被忠心的副將拼死救出,如今早就是一抔黃土了?!彼届o的語氣下,是何等滔天的恨意。
我終于明白,他身上的孤寂與頹唐從何而來。那不是因?yàn)閭矗且驗(yàn)楸撑眩?/p>
來自他最信任的人的背叛。也終于明白,沈家為何要把我嫁過來。太子廢了顧長淵,
心中有愧,卻又忌憚顧家的兵權(quán),于是假意撫恤,請旨賜婚。而丞相爹爹,早已是太子一黨,
他將沈清柔嫁入東宮,是為了鞏固地位,將我這個(gè)庶女嫁給廢人顧長淵,一是為了羞辱顧家,
二是為了安插眼線。我和顧長淵,從一開始,就是這場骯臟政治博弈里的犧牲品。
我走到他身邊,輕輕握住他放在輪椅扶手上、因憤怒而青筋暴起的手?!岸歼^去了。
”我輕聲說,“以后,有我?!彼纳碜右唤?,緩緩轉(zhuǎn)過頭,看著我?;椟S的燭光下,
我的眼神堅(jiān)定而溫柔。他那雙常年冰封的眸子里,似乎有什么東西,正在一點(diǎn)點(diǎn)融化。
他反手握住我的手,很緊很緊,像是要將我揉進(jìn)他的骨血里。“好?!彼麊÷曊f,“以后,
有你。”5.從那夜之后,我們之間的那層隔閡,徹底消失了。我們更像一對真正的夫妻了。
白日,我為他施針療傷,他則會看一些兵書,或是與我閑聊幾句。他給我講戰(zhàn)場的金戈鐵馬,
講北境的風(fēng)土人情。我則給他講我跟著母親行醫(yī)時(shí)遇到的趣事。夜里,
他不再讓我睡在冰冷的廂房,而是搬進(jìn)了主屋。我們同床共枕,起初還有些拘謹(jǐn),但漸漸地,
也就習(xí)慣了彼此的存在。他睡得很淺,經(jīng)常會從噩夢中驚醒。每當(dāng)這時(shí),我都會握住他的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