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生意越做越大的時候,我收到了一個壞消息。
深圳那邊的攤主給我寫信,說最近查得比較嚴,進口貨的價格漲了不少。
而且,有些商品已經(jīng)斷貨了,短時間內(nèi)無法供應。
這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。
沒有穩(wěn)定的貨源,生意就無法持續(xù)下去。
我得想辦法開辟新的供貨渠道。
這時候,我想到了廣州。
廣州作為改革開放的前沿城市,商品種類應該不比深圳少。
而且,廣州離我們這里更近一些,運輸也更方便。
說干就干,我又向老李請了幾天假,準備去廣州考察。
這次王建國也想跟我一起去,但是被我拒絕了。
「為什么不讓我去?我們不是合作伙伴嗎?」王建國很不滿。
「你去了誰看店?」我找了個借口。
「那你去了誰看店?」
「你看啊,反正現(xiàn)在也沒什么貨了?!?/p>
王建國想了想,覺得有道理,就沒再堅持。
廣州的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好。
這里的商品不但種類豐富,價格也比深圳便宜一些。
更重要的是,我在這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新的商品。
比如進口的錄音機、電子表、甚至還有一些小型的家用電器。
這些東西在內(nèi)地根本見不到,但是在廣州的批發(fā)市場里卻很常見。
我當即決定,把主要的采購重心轉(zhuǎn)移到廣州。
在廣州待了三天,我聯(lián)系了好幾家供應商,建立了穩(wěn)定的合作關(guān)系。
而且,我還找到了一家專門搞運輸?shù)墓?,價格比深圳那邊便宜不少。
回到鎮(zhèn)上,我立刻著手準備新一輪的進貨。
這次我決定大干一場,一次性進價值兩萬塊錢的貨。
這幾乎是我全部的積蓄了,但是我有信心能賺回來。
可是,就在我準備出發(fā)去廣州的時候,出事了。
那天晚上,我正在宿舍里整理行李,突然聽到外面有敲門聲。
「誰???」
「派出所的,開門?!?/p>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派出所的人怎么會找到我?
難道是王建國告發(fā)的?
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,打開房門。
門外站著兩個穿制服的人,還有老李和王建國。
「你就是張秋月?」其中一個警察問。
「是的?!?/p>
「我們接到舉報,說你在從事非法經(jīng)營活動,請你配合調(diào)查?!?/p>
我看了一眼王建國,他正低著頭不敢看我。
「什么非法經(jīng)營?我沒有啊。」我裝無辜。
「沒有?」警察指著我床邊的紙箱子,「那這些是什么?」
我的心涼了半截。
那個箱子里裝的都是還沒賣完的商品,被他們發(fā)現(xiàn)了,想賴都賴不掉。
「這些...這些是朋友送的?!刮以噲D解釋。
「朋友送的?」警察打開箱子,里面的化妝品、香水露了出來,「你朋友這么大方?送你這么多貴重物品?」
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。
「張秋月,你還是老實交代吧?!估侠钤谂赃呎f,「事到如今,隱瞞也沒用了?!?/p>
我看著老李,再看看王建國,心里明白了一切。
這兩個人合起來算計我。
王建國把情況告訴了老李,老李又報告給了上級部門。
他們這是要把我徹底搞垮。
「好,我交代。」我深吸一口氣,「這些東西確實是我買來的,但是我沒有做生意,就是自己用。」
「自己用?」警察冷笑,「你一個人用這么多化妝品?」
「我...我準備送人的?!?/p>
「送給誰?」
我編不下去了,只能保持沉默。
警察開始搜查我的房間,很快就找到了我藏在床墊下面的現(xiàn)金。
整整八千多塊錢,在1984年,這絕對是一筆巨款。
「這些錢哪來的?」
「我...我攢的?!?/p>
「攢的?你一個月四十塊錢工資,能攢出八千塊?」
我知道再狡辯也沒用了。
事實擺在面前,想賴都賴不掉。
「張秋月,你涉嫌非法經(jīng)營,現(xiàn)在跟我們走一趟?!咕煺f著,開始收拾那些商品。
就在我準備跟他們走的時候,王建國突然開口了:「警察同志,我還有情況要反映?!?/p>
我驚訝地看著他,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。
「你說。」
王建國清了清嗓子:「這個張秋月,不但做非法生意,還...還勾引有婦之夫。」
「什么?」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這個王建國,不但告發(fā)了我的生意,還要毀我的名聲。
「你胡說八道!」我憤怒地指著王建國,「什么時候我勾引你了?明明是你自己想占我便宜!」
「有證據(jù)嗎?」王建國得意地笑了,「我老婆可以作證,她親眼看到你跟我...」
「王建國,你無恥!」我恨不得沖過去撕了他的嘴。
但是警察攔住了我。
「行了,這些感情糾紛回頭再說,先處理經(jīng)濟問題。」
我被帶到了派出所,關(guān)進了拘留室。
那一夜,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,望著天花板,心里五味雜陳。
我從來沒有想過,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。
幾個月前,我還是一個意氣風發(fā)的大學畢業(yè)生,滿心希望地走上工作崗位。
現(xiàn)在,卻成了階下囚。
但是,我不后悔。
我不后悔自己選擇了這條路。
如果讓我重新選擇,我還會這樣做。
因為我不甘心一輩子都被那些小人踩在腳下。
我要反抗,我要證明自己。
就算失敗了,我也要站著失敗。
第二天,我被提審。
審訊室里坐著一個中年警察,看起來還算和善。
「張秋月,你的情況我們已經(jīng)了解了?!顾f,「現(xiàn)在給你一個機會,老實交代你的犯罪事實,爭取寬大處理?!?/p>
我看著他,沉默了很久。
最后,我決定實話實說。
反正事情已經(jīng)敗露了,隱瞞也沒有意義。
「我確實在做生意?!刮议_口說,「我從廣東那邊進一些商品,然后拿到這邊來賣?!?/p>
「具體是什么商品?」
「主要是化妝品、香水,還有一些錄音帶之類的?!?/p>
「從哪里進貨的?」
「深圳和廣州?!?/p>
「有多少錢的交易額?」
我想了想:「大概兩萬多塊錢吧。」
警察記錄著我的話,然后問:「你知道這樣做是違法的嗎?」
「我...我不太清楚?!刮艺f,「我以為只是正常的買賣?!?/p>
「正常的買賣需要營業(yè)執(zhí)照,需要交稅?!咕煺f,「而且,你銷售的這些商品,有些是國家限制進口的?!?/p>
我點點頭,表示理解。
「還有,你有沒有同伙?」
我想到了王建國,心里一陣惡心。
但是我沒有供出他。
不是因為我想保護他,而是因為我想親手報復他。
「沒有,就我一個人?!?/p>
審訊結(jié)束后,我又被送回了拘留室。
在拘留室里,我遇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,因為打架斗毆被關(guān)進來。
「小姑娘,你犯什么事了?」她問我。
「做生意。」我簡單地回答。
「做生意也犯法?」她很驚訝。
我苦笑了一下,沒有解釋。
「別擔心,做生意這種事,頂多罰點款,不會有大事的。」女人安慰我,「我見過不少這樣的案子?!?/p>
她的話讓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。
但是我更擔心的是其他問題。
比如工作,比如名聲。
這件事傳出去,我在鎮(zhèn)上還怎么抬頭做人?
還有我的家人,他們知道了會怎么想?
越想越覺得前途渺茫。
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,有人來探望我了。
是劉大姐。
「秋月,你怎么這么傻??!」劉大姐隔著鐵柵欄,眼睛紅紅的,「這么大的事,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?」
看到劉大姐,我差點掉眼淚。
這個時候,還有人關(guān)心我,真的很難得。
「劉大姐,對不起,連累您了?!刮艺f。
「連累什么連累,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?!箘⒋蠼阏f,「你放心,外面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的?!?/p>
「什么事情?」
「王建國那個畜生,到處說你的壞話,我已經(jīng)讓我老公去找他談過了?!箘⒋蠼銘崙嵉卣f,「還有老李,這個老不死的,平時裝得人模狗樣,關(guān)鍵時候就露出真面目了?!?/p>
聽到劉大姐的話,我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。
至少還有人站在我這一邊。
「劉大姐,我可能要被判刑?!刮艺f,「以后就麻煩您多照應我家人了。」
「什么判刑不判刑的,沒那么嚴重?!箘⒋蠼阏f,「我已經(jīng)托人找關(guān)系了,最多就是罰點款,教育幾天就放出來了?!?/p>
她的話讓我看到了希望。
但是我知道,就算能出去,我的生活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了。
我得重新開始,重新規(guī)劃我的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