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家客廳里那堆小山似的禮物,成了一個巨大且奢華的煩惱。溫嶼白嘗試了各種方法退還,甚至按照車牌號查到了裴氏集團旗下的一家子公司,但對方客服人員只會用禮貌又機械的聲音回復(fù):“您好,裴總吩咐過,贈與溫小姐的物品概不收回,如何處理請您自行決定?!?/p>
溫嶼白氣得差點摔手機,最終只能咬牙切齒地將那些奢侈品暫時塞進儲物間落灰(那對安哥拉長毛兔被溫母心軟地養(yǎng)在了陽臺,取名叫“粉粉”和“嘟嘟”,溫棉雪很喜歡它們,這大概是唯一一件被接受的禮物)。
而那塊羊脂白玉佩,則像一根無形的線,牽動著溫棉雪的心。她將它小心地收在抽屜里,卻總會忍不住拿出來摩挲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越來越強烈,尤其是玉佩背面一個極細微的、類似云紋又似字母的刻痕,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。
裴傅季那句“與你的身世有關(guān)”更像魔咒,在她腦海里盤旋。她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并非沒有過幻想,但溫家給予的愛足夠充盈,讓她很少去深究。如今,這塊玉佩卻強行撬開了那扇塵封的門。
她嘗試著在網(wǎng)上搜索類似圖案的古玉,信息浩如煙海,一無所獲。她又偷偷拍了玉佩的細節(jié)圖(避開了那個特殊刻痕),發(fā)在一個小眾的古玩論壇上請教,回復(fù)大多也是討論玉料和工藝,無人識得具體來歷。
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,一條私信彈了出來。
發(fā)信人頭像是一片空白,ID是一串亂碼。
【小姑娘,你這塊玉佩,從哪里得來的?】
語氣似乎有些急切。
溫棉雪心中一動,謹(jǐn)慎地回復(fù):【家傳的。請問您認識?】
對方沉默了幾分鐘,才回復(fù):【看著眼熟,很像很多年前一位故人丟失的東西。方便多拍幾個角度的細節(jié)圖嗎?尤其是背面。】
溫棉雪的心跳驟然加速。故人?丟失?
她猶豫了一下,最終還是將玉佩各個角度,包括那個特殊的刻痕,都仔細拍下發(fā)了過去。
這次對方沉默的時間更長了。
久到溫棉雪以為對方只是惡作劇或者認錯了時,新的消息才姍姍來遲。
【抱歉,可能是我看錯了。打擾了?!?/p>
說完,對方的頭像就灰了下去,無論溫棉雪再發(fā)什么消息,都石沉大海。
這反常的舉動反而讓溫棉雪更加確信,對方一定知道些什么!而且似乎在害怕什么?
她將這件事告訴了溫嶼白。溫嶼白雖然對裴傅季極度不信任,但事關(guān)妹妹的身世,他也上了心。他動用自己IT男的技術(shù),試圖追蹤那個亂碼ID的地址,卻發(fā)現(xiàn)對方用了層層跳板,最后消失在一個境外服務(wù)器的迷霧中,顯然不是普通人。
“這件事越來越蹊蹺了?!睖貛Z白面色凝重,“裴傅季肯定知道內(nèi)情!我去問他!”沖動之下,他直接撥通了裴傅季的電話。
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,背景音很安靜,裴傅季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不容置疑的威嚴(yán):“溫先生,如果是為禮物的事,不必再提?!?/p>
“不是禮物!”溫嶼白沒好氣地說,“是那塊玉佩!裴傅季,你到底知道什么?棉雪的身世是怎么回事?你為什么要給她那塊玉?”
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,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,仿佛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:“我知道的,并不比你們多多少。只是偶然得到這塊玉,查到的線索指向了棉雪。具體真相,需要你們自己去探尋?;蛟S,可以從二十年前本市幾家曾有新生兒的人家查起,特別是……丟失過孩子,或者發(fā)生過什么變故的家族?!?/p>
他的話似是而非,給出了一個模糊的方向,卻又像是什么都沒說。
“你這不是等于沒說嗎?本市那么大,二十年前……”溫嶼白不滿。
“縮小范圍并不難。”裴傅季打斷他,語氣淡然,“比如,可以重點關(guān)注一下,當(dāng)年聲勢顯赫,如今卻有些……沉寂的蘇家?!?/p>
“蘇家?”溫嶼白一愣。他對本市的豪門世家了解不多,但蘇家還是聽說過的,曾經(jīng)是能與裴家比肩的頂級豪門,但近十幾年來似乎逐漸淡出了核心圈,變得十分低調(diào)。
“言盡于此。”裴傅季似乎不愿再多說,“真相往往伴隨著風(fēng)險。溫先生,在擁有足夠能力保護她想保護的人之前,貿(mào)然揭開蓋子,并非明智之舉?!?/p>
這話帶著淡淡的警告,卻又似乎意有所指。
不等溫嶼白細品,裴傅季就掛了電話。
“蘇家……風(fēng)險……”溫嶼白握著手機,眉頭緊鎖。裴傅季的話像是一把鑰匙,插入了一把生銹的鎖,雖然還沒完全擰開,卻已經(jīng)聽到了里面機括松動的聲響。
他立刻打開電腦開始搜索關(guān)于蘇家的信息。網(wǎng)絡(luò)上關(guān)于蘇家的公開資料不多,只知道是做醫(yī)療器械和藥業(yè)起家,家族企業(yè)叫“蘇安集團”,現(xiàn)任董事長叫蘇宏遠。二十年前,蘇家確實如日中天。
他還翻出了一些陳年的本地財經(jīng)新聞掃描件。在一張關(guān)于某次慈善晚宴的模糊照片里,他看到了年輕時的蘇宏遠夫婦。蘇夫人挽著丈夫的手臂,笑容溫婉,頸項間似乎佩戴著一枚玉佩,由于像素太低,看不太清細節(jié),但大致形狀和溫棉雪那塊似乎……有幾分相似?
溫嶼白的心猛地一沉。
難道……棉雪和蘇家有關(guān)?
那個“故人”,指的是蘇家?
如果棉雪是蘇家丟失的孩子……那現(xiàn)在的蘇家小姐是誰?資料顯示蘇宏遠夫婦只有一個女兒,叫蘇婉晴,年紀(jì)和棉雪相仿,是圈內(nèi)有名的才女兼美女,經(jīng)常出席各種時尚藝術(shù)活動。
一個驚人的、狗血的可能性浮現(xiàn)在溫嶼白腦海中:真假千金?!
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,隨即又覺得太過荒謬。怎么可能呢?生活又不是小說!
但他不敢怠慢,立刻將自己的發(fā)現(xiàn)和猜測告訴了父母和溫棉雪。
溫家頓時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氣氛中。
溫母緊緊抱著溫棉雪,眼圈泛紅:“不管棉雪是誰家的孩子,她都是我的女兒!”
溫父沉默地抽著煙,眉頭緊鎖:“如果真是蘇家……那可不是普通人家。裴傅季說得對,貿(mào)然去認,福禍難料?!?/p>
溫棉雪則完全懵了,她看著網(wǎng)上蘇婉晴光鮮亮麗的照片,再看看自己,一種巨大的不真實感籠罩了她。那個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女孩,可能會和自己有血緣關(guān)系?
“哥……也許只是巧合呢?”溫棉雪小聲說,她寧愿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,也不想卷入什么豪門的紛爭里。
“不管是不是巧合,這件事必須查清楚!”溫嶼白下定決心,“但不能貿(mào)然行動。我先想辦法查一下蘇家更詳細的信息,特別是二十年前的醫(yī)院記錄什么的……”
然而,調(diào)查豪門秘辛豈是那么容易的。溫嶼白動用了他所有的黑客技巧和人脈關(guān)系,進展卻極其緩慢,蘇家的信息被保護得很好,仿佛有一層無形的墻在阻擋著他的窺探。
就在溫家為玉佩和蘇家的事焦頭爛額之時,裴傅季的微信卻再次“恰到好處”地出現(xiàn)在了溫棉雪的手機上。
**Pei:【圖片】(一張看似隨手拍的辦公室窗外夜景)】
Pei:【最近似乎有些困擾?】
他總是能精準(zhǔn)地把握她的情緒。
溫棉雪看著那條消息,猶豫了很久,第一次主動回復(fù)了與“公事”無關(guān)的內(nèi)容:
棉花花:【裴先生,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?關(guān)于蘇家?】
Pei:【知道一些,但不確定?!?/p>
Pei:【真相需要你自己去發(fā)現(xiàn)和面對?!?/p>
Pei:【不過,無論你是誰,來自哪里,你只需要記住,你只是溫棉雪?!?/p>
Pei:【而我,永遠在你身后?!?/p>
最后那句話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和強大底氣,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砝碼,落在了溫棉雪慌亂的心湖里,奇異地帶來了一絲安定。
她看著那句“永遠在你身后”,心跳再次不爭氣地加速了。
這個男人,強大、神秘、步步為營,有時讓她害怕,有時又在她最無措的時候,給出一種近乎狂妄的承諾和保護。
她越來越看不懂他,也越來越……無法忽視他。
而裴傅季,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只兔子頭像下的“正在輸入中…”又消失,最終沒有等來新的回復(fù),只是勾了勾唇角。
魚兒已經(jīng)嗅到了餌料的味道。
網(wǎng),正在慢慢收緊。
他的小兔子,很快就要接觸到這個世界的另一面了。
而他會是她唯一的引導(dǎo)者和庇護所。
這場圍繞身世的迷霧,正是他精心為她準(zhǔn)備的,下一個舞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