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城中村的鐵皮棚上,像有千軍萬馬在奔騰。阿武叼著根快燃盡的煙,
踢開腳邊半袋發(fā)臭的爛菜葉,
手電筒的光柱在齊腰深的垃圾堆里晃——這是他今晚翻的第三個垃圾場,
房東催租的短信已經(jīng)塞滿了收件箱,再不找到點能換錢的廢品,明天就得卷鋪蓋睡橋洞。
突然,光柱撞在個黑黢黢的東西上,不是常見的塑料瓶或廢鐵,倒像塊裹著污泥的石頭。
他蹲下身扒開周圍的爛橘子皮,指尖剛碰到那東西,就猛地縮回手——不是涼的,是溫的。
“邪門了?!卑⑽溥魺煹?,索性伸手把那東西抱出來。足有半人高,
表面糊著厚厚的油污和不明黏液,可輪廓卻透著股奇怪的規(guī)整,像尊被遺棄的雕像。
他用袖子擦了擦,沒擦干凈,倒蹭掉塊松動的泥塊,露出底下暗沉的青銅色,
還有道細密的紋路,像條盤著的蛇。就在這時,那“雕像”突然動了。不是晃了晃,
是胸腔處明顯起伏了一下,像人在喘氣。阿武嚇得手一松,東西“咚”地砸回垃圾堆,
濺了他一臉污水。他連滾帶爬后退兩步,
手電筒光死死釘在那東西上——只見它頭頂?shù)哪鄩K簌簌往下掉,露出個猙獰的獸頭,
額上是彎曲的角,眼睛緊閉著,卻能看出眼窩深陷,鼻梁高挺,根本不是什么雕像,
是個……人?不對,不是人。阿武看清了它脖頸處的紋路,不是紋身,是天生的鱗片狀皮膚,
泛著冷硬的光。而且這體型,肩寬腰窄,肌肉線條就算裹著泥也藏不住,
比他見過的健身房教練還壯三倍,怎么會縮在垃圾堆里?他咽了口唾沫,正想繞開走人,
那東西突然睜開了眼。不是黑眼珠,是琥珀色的,像浸在水里的蜜蠟,
可眼神卻比冰碴子還冷。它盯著阿武,喉結(jié)動了動,發(fā)出一陣嘶啞的聲響,
像生銹的鐵門在開合。阿武腿一軟,差點坐地上——這眼神太嚇人了,不是兇狠,
是種居高臨下的漠然,仿佛在看一只擋路的螻蟻?!澳恪闶侨耸枪恚俊卑⑽渎曇舭l(fā)顫,
手不自覺摸向身后的鐵棍——那是他防身用的。那東西沒說話,掙扎著想坐起來,
卻牽動了身上的傷,悶哼一聲。阿武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它胸口有個猙獰的傷口,還在滲著黑紅色的血,
把周圍的污泥都染透了。它低頭看了眼傷口,眉頭皺起,那瞬間的神情,
竟有種說不出的威嚴,像是國王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王冠沾了灰。突然,
遠處傳來收廢品老頭的咳嗽聲。阿武心里一緊——這地方不能久留,要是被人看見這怪物,
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煩??煽此@模樣,扔在這兒估計活不過今晚。鬼使神差地,阿武蹲回去,
把鐵棍塞到它手里:“能走不?跟我走,我那兒有藥?!蹦菛|西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,
盯了足足半分鐘,才緩緩點頭。阿武租的是城中村最角落的單間,十平米,
除了一張床和一個破衣柜,再放不下別的。他把那怪物扶到床上,
轉(zhuǎn)身去翻藥箱——其實就是個裝著碘伏和創(chuàng)可貼的鐵盒子。等他拿著東西回頭,差點嚇掉魂。
那怪物不知什么時候坐了起來,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。它手上的泥蹭掉了不少,
露出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,指節(jié)分明,指甲卻比常人略尖,泛著淡青色。
更讓阿武頭皮發(fā)麻的是,它身上的污泥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,
露出里面一件暗紅色的袍子,料子看著就不便宜,雖然破了好幾個洞,
卻依舊能看出繡著繁復的花紋,不是龍,也不是鳳,是種阿武從沒見過的猛獸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誰?”阿武忍不住問。那怪物抬眼,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些,
卻帶著種奇怪的腔調(diào),像是從舊唱片里飄出來的:“吾名,玄囂?!薄靶??”阿武愣了愣,
這名字怎么聽著像古裝劇里的?他撓了撓頭,“我叫阿武,你……是不是拍戲的?
道具服沒卸干凈?”玄囂眉頭微蹙,似乎沒聽懂“拍戲”是什么意思。
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傷口,又看了眼阿武手里的碘伏,眼神里帶著明顯的嫌棄:“此等劣物,
如何能治傷?”“這是消毒的!不用這個你傷口會爛!”阿武急了,上前想給他涂藥,
卻被玄囂一把揮開。玄囂的力氣極大,阿武被甩得撞在衣柜上,疼得齜牙咧嘴?!胺潘?。
”玄囂冷冷道,“吾乃玄鳥氏之后,豈容爾等凡夫俗子觸碰?”阿武懵了。玄鳥氏?
那不是上古神話里的嗎?這貨怕不是腦子摔壞了?他正想反駁,就見玄囂抬起手,
指尖在傷口上方輕輕一點。一道淡金色的光從他指尖溢出,落在傷口上,
那猙獰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,不過幾秒,就只剩下一道淺淡的疤痕。
阿武手里的碘伏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瓶子摔碎了,褐色的液體流了一地。他張著嘴,
半天說不出話——這不是拍戲,也不是魔術(shù),這是……真的有超能力?
玄囂似乎對自己的“杰作”很滿意,收回手,又看了眼阿武,眼神里的漠然少了些,
多了點好奇:“汝為何不懼吾?”“我……我嚇傻了?!卑⑽鋵嵲拰嵳f,他現(xiàn)在腿還軟著呢,
“你……你真是神仙?”玄囂嗤笑一聲:“神仙?不過是些煉氣士的虛妄之稱。
吾乃一方霸主,執(zhí)掌千里疆域,只因遭奸人暗算,才墮入此界?!薄按私??
”阿武抓住了關(guān)鍵詞,“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?”玄囂點頭:“吾之世界,名為‘大荒’。
汝這地方……靈氣稀薄,濁氣彌漫,倒像個廢棄的囚籠?!卑⑽溲柿丝谕倌?,
打量著這十平米的出租屋——廢棄的囚籠?這形容還真挺貼切。他突然想起什么,拿出手機,
點開百度,搜“玄囂”。屏幕上跳出一行字:“玄囂,上古神話中黃帝之子,少昊之弟,
封于江水……”他把手機遞到玄囂面前:“你看,這是我們這兒的記載,說你是黃帝的兒子?
”玄囂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,眉頭皺得更緊:“黃帝?吾父乃玄鳥王,何來黃帝之說?
此書記載有誤?!笨磥聿皇且粋€神話體系。阿武心里嘀咕,又問:“那你說遭人暗算,
是被誰?”提到這個,玄囂琥珀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厲色:“吾之弟,玄夜。
他覬覦吾的王座,聯(lián)合外域蠻族,趁吾祭天之時偷襲。吾雖殺了蠻族首領,
卻被他以‘蝕靈箭’射中,靈力潰散,墜入空間裂隙,醒來便在那污穢之地。
”阿武這才明白,這貨是個外星……哦不,是外世界的王爺,被弟弟篡位,意外掉地球來了。
他撓了撓頭,突然覺得頭疼——這要是把他留下,豈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?
可把他扔出去,又實在不忍心。“那你……接下來打算怎么辦?”阿武小心翼翼地問。
玄囂看向窗外,外面依舊下著暴雨,霓虹燈的光透過雨幕照進來,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他沉默了很久,才緩緩道:“吾需尋回靈力,重返大荒,奪回王座?!薄霸趺磳??
”“吾之靈力,需借天地靈氣補充。但此地靈氣……”玄囂皺著眉,“幾乎為零。
”阿武想了想,突然眼睛一亮:“我知道個地方!城郊有座山,聽說以前是道觀,
說不定有靈氣!”玄囂轉(zhuǎn)頭看他,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點溫度:“善?!苯酉聛淼膸滋欤?/p>
阿武算是體會到了什么叫“養(yǎng)個王爺當祖宗”。玄囂吃不慣外賣,說全是“濁氣之物”,
阿武只能每天買菜自己做;玄囂看不起他穿的T恤牛仔褲,說“有失體統(tǒng)”,
把自己壓箱底的中山裝翻出來給他穿(雖然穿在玄囂身上短了一大截);最讓阿武崩潰的是,
玄囂居然不會用馬桶,差點把衛(wèi)生間淹了?!拔艺f大哥,你在你們那兒上廁所不用蹲坑嗎?
”阿武一邊拖地一邊哀嚎。玄囂坐在床邊,
正研究阿武的手機(他對這個能發(fā)光的小方塊充滿好奇),頭也不抬地說:“吾之宮殿,
有專人伺候?!卑⑽浞藗€白眼,心里把玄夜罵了八百遍——你說你篡位就篡位,
把你哥扔哪兒不好,扔我這兒來折磨我!不過玄囂也不是全無用處。有天晚上,
阿武收廢品回來,被幾個小混混堵在巷口。他正想求饒,玄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,抬手一推,
那幾個小混混就像被卡車撞了似的,飛出去好幾米,趴在地上哼哼唧唧?!盃柕认N蟻,
也敢動吾之仆從?”玄囂站在那兒,中山裝被風吹得獵獵作響,明明穿得像個老干部,
卻愣是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。小混混們嚇得屁滾尿流,爬起來就跑。阿武愣在原地,
突然覺得,養(yǎng)個王爺好像也挺有安全感的。周末,阿武特意請了假,帶著玄囂去城郊的山。
那山不高,卻很偏,一路爬上去,幾乎沒遇到人??斓缴巾敃r,玄囂突然停下腳步,
閉著眼深吸一口氣?!霸趺戳耍俊卑⑽鋯??!坝徐`氣?!毙瘫犻_眼,
琥珀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亮光,“雖微弱,卻純凈。”山頂果然有座破道觀,院墻塌了一半,
大殿里的神像也缺了胳膊少腿。玄囂走到道觀中央,盤腿坐下,雙手結(jié)印。阿武站在一旁,
只見周圍的樹葉開始輕輕搖晃,空氣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流動,
順著玄囂的指尖往他身體里鉆。過了大概一個小時,玄囂睜開眼,身上的氣息明顯強盛了些。
他站起身,對阿武說:“此地可暫歇。但要恢復全部靈力,需尋‘靈物’?!薄办`物?
什么東西?”“蘊含天地靈氣之物,或為玉石,或為古木,或為……異獸之鱗。
”玄囂頓了頓,“吾感應到,此城之中,有一塊‘玄晶’,靈力頗為純凈?!薄靶??
在哪兒?”玄囂閉上眼睛,片刻后睜開:“西南方向,約三十里,有座宏偉建筑,
玄晶便在其中?!卑⑽湫睦锟┼庖幌隆髂戏较蛉?,不就是市中心的博物館嗎?
“你是說……博物館里有玄晶?”阿武咽了口唾沫,“那地方有保安,有監(jiān)控,咱們怎么拿?
”玄囂挑眉:“為何要‘拿’?吾只需靠近它,吸收其中靈氣即可。”“那也得進去??!
”阿武急了,“進博物館要門票,而且不能亂摸展品!
”玄囂似乎沒把“保安”“監(jiān)控”當回事,他拍了拍阿武的肩膀:“今夜,隨吾同去。
”阿武看著玄囂篤定的眼神,心里七上八下。他長這么大,連紅燈都沒闖過,
現(xiàn)在居然要跟著一個外星王爺去博物館“偷”靈氣?這要是被抓住,不得蹲大牢?
可看著玄囂那副“你敢不去”的表情,阿武又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。罷了罷了,
誰讓自己撿了這么個麻煩呢。當天晚上,月黑風高。阿武硬著頭皮跟著玄囂來到博物館外。
博物館的外墻有三米多高,上面還裝著鐵絲網(wǎng)。阿武正發(fā)愁怎么進去,就見玄囂縱身一躍,
像只夜貓子似的,輕輕落在墻上,然后回頭對他伸出手?!吧蟻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