邱家別墅的訂婚宴,吵得人腦仁疼。水晶吊燈的光亮得晃眼,酒杯碰在一起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。
空氣里全是香水和食物的味道,混著嗡嗡的說話聲?!扒裨鲁赫媸呛妹?,
癱了兩年多的陸家少爺,居然醒了!”一個尖細(xì)的女聲鉆進(jìn)耳朵?!罢l說不是呢,
”旁邊立刻有人接話,聲音壓低,帶著刻意的神秘,“不過啊,聽說原本要嫁過去的,
是邱家那個小女兒邱星琪。陸家那邊催得急,星琪小姐死活不肯,這不,
臨時換人了……”“換誰?就臺上那個?嘖,看著比星琪差遠(yuǎn)了,木木呆呆的,也不說話。
”“還能換誰?家里那個前頭生的唄,邱月澈唄。聽說她媽還在醫(yī)院躺著,等著錢救命呢。
邱總開了口,她敢不答應(yīng)?”“哦……原來是個頂包的。陸家那邊能樂意?
”“生米煮成熟飯唄!反正陸家要的是邱家的女兒,管他是哪一個?再說,陸家那位醒了,
只要人醒著,比啥不強(qiáng)?邱家這算盤打得精啊。”那些議論像小蟲子,
密密麻麻地往我耳朵里鉆,又癢又疼。我站在臨時搭起來的小臺子上,
身上這件匆忙改過的婚紗,腰身那里勒得有點喘不過氣。肩帶也總是往下滑。
底下密密麻麻的人頭,他們的目光像探照燈,在我身上掃來掃去。好奇的,憐憫的,
更多的是看好戲的。沒人問我愿不愿意。邱志國,我那個名義上的父親,
用最不容置疑的語氣通知我:“月澈,星琪不懂事,陸家那邊不能耽誤。你去。
”理由充分得像塊鐵板。我媽躺在醫(yī)院,昂貴的進(jìn)口藥像流水一樣燒著錢。
邱志國攥著錢袋子,也攥著我媽的命。他沒說“你不去就斷藥”,
但他每一個眼神都在說這句話。陸家派來的管家站在我旁邊,臉上沒什么表情,
像個執(zhí)行程序的機(jī)器。他遞過來一支筆,指著厚厚的婚書簽名處。我的手有點抖,
冰涼的筆桿硌著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。簽下去,邱月澈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。管家立刻把婚書收走,
動作快得像怕我反悔。
他朝邱志國和旁邊那個妝容精致、眼神挑剔的女人——我的繼母劉美蘭——點點頭。
“邱先生,邱太太,手續(xù)齊全了。少夫人,請隨我來?!惫芗覍ξ易隽藗€請的手勢,
語氣公事公辦。沒有新郎。陸家的大少爺陸沉舟,據(jù)說成了植物人躺在老宅里已經(jīng)兩年多。
今天的儀式,只有我這個替嫁的新娘像個道具一樣,被擺弄了一圈?!霸鲁?,
”邱志國走過來,臉上努力擠出一點父親的慈愛,顯得很僵硬,“去了陸家,要懂事。
陸家不比家里,規(guī)矩大。好好照顧陸少爺,這也是你的福氣?!备猓?/p>
我看著他那張?zhí)搨蔚哪?,胃里一陣翻騰。劉美蘭站在他身后,嘴角掛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冷笑,
用只有我們倆能聽到的音量說:“山雞變鳳凰?呵,小心那鳳凰窩里,躺著的可是個活死人。
別把自己也捂餿了?!彼劾锏膼阂鈳缀跻绯鰜怼N乙粋€字也沒說,把腰挺直了一點,
盡管婚紗的束腰勒得肋骨生疼。跟著管家,在一屋子復(fù)雜的目光注視下,
走出了這個金碧輝煌的牢籠。陸家的老宅,像個巨大的、沉默的怪獸。管家姓陳,
走路幾乎沒有聲音。他把我?guī)У饺龢潜M頭的一個房間。門推開,
一股濃重的消毒水混合著某種昂貴香薰的味道撲面而來。窗簾拉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,光線昏暗。
房間大得離譜,中央放著一張巨大的床。床上躺著一個人,蓋著薄被,
只露出一點黑色的頭發(fā)和過分蒼白的下巴?!吧俜蛉?,這是少爺?shù)姆块g。
您的日常用品已經(jīng)備好。少爺需要安靜,沒有特別吩咐,不要隨意打擾。
”陳管家的聲音平板無波,交代完,就輕輕帶上門離開了。咔噠一聲輕響,門關(guān)嚴(yán)了。
巨大的房間里只剩下我和床上那個毫無聲息的人。安靜得可怕,
只有我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。消毒水的味道固執(zhí)地鉆進(jìn)鼻腔,提醒著我身處何地。
我慢慢走到床邊,借著昏暗的光線看他。陸沉舟。
這個名字在江城商界曾經(jīng)是讓人敬畏的存在。兩年前一場詭異的車禍,讓他成了這樣。
他閉著眼,五官輪廓深刻,鼻梁很高,嘴唇很薄,即使毫無知覺地躺著,
也能看出一種迫人的英俊,只是臉色白得像紙,沒有絲毫生氣。這就是我的丈夫。
一個活死人。我要守著這樣一個“丈夫”,在這個陌生的、冷冰冰的豪宅里,
度過不知道多久的歲月。換來的,是我媽能繼續(xù)用上那些昂貴的藥。
床邊有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貴妃榻。大概是為照顧他的人準(zhǔn)備的。我脫掉那雙蹩腳的高跟鞋,
腳后跟磨得生疼。又費力地把身上這件緊繃繃的婚紗扒下來,換上管家準(zhǔn)備的絲質(zhì)睡袍。
柔軟的面料貼著皮膚,才感覺活過來一點。累。從身到心,沉甸甸地往下墜。
我蜷縮在貴妃榻上,看著床上那個一動不動的男人。房間里太靜了,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。
恐懼、茫然、對未來的絕望,還有一絲被徹底利用后的麻木,像冰冷的海水,一點點漫上來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許是半小時,也許更久。疲憊感終于戰(zhàn)勝了所有混亂的情緒,
眼皮越來越沉。就在意識快要模糊的時候,黑暗中,似乎傳來一聲極輕、極壓抑的,
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吸氣聲。我猛地睜開眼,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房間里依舊昏暗,
只有角落一盞小夜燈發(fā)出微弱的光。聲音是從床上傳來的?我屏住呼吸,
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,死死盯著床上的人影。安靜。死一樣的安靜。聽錯了?
是太緊張產(chǎn)生的幻覺?我慢慢放松下來,也許真是幻聽。精神壓力太大了。
就在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稍微松懈的那一瞬,那聲音又來了!“呃……”更清晰了一些!
像被什么東西堵住喉嚨,艱難地試圖呼吸!不是幻覺!我蹭地一下從貴妃榻上彈起來,
心臟狂跳,咚咚咚地擂著胸膛。幾乎是撲到床邊,借著微弱的光線,
我看見陸沉舟的眉頭緊緊皺著,臉上呈現(xiàn)出一種極度痛苦的表情,
額頭上瞬間沁出了一層細(xì)密的冷汗!
他喉嚨里發(fā)出“嗬…嗬…”的、像是破風(fēng)箱一樣艱難的喘息聲!醒了?!他真的醒了?!
巨大的震驚讓我腦子一片空白,手腳冰涼。我第一反應(yīng)不是驚喜,而是恐懼!
陸家上下都認(rèn)定他不可能醒!他這時候醒過來,看到我這個冒牌貨,會怎么樣?
邱家會怎么樣?我媽的藥……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。不行!不能讓別人知道!
至少現(xiàn)在不能!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進(jìn)腦海。我?guī)缀跏菓{著本能,撲過去,
一只手猛地捂住他的嘴!另一只手慌亂地想去按床頭那個緊急呼叫鈴,想讓它失靈!
我整個人都壓了上去,用盡全身力氣試圖阻止他發(fā)出更大的聲響?!皠e……別出聲!
”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帶著哭腔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,“求你……別喊!
別讓人知道!”他猛地睜開了眼睛!那雙眼睛,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,也銳利得像鷹隼!
帶著剛從漫長黑暗中掙脫出來的迷茫,但更多的是冰冷刺骨的寒意和警惕!
那目光直直地刺向我,仿佛要將我洞穿!他醒了!徹底醒了!我捂著他嘴的手像被燙到一樣,
瞬間縮了回來。巨大的恐懼讓我渾身僵硬,血液都涼了。完了。他看到我了。
他一定會立刻拆穿我!他劇烈地咳嗽起來,胸口起伏得厲害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嘶啞的破音,
顯然剛才我那一下把他憋得夠嗆。他咳得撕心裂肺,蒼白的臉因為缺氧泛起不正常的潮紅。
那雙冰冷的眼睛卻始終死死地盯著我,像兩把淬了毒的刀??攘撕靡魂嚕派晕⑵綇?fù)一點,
胸膛還在劇烈起伏。他死死盯著我,聲音嘶啞得厲害,
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紙上磨出來的:“你……是誰?
” 那眼神充滿了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敵意。房間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,沉重得讓人窒息。
我被他看得頭皮發(fā)麻,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。完了,他果然不認(rèn)識我。
“我……”我張了張嘴,喉嚨干得發(fā)緊,聲音像蚊子叫,“我叫邱月澈……” 是實話,
但也是最大的謊言?!扒裨鲁海俊彼貜?fù)了一遍這個名字,眉頭緊鎖,似乎在回憶,
眼神更加銳利,“邱家……哪個女兒?” 他的語氣冰冷,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壓迫感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果然知道邱星琪!他懷疑了!巨大的恐懼讓我?guī)缀醮贿^氣。
我看著他冰冷審視的目光,腦子一片混亂。邱志國和劉美蘭得意的嘴臉,
我媽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樣子,陸家可能的雷霆之怒……所有可怕的后果在我腦子里瘋狂旋轉(zhuǎn)。
“我……” 我聲音抖得更厲害,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,
巨大的壓力和恐懼在這一刻徹底沖垮了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,“我不是邱星琪!我是替她嫁過來的!
” 這句話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來的,絕望又崩潰,“我爸逼我的!
我媽在醫(yī)院……她等著錢救命!他們拿藥威脅我!我沒辦法!我真的沒辦法!求你別喊!
別讓他們知道!求你了!”我語無倫次,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,整個人都在發(fā)抖。
我把最不堪的真相,連同最卑微的祈求,一股腦地拋了出來。在他冰冷銳利的目光下,
我像被剝光了所有偽裝,只剩下最赤裸的恐懼和絕望。
房間里只剩下我壓抑的啜泣聲和他依舊有些急促的呼吸聲。時間仿佛停滯了。
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(jì)那么漫長。他沉默著。那雙深邃的眼睛依舊鎖在我臉上,
但里面翻涌的冰冷和敵意似乎……凝滯了一下?他似乎在思考,在權(quán)衡。
咳嗽讓他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病態(tài)的潮紅,但眼神卻銳利得驚人。
就在我快要被這死寂的沉默逼瘋時,他嘶啞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,
帶著一種奇異的、冰冷的平靜:“閉嘴。別哭了。”他的聲音不高,
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。我的哭聲被他這句冰冷的命令硬生生堵在喉嚨里,
只能死死咬著嘴唇,身體還在控制不住地發(fā)抖。他看著我,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燈,
在我臉上掃視了幾圈,似乎在評估我話語的真實性。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又開口,
聲音依舊嘶啞,但比剛才平穩(wěn)了一些:“替我嫁過來……邱志國的算盤,打得不錯。
” 他的語氣里聽不出喜怒,只有一種沉沉的寒意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
等著他最終的審判?!凹热患蘖?,” 他緩緩地說,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,
“你就是陸家的少夫人。記住你的身份。”我猛地抬頭看他,眼淚還糊在臉上,完全愣住了。
他……他這話是什么意思?不拆穿我?默認(rèn)了?巨大的沖擊讓我忘了害怕,
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震驚。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,嘴角極其輕微地勾了一下,
那弧度冷得像冰。他費力地抬起一只手,指了指床頭柜上的水杯。我愣了一下才反應(yīng)過來,
趕緊撲過去拿起水杯,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唇邊。他的手沒什么力氣,只能微微仰頭,
就著我的手喝了幾口溫水。喉結(jié)滾動,水流下去,他干裂的嘴唇總算濕潤了一些。
“我醒了這件事,” 放下水杯,他靠回枕頭上,閉上眼睛,
似乎剛才的動作消耗了他太多力氣,但聲音卻異常清晰,“暫時,不要對任何人說。
”我驚愕地看著他:“任何人?陳管家……還有陸家……”“任何人?!?他打斷我,
眼睛沒有睜開,語氣斬釘截鐵,“包括陸家老宅里的每一個人?!?他停頓了一下,補(bǔ)充道,
“尤其是,我那位‘關(guān)心’我的繼母?!崩^母?我腦子里立刻閃過一些關(guān)于陸家的傳聞。
陸沉舟的父親陸振邦在他車禍后不久就因突發(fā)急病去世了,
度由他繼母張蕙蘭和同父異母的弟弟陸銘軒把持……難道他的車禍……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,
我瞬間明白了。他這是要……將計就計?利用我這個替身新娘作為掩護(hù)?
他懷疑他的車禍和繼母有關(guān)!所以他醒了也要裝沒醒?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我,
我下意識地點頭:“好……好……我明白了?!?聲音還有些發(fā)顫?!盀槭裁磶臀??
” 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。這對他有什么好處?留著我這個冒牌貨在身邊,不是個隱患嗎?
他睜開眼,那雙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幽深,里面沒有感激,
只有冰冷的算計和一種我看不懂的復(fù)雜情緒?!澳氵€有用?!?他的回答直白得近乎殘忍,
“我需要一個‘妻子’。而你,”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臉上,帶著審視,“足夠……安全。
”安全?是指我背景簡單,無依無靠,只能依靠他,所以不敢背叛嗎?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。
“你的母親,” 他話題突然一轉(zhuǎn),“在哪個醫(yī)院?
”我的心瞬間揪緊:“市……市一醫(yī)院……特需病房……”“明天,” 他閉上眼,
語氣恢復(fù)了一貫的命令式,不容置疑,“我會安排最好的醫(yī)療團(tuán)隊接手。錢的事,
不需要你再操心。”我猛地抬起頭,巨大的沖擊讓我?guī)缀跽静环€(wěn)。
我媽的藥……最大的那塊懸在我頭頂?shù)木奘?,就這么……被他輕飄飄一句話挪開了?
眼淚再次洶涌而出,但這次,不再是純粹的恐懼和絕望,
混雜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和難以置信?!爸x……謝謝……” 我聲音哽咽?!安挥弥x我。
” 他聲音冷淡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,“這是你守口如瓶的報酬。記住你的本分。
” 他頓了頓,補(bǔ)充道,“現(xiàn)在,把燈關(guān)掉。睡覺?!蔽疫B忙抹掉眼淚,
摸索著關(guān)掉了房間里唯一的小夜燈。房間徹底陷入一片黑暗。黑暗中,
他的呼吸聲依舊有些沉重,但似乎比剛才平穩(wěn)了一些。我摸索著回到貴妃榻上躺下,
心臟還在狂跳,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起伏而微微顫抖。替嫁,植物人丈夫蘇醒,威脅,
交易……這一夜發(fā)生的一切,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。我成了他名義上的妻子,
一個必須保守驚天秘密的同謀。而他,成了能救我母親的人。黑暗中,我睜著眼,毫無睡意。
未來像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,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和……一絲微弱的希望。接下來的日子,
我成了陸沉舟房間里一道沉默的影子。陳管家每天會按時送來清淡的流食。
陸沉舟“醒著”的時候極少,大部分時間都緊閉雙眼,維持著植物人狀態(tài)。只有夜深人靜,
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人時,他才真正“活”過來。他會自己坐起來一會兒,靠著枕頭,
緩慢地活動僵硬的手腳。動作很艱難,每一次都伴隨著壓抑的悶哼。他不讓我?guī)兔Γ?/p>
眼神冷得像冰。我只能在一旁看著,等他實在撐不住躺下,才敢上前幫他掖好被角。
他吃得很少,吞咽時喉嚨里會發(fā)出難受的嘶聲。每次喂他,我都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。
偶爾勺子碰到他的嘴唇,他會不悅地皺眉,眼神掃過我時帶著警告。我只能把頭垂得更低。
他很少說話。偶爾開口,都是簡短的命令?!八!薄懊怼!薄鞍汛昂熇_一條縫。
”我像個最聽話的機(jī)器人,立刻執(zhí)行。有時,他會靠在床頭,閉著眼,像是在休息,
又像是在思考。房間里靜得可怕,只有他緩慢而微弱的呼吸聲。
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(fā)出的那種沉重的、壓抑的氣息,像一座隨時會爆發(fā)的火山。
他不信任我,我知道。每次眼神交匯,他眼底深處那抹冰冷的審視從未消失過。
我只是他無奈之下暫時選中的工具,一個必須存在的“妻子”符號。
這種壓抑的日子過了三天。我媽那邊果然換了頂尖的醫(yī)療團(tuán)隊。
邱志國破天荒給我打了個電話,語氣是前所未有的“和藹”,話里話外都在打聽陸家的情況,
特別是陸沉舟的“狀況”。我按照陸沉舟的吩咐,聲音平淡地匯報:“還是老樣子,沒動靜。
” 邱志國似乎有些失望,又假惺惺地叮囑了幾句“好好照顧”,就掛了電話。第四天晚上,
陸沉舟的氣色似乎比前幾天好了一點。他靠在床頭,自己拿著水杯小口喝著。
昏黃的床頭燈給他蒼白的側(cè)臉鍍上一層暖色,但眼神依舊冰冷。
房間里只有水杯輕輕放回床頭柜的聲音。突然,外面走廊傳來一陣由遠(yuǎn)及近的高跟鞋聲!
噠噠噠噠,清脆又急促,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張揚和傲慢。我的心猛地一跳,
瞬間看向陸沉舟。陸沉舟的反應(yīng)快得驚人!在我看過去的瞬間,他已經(jīng)無聲地躺了下去,
迅速閉上眼睛,原本拿著水杯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側(cè),呼吸在剎那間調(diào)整得極其微弱綿長。
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,快得像演練過千百遍!我甚至來不及反應(yīng)!緊接著,
房間門被“砰”地一聲,毫不客氣地大力推開!門口站著一個極其年輕漂亮的女人。
一身當(dāng)季最新款的香奈兒套裝,手里拎著限量版的愛馬仕,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,
只是眉宇間那股子高高在上的驕縱和不滿,破壞了那份美感。邱星琪!我的“好妹妹”!
她踩著細(xì)高跟,像巡視自己領(lǐng)地一樣,目光掃過昏暗的房間,最后精準(zhǔn)地落在我身上,
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挑釁。“喲,這不是我那‘賢惠’的好姐姐嗎?
” 邱星琪的聲音又尖又利,像刀子刮在玻璃上,“替我來享清福了?這地方不錯啊,
就是味兒大了點,一股子……死人味兒!” 她說著,還嫌惡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。
她的目光掃過床上“沉睡”的陸沉舟,那眼神就像看一件垃圾。然后,她踩著高跟鞋,
噔噔噔地直接走到床邊,離陸沉舟的臉只有一步之遙!“嘖嘖嘖,” 邱星琪抱著手臂,
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毫無知覺的男人,紅唇勾起刻薄的弧度,“邱月澈,你還真能忍???
守著這么個活死人,跟守墓有什么區(qū)別?不過也是,你這種貨色,也就配配這種玩意兒了。
撿我不要的垃圾,感覺怎么樣???”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,狠狠扎過來。羞辱我,
更是在羞辱陸沉舟!我氣得渾身發(fā)抖,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我不能沖動。陸沉舟在裝睡!
我不能讓他暴露!“星琪,”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,往前一步,
想擋住她的視線,不讓她離陸沉舟那么近,“這里需要安靜。請你出去。”“安靜?
” 邱星琪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夸張地大笑起來,“邱月澈,你算什么東西?
也配命令我出去?” 她猛地伸手,用力推了我一把!我猝不及防,被她推得踉蹌后退,
腰狠狠撞在身后的梳妝臺角上,尖銳的疼痛瞬間傳來,悶哼一聲,眼淚差點飆出來。
“看清楚自己的身份!” 邱星琪逼近一步,手指幾乎戳到我臉上,眼神惡毒,
“你不過是我們家養(yǎng)的一條狗!現(xiàn)在讓你替我來守活寡,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!
還敢在我面前裝腔作勢?”她越說越氣,目光瞥向床上“沉睡”的陸沉舟,
又添了一把火:“看看你嫁的這個廢物!癱在床上,跟個死人沒兩樣!
陸家早就是銘軒哥的了!你還指望他醒了能給你什么?做夢吧你!守著他,
你就等著在這座活死人墓里發(fā)霉?fàn)€掉吧!真是賤命配賤人!”她的話語惡毒到了極點,
不僅是對我,更是對陸沉舟尊嚴(yán)的徹底踐踏!
我?guī)缀跄芨杏X到身后床上傳來的、那無聲的、冰冷到極致的怒意,
像無形的寒流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。怒火在我胸腔里瘋狂燃燒!為了我媽的藥,
我可以忍下對我自己的侮辱!但她這樣肆無忌憚地羞辱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病人,
羞辱一個在生死線上掙扎的人!尤其是,這個人現(xiàn)在掌握著我媽的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