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當(dāng)溫梨初看見沈知許拿起那支注射器對準(zhǔn)狗時。她才明白，在白月光喬冉冉面前，
他們八年的感情和愛犬平安的命，都抵不過一條被弄臟的裙子。“平安只是蹭到她的裙角，
我已經(jīng)道過歉了?！彼蚯蟮卣f，看著鏡頭里清晰地照出他波瀾不驚的臉。
作為市局最年輕的首席法醫(yī)，沈知許是見慣了殘缺的尸骸和扭曲的死狀。
溫梨初曾親眼見過他在解剖一具被碾碎的兒童尸體后，還能平靜地吃下午飯。
“你知道她有多怕狗嗎？”“十五歲那年因為被狗追，差點掉進河里喪命?！彼D了頓。
“冉冉現(xiàn)在整晚做噩夢，吃藥都睡不著。”“你瘋了？”溫梨初的眼淚砸在手機屏幕上。
“它和我們生活了八年！沈知許，你到底為什么……”男人閉了閉眼睛，再睜開時，
眼底有種近乎絕望的平靜。“冉冉是因為我才變成瞎子的。”“大學(xué)那次車禍，
本來該是我坐那輛車的?！薄八嫖胰チ?。所以這輩子，只要她還活著，我就得保護她。
”溫梨初的視線模糊了。她看著畫面里對此一無所知的平安，像過去八年每個他加班的深夜，
它都會這樣安慰疲憊的主人?！八阅?？你要當(dāng)著我的面殺了它？”“我是法醫(yī)，
不是劊子手?！鄙蛑S微微皺眉?！拔視垖I(yè)的寵物安樂機構(gòu)來處理，它不會痛苦。
”“我把平安送到我媽家?！薄坝肋h不帶它回來，永遠不讓它靠近喬冉冉……這樣可以嗎？
”當(dāng)溫梨初趕忙說完這句話時，他的手停頓了一下。有那么一瞬間，
溫梨初以為他會放下那支注射器?！啊谩！弊罱K他說道，聲音里帶著奇怪的疲憊。
“明天早上我讓司機送你們。”她掛完電話后哭著開始收拾平安的玩具、零食、小毯子時，
那些回憶像玻璃碎片一樣扎進心里。想起沈知許曾為她連夜驅(qū)車三百公里買一碗桂花酒釀。
想起他曾經(jīng)為了娶她，在沈家老宅的祠堂跪了整整三天，老爺子用藤條抽得他后背血肉模糊，
他愣是沒吭一聲。想起他把她名字紋在肋骨的位置，看著她說因為那里最靠近心臟。
她確實心動了，和沈知許結(jié)了婚，婚后他也對她極好。沈知許再忙都會記得她生理期，
凌晨回家也會帶一盒熱牛奶。每次她發(fā)燒，這個見慣尸體的法醫(yī)都會手足無措地守一整夜。
可是結(jié)婚五年才知道，沈知許有一個青梅竹馬。當(dāng)喬冉冉回國的消息傳來時，
溫梨初甚至主動提議請她來家里吃飯。她記得沈知許切牛排的手頓了一下，神色有些不自然。
“不用了?！彼皖^繼續(xù)切割那塊早已支離破碎的牛排?！八龖?yīng)該很忙。
”現(xiàn)在溫梨初終于明白那個瞬間的異常從何而來。她一夜沒睡，沈知許也整夜未歸。
清晨七點，她紅腫著眼睛沖進市法醫(yī)中心。沈知許的辦公室空無一人，
同事說他昨晚接到電話就急匆匆走了。解剖室的門虛掩著。
她的手指觸到解剖室門把手的瞬間，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?！捌桨?？
”沒有熟悉的爪子啪嗒啪嗒跑來的聲音，沒有歡快的吠叫。只有中央空調(diào)嗡嗡的運轉(zhuǎn)聲，
和某種液體滴落的輕響。解剖臺上的無影燈亮得刺眼。在那片慘白的光暈里，
一團金黃色的毛發(fā)刺痛了她的眼睛。平安側(cè)躺在不銹鋼臺面上，四肢僵硬地伸展著，
它的舌頭耷拉在嘴角，還保持著麻醉時的模樣，濕潤的鼻頭已經(jīng)干裂發(fā)白。
指尖碰到它冰冷的臉時，溫梨初終于崩潰了。她猛地抓起手機，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。
沈知許的號碼在屏幕上跳動，每一聲等待音都像刀子扎進心臟。一次。兩次。第三次，
電話終于接通了?？蓚鱽淼?，卻是一個溫柔的女聲?！拔?？
”喬冉冉的聲音柔軟得像是清晨的陽光，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慵懶。溫梨初的呼吸瞬間停滯。
“知許哥哥昨晚照顧了我一整夜，他太累了，現(xiàn)在還在睡?！眴倘饺捷p輕笑了笑，
語氣里帶著一絲歉疚?！盎蛟S……你是知許哥哥的妻子嗎？”2她猛地掛斷電話，
手指觸到平安已經(jīng)僵硬的爪子時，那些細小的、粗糙的觸感突然變得無比清晰。
去年冬天它踩到碎玻璃，沈知許抱著它連夜趕去寵物醫(yī)院，血滴了一路，
他在寵物醫(yī)院當(dāng)著所有工作人員紅著眼睛說“它要是出事我老婆會哭死的”。
“平安……”溫梨初把臉埋進那團逐漸變冷的毛發(fā)里。
“對不起……媽媽對不起你……”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跪了多久，直到刺耳的鈴聲劃破死寂。
溫梨初木然地伸手去夠，指尖碰到冰涼的屏幕時，她看到“媽媽”兩個字在閃爍。
“媽……”她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聲音，卻聽見電話那頭一個陌生男聲急促地說著。
“請問是溫女士嗎？您母親突發(fā)心臟病，現(xiàn)在正在市立醫(yī)院搶救，
需要立即手術(shù)……”世界天旋地轉(zhuǎn)。溫梨初踉蹌著站起來，最后摸了摸愛犬已經(jīng)泛青的耳尖，
轉(zhuǎn)身沖向門外。市第一醫(yī)院離法醫(yī)中心只有十分鐘車程。溫梨初闖進急診室時，
護士正在給溫母接心電圖。她母親臉色灰白，嘴唇泛紫，一只手死死揪著胸口的病號服。
“媽！”溫梨初撲到床邊，握住母親冰涼的手。醫(yī)生面色凝重：“心肌梗塞，需要立即手術(shù)。
但病人對常規(guī)藥物過敏，需要特殊配型的進口特效藥?！薄岸嗌馘X都行！”溫梨初翻找手機。
“我找我丈夫……他是法醫(yī)中心的……”她最終還是按下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。這一次，
電話很快接通了?！吧蛑S?！彼曇舭l(fā)抖。“我媽在搶救，
需要一種特效藥……”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?！鞍阉幟l(fā)我?！彼穆曇衾潇o如常，
仿佛幾小時前殺死平安的不是他。十五分鐘后，沈知許出現(xiàn)在急診室門口。
他穿著皺巴巴的襯衫，眼下掛著青黑，顯然一夜未眠。溫梨初的目光落在他右手虎口處，
那里有一道新鮮的抓痕，像是被指甲劃傷的。“藥在路上。”他簡短地說，
同時向走來的主任醫(yī)師點頭示意。“張主任，這是我岳母。”溫梨初緊繃的神經(jīng)稍稍松動。
當(dāng)沈知許熟練地與醫(yī)生討論治療方案時，她恍惚想起他們剛結(jié)婚時她急性闌尾炎發(fā)作，
他也是這樣連夜調(diào)來最好的外科醫(yī)生。手術(shù)準(zhǔn)備緊鑼密鼓地進行。護士推來擔(dān)架床時，
沈知許的手機響了。他看了一眼屏幕，臉色驟變?！叭饺剑吭趺戳?？”他背過身接聽，
但急診室太安靜，溫梨初還是聽到了電話那頭急促的啜泣聲?！笆裁矗磕愕纫幌?，
我馬上過來?！鄙蛑S掛斷電話，轉(zhuǎn)向溫梨初，臉上帶著歉意的表情。“冉冉突然呼吸困難，
可能是急性過敏反應(yīng)，我得過去一趟?！睖乩娉醪桓蚁嘈抛约旱亩?。“我媽還在手術(shù)室里！
”“劉主任是最好的心內(nèi)科醫(yī)生，你媽媽會沒事的。”沈知許已經(jīng)開始后退。
“藥已經(jīng)送走了，冉冉那邊情況更緊急……”“藥？”溫梨初突然意識到什么，
臉色瞬間變得慘白?！澳惆呀o媽媽的特效藥帶走了？”“冉冉也需要同樣的藥，
她的過敏反應(yīng)可能導(dǎo)致……”溫梨初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。
她看著沈知許從醫(yī)生手中拿走那支救命的藥劑，動作利落地交給身后的藥劑師。
“不……”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，然后突然爆發(fā)?！吧蛑S！那是我媽媽的藥！
”“冉冉的情況更危險，你母親還能等?！薄八炔涣?！”溫梨初抓住他的手臂，
指甲幾乎嵌入他的皮肉?！搬t(yī)生說了延誤會有后遺癥！平安已經(jīng)死了，你還要害死我媽媽嗎？
”沈知許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?！叭饺绞且驗槲也趴床灰姷?，我只要她永遠健康快樂。
”3他說完轉(zhuǎn)身就走，白大褂在走廊拐角處一閃而逝。五個小時后，手術(shù)室的門終于打開。
劉主任走出來，表情凝重?！笆中g(shù)還算成功，但由于心肌缺血時間過長……”他頓了頓。
“病人可能會留下比較嚴重的心功能不全后遺癥。
”溫梨初看著連接在母親身上的各種儀器和管子。母親的臉蒼白如紙，呼吸微弱而急促。
她輕輕握住母親的手，淚水無聲滑落。溫梨初坐在母親病床邊的椅子上，
之后看著母親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。那個陌生號碼在母親發(fā)病前十分鐘打來過，
通話時長兩分四十七秒。她猶豫了一秒，然后按了下去?！拔?？
”電話那頭傳來喬冉冉柔軟的聲音，帶著一絲刻意的驚訝?！笆恰瓬匕⒁虇?？
”溫梨初的呼吸瞬間凝固。她死死咬住下唇，直到嘗到血腥味?！皢倘饺健?/p>
”她的聲音冷得像冰?！澳愀覌屨f了什么？”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，隨后傳來一聲輕笑。
“溫小姐？我只是關(guān)心一下阿姨的身體狀況。”喬冉冉的聲音依然溫柔似水。
“畢竟知許哥哥說阿姨心臟不太好……”“我只是告訴阿姨，知許哥哥為了照顧我，
可能要晚些回家，
續(xù)等了……順便提到那只嚇到我的狗已經(jīng)被處理掉了……”溫梨初的手指幾乎要將手機捏碎。
她猛地掛斷電話，將早就錄制好的錄音發(fā)給沈知許，附言。【看看你的冉冉做的好事。
】消息顯示已讀，但整整五分鐘沒有回復(fù)。終于，手機震動起來?！纠娉?，這不能說明什么。
】【冉冉只是禮貌性問候，阿姨發(fā)病是巧合。】【巧合？】【沈知許，你解剖過那么多尸體，
看過那么多死亡真相，現(xiàn)在卻選擇當(dāng)一個瞎子？】【你不要無理取鬧。
】【冉冉善良得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，怎么可能故意刺激阿姨？】溫梨初盯著這條回復(fù)，
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。她撥通了沈家長期合作的金律師的電話?！敖鹇蓭?，我要離婚。
”“我要沈知許付出最慘重的代價?！彪娫捘穷^金律師似乎有些驚訝?！皽匦〗?，您確定嗎？
離婚協(xié)議需要時間準(zhǔn)備……”“我確定?！睖乩娉醮驍嗨?。“我要他身敗名裂，一無所有。
將所有應(yīng)得的報應(yīng)都還回去?！睊鞌嚯娫捄螅囊暰€開始模糊。
連續(xù)的情緒波動和缺乏睡眠終于擊垮了她。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(zhuǎn)，然后眼前一黑，
倒在了母親病床邊的地板上。當(dāng)溫梨初再次睜開眼睛時，
映入眼簾的是自家臥室熟悉的天花板。窗外已是深夜，只有一盞昏黃的床頭燈亮著。
她試圖坐起來，卻發(fā)現(xiàn)全身無力，頭痛欲裂。“太太，您醒了？”“您昏睡了一天一夜，
先生讓我照顧您。”“您先好好休息，我去給您端粥來?！睖乩娉觞c點頭，等李媽離開后，
她強撐著下床，雙腿卻軟得像棉花。扶著墻壁走到門口，一股濃郁的味道飄進鼻腔。
她皺起眉，這不是李媽平時做飯的味道。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下樓，溫梨初的視線還有些模糊。
直到走到客廳，她才看清沙發(fā)上坐著的人，喬冉冉。喬冉冉優(yōu)雅地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(fā)上，
墨鏡遮住了她那雙據(jù)說已經(jīng)失明三年的眼睛。李媽正彎腰在她面前的小茶幾上擺放餐具，
動作小心翼翼，仿佛在伺候什么易碎的珍寶。溫梨初站在樓梯中間，雙腳像是生了根。
“太太！”李媽抬頭看見她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?！八秊槭裁丛谶@里？
”溫梨初依舊看著喬冉冉。喬冉冉轉(zhuǎn)過頭，墨鏡對著溫梨初的方向，
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?！袄娉踅憬阈蚜?？”她的聲音甜美得像蜜。
“知許哥哥擔(dān)心我一個人住會有危險，所以接我來住幾天?！薄罢媸遣缓靡馑迹驍_你了。
”“所以讓小三登堂入室？”溫梨初笑了笑?！皢倘饺?，這里是我家，請你立刻離開。
”喬冉冉的笑容絲毫未減?！翱峙虏恍心亍ＶS哥哥特意交代李媽照顧我的飲食起居。
”她歪了歪頭?！皩α耍顙屨诮o我燉補湯，你要不要也來一碗？
”溫梨初的胃里一陣翻騰。她轉(zhuǎn)身走向廚房，想質(zhì)問李媽為什么允許喬冉冉進入這個家。
廚房里，李媽正守著一個砂鍋，濃郁的香氣從鍋蓋邊緣溢出?！袄顙?，這是怎么回事？
”溫梨初壓低聲音問道。李媽面露難色?！胺蛉耍?/p>
是先生吩咐的……說喬小姐身體虛弱需要調(diào)養(yǎng)……”溫梨初剛要說話，
身后傳來喬冉冉的聲音?！袄顙?，湯好了嗎？知許哥哥說這湯對我恢復(fù)元氣特別有效呢。
”“好了好了?！崩顙屵B忙盛出一碗乳白色的湯，撒上幾粒枸杞?！皢绦〗阈⌒臓C。
”喬冉冉接過湯碗，優(yōu)雅地吹了吹，然后轉(zhuǎn)向溫梨初?！罢娴牟粐L嘗嗎？
知許哥哥看我養(yǎng)身子。”她抬起頭，墨鏡后的眼睛似乎直視著溫梨初。
“特意讓李媽給我熬的狗湯?！?世界在那一瞬間靜止了。
溫梨初的視線聚焦在那碗乳白色的湯上，看到湯面上漂浮的幾點油星，
突然聯(lián)想到平安金黃色的毛發(fā)。她的喉嚨一緊，一股酸水直沖口腔。轉(zhuǎn)身沖向衛(wèi)生間，
膝蓋重重磕在地面上也感覺不到疼痛。趴在馬桶邊，她干嘔得眼淚直流，卻只吐出幾口苦水。
每一陣痙攣都像是有人在她胃里擰毛巾，
腦海中全是平安最后一次舔她手指時粗糙溫暖的觸感?！袄娉踅憬阏娴牟粐L嘗嗎？
”喬冉冉的聲音從客廳傳來，溫柔中帶著一絲戲謔。
“很補的……”溫梨初用袖子狠狠擦掉嘴角的唾液，通紅的雙眼盯著鏡中狼狽的自己。
鏡中人頭發(fā)散亂，臉色慘白，嘴角還帶著嘔吐后的痕跡。
這還是那個曾經(jīng)被沈知許捧在手心的溫梨初嗎？
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從心底竄起燒盡了所有理智。她沖回客廳，
看到喬冉冉正優(yōu)雅地小口啜飲著那碗湯?！昂煤葐?？”喬冉冉抬起頭，墨鏡反射著吊燈的光，
遮住了她的眼神。“知許哥哥的心意，當(dāng)然……”話音未落，
溫梨初已經(jīng)一巴掌打翻了她手中的湯碗。瓷碗在地上摔得粉碎，
熱湯濺在喬冉冉的真絲睡裙和裸露的小腿上?！鞍。 眴倘饺襟@叫一聲，還沒等她反應(yīng)過來，
溫梨初的巴掌已經(jīng)重重落在她臉上。清脆的巴掌聲在客廳回響。喬冉冉的墨鏡被打飛，
露出那雙完好無損的眼睛，此刻正因震驚而瞪大?！澳恪愀掖蛭?？”冉冉的聲音顫抖著，
這次是真的震驚?！澳愀緵]瞎！”溫梨初猛地撲上去，抓住喬冉冉的頭發(fā)?！澳氵@個騙子！
殺人犯！”兩人一起摔倒在滿是湯漬的地板上。溫梨初騎在喬冉冉身上，拳頭如雨點般落下。
她扯著喬冉冉的頭發(fā)，看著那張精致的臉因疼痛而扭曲?！澳鞘瞧桨?！那是我的平安！
”溫梨初嘶吼著，淚水模糊了視線。“你和沈知許殺了它！現(xiàn)在還敢把它煮成湯？！
”她的指甲在溫梨初臉上抓出幾道血痕，但溫梨初感覺不到痛。
她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奪走了她的一切，她的婚姻，她的平安，
現(xiàn)在連她最后的尊嚴都要踐踏。喬冉冉發(fā)出尖銳的哭喊聲?！熬让?！知許哥哥！救我！
”大門被猛地推開，腳步聲急促地接近。下一秒，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溫梨初的后衣領(lǐng)，
將她整個人提起來甩到一旁。溫梨初撐著地板站起來，
手掌被碎片割破的傷口在地板上留下幾道血痕。她抬頭，看見沈知許將喬冉冉護在懷里，
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震怒。“溫梨初！你瘋了嗎？”沈知許怒吼。“你想干什么？
”喬冉冉在他懷里抽泣，臉上是清晰的五指印，衣服上沾滿湯汁，看起來狼狽不堪。
“知許哥哥……她……她突然就……”溫梨初的胸口劇烈起伏，她指著地上的一片狼藉，
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。“那是平安的肉，你們竟然……”“夠了！”沈知許厲聲打斷。
“溫梨初，你看看你現(xiàn)在像什么樣子？像個潑婦！”溫梨初笑了，
那笑聲讓沈知許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。“潑婦？沈知許，你殺了我養(yǎng)的狗，
讓這個小三登堂入室，現(xiàn)在還說我像潑婦？”“平安的事我很抱歉，但那是不得已。
”沈知許的聲音冷靜下來，帶著法醫(yī)特有的那種冷酷理性?！爸劣谌饺?，她眼睛看不見，
一個人住不安全……”“她看得見！”溫梨初指著喬冉冉。“她的墨鏡被我打掉了，
她的眼睛根本沒問題！她一直在騙你！”沈知許皺眉看向喬冉冉，后者立刻慌亂地閉上眼睛，
雙手在空中摸索?！拔业哪R……知許哥哥，
我的墨鏡在哪里……我害怕……”沈知許的表情立刻軟化了，他撿起地上已經(jīng)碎裂的墨鏡，
輕柔地安撫喬冉冉。“沒事了，我在這里?！彼氖种篙p輕撫過喬冉冉紅腫的臉頰，
眼神中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。轉(zhuǎn)向溫梨初時，那抹心疼瞬間變成了冰冷的審視。
“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？”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?！氨┝Α⑼?、歇斯底里……梨初，
這不是我認識的你?！睖乩娉跽驹谝黄墙逯校?/p>
混合著掌心的血跡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紅褐色水漬。
她看著沈知許小心翼翼地攙扶喬冉冉起身，
那個剛才還對她露出勝利微笑的女人此刻柔弱得像一片落葉。“沈知許。
”溫梨初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?！澳阏J識我八年，結(jié)婚五年。
你真的相信我會無緣無故發(fā)瘋嗎？”沈知許的動作頓了一下，
但很快又繼續(xù)幫喬冉冉整理衣服?！叭耸菚兊??！彼喍痰鼗卮?，
然后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?！皬堅洪L，是我，沈知許?！彼穆曇艋謴?fù)了法醫(yī)特有的冷靜。
“我這里有個緊急情況，對，可能需要你們醫(yī)院的幫助?！睖乩娉醯耐酌偷厥湛s。
“你在給誰打電話？”沈知許沒有回答她，繼續(xù)對著手機說道。“是的，突發(fā)性精神障礙，
有暴力傾向……好的，我半小時后到?！彼麙鞌嚯娫挘?/p>
看向溫梨初的眼神已經(jīng)帶上了醫(yī)者看待病人的那種專業(yè)距離感?！澳阈枰獛椭?，梨初。
市精神衛(wèi)生中心的張院長是我大學(xué)同學(xué)，他會給你最好的治療。”溫梨初踉蹌后退，
撞翻了身后的花瓶?！澳阋盐宜瓦M精神病院？”5“是治療。”沈知許糾正道。
“你現(xiàn)在這種情況，對自己和他人都是威脅?！彼匝宰哉Z道，然后走近溫梨初?！袄娉?，
別怕，只是去做個評估。如果你沒事，很快就能回家?！彼穆曇裟敲礈厝幔?/p>
就像以前哄她吃藥時一樣。溫梨初有一瞬間的恍惚，差點就要相信他了。
直到她看見喬冉冉站在沈知許身后，嘴角那抹轉(zhuǎn)瞬即逝的冷笑。門外傳來汽車剎車的聲音，
兩個穿白大褂的男護工走了進來，手里拿著束縛帶。溫梨初驚恐地后退，直到背抵上墻壁。
“沈知許！不要！我沒事！我真的沒事！”她尖叫起來，掙扎著躲開護工伸來的手。
“求求你，別這樣對我……”沈知許站在一旁，表情冷靜得近乎殘忍?！芭浜现委?，梨初。
為了你自己好?！碑?dāng)束縛帶纏上她的手腕時，溫梨初徹底崩潰了。她瘋狂地掙扎、踢打，
甚至咬了一個護工的手。但一切都是徒勞的。他們熟練地制服了她，將她的雙手綁在身前。
“病人有強烈攻擊性，需要藥物鎮(zhèn)靜?！币粋€護工說道，從醫(yī)藥箱里取出一支針劑。
冰涼的酒精棉球擦過她手臂時，溫梨初絕望地看向沈知許。
“求求你別讓他們……”沈知許別過臉，對護工點了點頭。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，
溫梨初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尖叫。藥物很快起效了。她的聲音越來越弱，視線越來越模糊。
最后看到的畫面是喬冉冉依偎在沈知許懷里，對她輕輕揮手告別的姿勢。
精神病院的鐵門在身后重重關(guān)閉。溫梨初被兩個穿白大褂的護工夾在中間，
走在狹長的走廊上。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酸臭味，
墻壁上的綠色油漆剝落成奇怪的形狀?！盎颊邷乩娉酰?7歲，
診斷為急性應(yīng)激性精神障礙伴暴力傾向?！薄吧蛑魅翁貏e囑咐，需要密切觀察和積極治療。
”溫梨初被帶進一個六人病房。其他五個病人有的蜷縮在角落喃喃自語，
有的對著墻壁不?？念^，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在撕扯自己的頭發(fā)。
唯一一張空床的床單上沾著可疑的黃色污漬?！拔乙螂娫??！睖乩娉蹀D(zhuǎn)向醫(yī)生。
“我有權(quán)聯(lián)系我的律師?！贬t(yī)生推了推眼鏡，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。
“治療期間患者通訊權(quán)暫時中止，這是沈主任簽署的協(xié)議?，F(xiàn)在，請換上病號服，
我們需要做個初步評估?！彼^的評估，是一連串荒誕的問題和身體檢查。
溫梨初被迫脫光衣服，被不同的人觸摸、翻看，像一具沒有生命的標(biāo)本。最后，
他們給她注射了一針不明藥物，冰涼的液體進入血管后，世界立刻變得模糊而遙遠。
第一天晚上，溫梨初是在半夢半醒間度過的。藥物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，
但隔壁床女人整夜的尖叫又讓她無法真正入睡。凌晨時分，一個護工粗暴地搖醒她，
塞給她兩片白色藥片?！俺缘??！弊o工命令道?！斑@是什么？
”溫梨初的聲音因為干渴而嘶啞。護工沒有回答，只是捏住她的鼻子，
等她張嘴呼吸時將藥片扔進去，然后灌下一大杯冰水。溫梨初嗆得直咳嗽，
藥片卻已經(jīng)滑入喉嚨。半小時后，她的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，
眼前閃過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。她看見平安被解剖的樣子，看見母親躺在ICU，
看見沈知許和喬冉冉在……溫梨初捂住耳朵，但那些畫面依然在腦海中閃回。第二天，
他們換了一種方式。一個自稱心理醫(yī)生的女人坐在溫梨初面前，
不停地問關(guān)于沈知許和喬冉冉的問題。“你為什么認為喬小姐不是盲人？
”“你襲擊她時是什么感覺？”“你恨你的丈夫嗎？
”每當(dāng)溫梨初給出不符合他們預(yù)期的答案，就會遭到“矯正”。有時是一針鎮(zhèn)靜劑，
有時是突然的冷水淋浴，有一次是一個耳光。第三天，溫梨初開始出現(xiàn)幻覺。
她看見病房的墻壁在流血，聽見平安的吠叫聲從通風(fēng)管道傳來。最可怕的是，
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。也許喬冉冉確實是盲人？也許平安的死只是個意外？
“藥物反應(yīng)良好，患者開始出現(xiàn)自我懷疑?！薄敖ㄗh加大劑量?！钡谒奶煸绯浚?/p>
溫梨初在劇烈的腹痛中醒來。她的下腹部像被無數(shù)根針同時穿刺，冷汗浸透了病號服。
溫梨初試圖按呼叫鈴，發(fā)現(xiàn)電線已經(jīng)被剪斷。她用盡全力呼喊，
但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清。病房里的其他病人漠然地做著自己的事，沒有人看她一眼。
溫梨初蜷縮成一團，感覺到一股溫?zé)岬囊后w從雙腿間流出。她低頭，
看見鮮紅的血跡在床單上暈開，像一朵詭異的花。當(dāng)查房護士終于發(fā)現(xiàn)時，
溫梨初已經(jīng)因為失血和疼痛處于半昏迷狀態(tài)?！疤彀?！她下面在流血！”“快叫醫(yī)生！
患者大出血！”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，溫梨初恍惚聽見有人說?！八尤粦言袃蓚€月了。
”6溫梨初扶著走廊墻壁慢慢行走，醫(yī)生說她需要適當(dāng)活動幫助恢復(fù)。一周了。整整七天，
沒有一通電話，沒有一條短信，更沒有人來探望。沈知許作為市法醫(yī)中心主任，
想知道她的情況易如反掌。但他選擇了徹底消失，就像她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存在過一樣。
“溫小姐，您該回房休息了。”護士推著藥車經(jīng)過，關(guān)切地看著她。她點點頭，
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前，望著樓下花園里散步的病人和家屬。一對年輕夫妻推著嬰兒車經(jīng)過，
丈夫彎腰為妻子整理圍巾。溫梨初的視線模糊了，曾幾何時，沈知許也是這樣對她的。
一陣熟悉的低沉笑聲突然從電梯方向傳來，溫梨初渾身一僵。她屏住呼吸，悄悄探頭望去。
沈知許穿著那件她最喜歡的深灰色風(fēng)衣，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喬冉冉走出電梯。
喬冉冉戴著墨鏡，整個人幾乎掛在沈知許身上，而沈知許的手穩(wěn)穩(wěn)地摟著她的腰間。
沈知許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頰?！敖裉煅劬Ω杏X怎么樣？還疼嗎？”溫梨初看著這一幕，
胃里翻江倒海。她應(yīng)該轉(zhuǎn)身離開，應(yīng)該躲回病房，應(yīng)該……但她像被釘在原地一樣動彈不得，
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越走越近?！皩α恕！眴倘饺酵蝗煌Ｏ履_步，手指撫上沈知許的胸口。
“梨初姐姐不會生氣吧？你為了我把紋身洗掉了……”“不會的，那都是過去的事了。
”這句話像一把尖刀，狠狠捅進溫梨初的心臟?！拔揖椭乐S哥哥最疼我了。
”喬冉冉踮起腳尖在沈知許臉上親了一下?！澳堑任已劬昧耍覀円踩ゼy紋身好不好？
就紋在……”她的手曖昧地滑向沈知許的皮帶扣。沈知許笑著捉住她不安分的手?！皠e鬧，
這里是醫(yī)院。”過去的事。溫梨初的雙腿突然失去了力氣，她順著柱子滑坐在地上。
走廊那頭，沈知許和喬冉冉的聲音漸漸遠去。如此干脆，如此決絕。五年婚姻，八年的感情，
就這樣被他一筆勾銷。溫梨初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腹部，她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他們有了孩子。
想起沈知許紋身那天的情景，他躺在紋身店的皮椅上，
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卻還在笑著對她說“肋骨最靠近心臟，
我要把你的名字刻在離我心最近的地方”?，F(xiàn)在，那里什么都沒有了。三天后，
沈知許終于出現(xiàn)在溫梨初的病房門口。“手續(xù)辦好了，可以回家了?！鄙蛑S站在門口，
手里拿著一疊出院文件。溫梨初緩慢地站起身，動作有些吃力。
手術(shù)和后續(xù)治療讓她的身體變得虛弱，腹部偶爾還會傳來隱約的疼痛。
她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小包，徑直走向門口，沒有看沈知許一眼。走廊上，
護士站的幾個小護士偷偷打量著這對奇怪的夫妻。此刻他跟在妻子身后半步的距離，
眉頭微蹙，似乎對溫梨初的冷淡感到困惑。電梯里只有他們兩人。
溫梨初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(shù)字，沈知許則通過金屬門反射觀察著她。她瘦了很多，
病號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肩上，曾經(jīng)紅潤的臉頰現(xiàn)在蒼白得近乎透明?！澳恪鄙蛑S開口，
又停住了。他原本想問“你還好嗎”，但這個問題在此刻顯得如此荒謬。溫梨初沒有回應(yīng)，
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。電梯“?！钡囊宦暤竭_一樓，她率先走了出去。停車場里，
沈知許快步走到前面引路。那輛溫梨初曾經(jīng)常常坐在副駕駛上哼著歌的黑色奧迪停在不遠處。
他為溫梨初打開副駕駛的門，她卻徑直拉開了后座車門。沈知許的手僵在半空，
眉頭皺得更緊了。車內(nèi)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沈知許發(fā)動車子，透過后視鏡看向溫梨初。
她側(cè)臉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?！叭饺桨岢鋈チ?。”他像是斟酌了很久才開口。
“我給她在城東找了套公寓?！币娝淮?，沈知許繼續(xù)道?！拔抑滥氵€在為平安的事生氣，
但冉冉她確實……”“專心開車?！鄙蛑S猛地踩下剎車，將車停在路邊，
他轉(zhuǎn)過頭看著面無表情的女人?！澳愕降自趺戳?？”他聲音低沉。
“從精神病院出來后你就一直這樣。喬冉冉在我眼里只是妹妹，只是恩人，
我唯一愛的人還是你?！睖乩娉踅K于看向他，眼神陌生得讓沈知許心頭一顫。曾幾何時，
這雙眼睛里盛滿了對他的愛意和崇拜，現(xiàn)在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冷漠?！澳阏f會補償我。
”溫梨初突然開口。“用什么補償？”沈知許愣了一下，隨即急切地說：“什么都行。
新房子、新車、旅行……你不是一直想去冰島看極光嗎？我們可以……”“我要平安回來。
”溫梨初打斷他?！澳隳茏龅絾幔俊鄙蛑S的表情僵住了。過了許久，他重新發(fā)動車子，
聲音變得生硬：“你知道那不可能?！薄拔乙詾榻?jīng)過這段時間的治療，你會好一點。
”“看來那些醫(yī)生不夠?qū)I(yè)。”車子駛?cè)雱e墅區(qū)時，溫梨初就察覺到了異常。
院子里停滿了車，客廳的燈光亮得刺眼，隱約能聽到音樂和談笑聲。
沈知許只是停好車后快步走到她這邊，為她拉開車門。“進去吧?！睖乩娉跽驹谟昀铮?/p>
雨水打濕了她的肩膀和頭發(fā)。她看向沈知許，想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端倪，
但他避開了她的目光。推開家門的瞬間，喧鬧聲撲面而來?？蛷d里擠滿了人，
香檳、鮮花、穿著禮服的人們?！耙艺f知許早就該離婚了，喬冉冉多好啊，溫柔體貼。
”“溫梨初除了長得漂亮還有什么？
整天擺著張臭臉……”議論聲像毒蛇一樣鉆入溫梨初的耳朵，而沈知許就站在她身邊，
一言不發(fā)。溫梨初的目光落在墻上懸掛的橫幅。
訂婚快樂】7他們還沒發(fā)現(xiàn)站在門口的溫梨初，繼續(xù)肆無忌憚地議論著。
“聽說溫梨初精神出了問題？在精神病院住了好一陣子？”“活該，
誰讓她死纏著知許不放……”她緩緩轉(zhuǎn)身，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知許。
沈知許他上前一步想拉住溫梨初的手，卻被她躲開?！叭饺降牟∏橥蝗粣夯??！彼吐曊f。
“醫(yī)生說她……可能沒多少時間了?！睖乩娉趵湫σ宦?。“所以？
”“她的臨終愿望……”沈知許艱難地吞咽了一下?！笆窍氤蔀槲业男履铩?/p>
”周圍的賓客終于注意到了溫梨初的存在，交談聲漸漸低了下去。無數(shù)道目光刺在她身上，
有憐憫的，有嘲諷的，更多的是看好戲的?！爸S哥哥！”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二樓傳來，
喬冉冉穿著白色禮服裙，扶著欄桿慢慢走下來?！翱腿藗兌嫉烬R了嗎？
”沈知許快步上前扶住喬冉冉，眼神溫柔?！霸趺醋约合聛砹?？醫(yī)生說了你要多休息。
”“我想見見大家嘛……”喬冉冉撒嬌道，然后“茫然”地轉(zhuǎn)向門口?！鞍?，
是梨初姐姐回來了嗎？”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溫梨初身上。沈知許深吸一口氣?！袄娉?，
我想請你暫時同意離婚。就三個月，等冉冉……等她……”他說不下去了。
“知許哥哥……”溫梨初的目光落到沈知許臉上，那張她曾經(jīng)深愛過的臉，
如今寫滿了對她以外的女人的擔(dān)憂?！半x婚協(xié)議書呢？”她平靜地問。沈知許愣了一下，
隨即示意助理拿來一個文件夾。溫梨初接過，看都沒看就直接翻到最后一頁，
簽下了自己的名字?！袄娉?？”沈知許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干脆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安。
“這只是暫時的……三個月后……”溫梨初將文件遞還給他，轉(zhuǎn)身走向樓梯。
在經(jīng)過沈知許身邊時，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在她耳邊低語。“等我三個月，
三個月后我一定會再娶你回來?！睖乩娉踺p輕抽出手，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。
她將最后一件衣服塞進行李箱。沈知許站在臥室門口，眉頭緊鎖?！澳憧梢圆挥冒岢鋈プ?，
這只是形式上的離婚……”“我要出差幾天。”溫梨初打斷他，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。
樓下的歡笑聲隱約傳來，喬冉冉甜膩的聲音正招呼著賓客們切蛋糕。沈知許上前一步，
擋在她和門之間：“至少讓我送你?！薄安挥昧恕！睖乩娉趵@過他，從床頭柜上拿起車鑰匙。
“我的車就停在車庫?！鄙蛑S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讓她吃痛。
他的眼睛里有種近乎絕望的情緒在翻涌?！袄娉酰粗摇阒肋@只是暫時的，對嗎？
三個月后……”“沈先生，我們已經(jīng)離婚了?！睖乩娉醯穆曇艉茌p。
沈知許的手在看到溫梨初死寂般的目光，他像被燙到一樣松開了。
他看著溫梨初拖著行李箱走出臥室，背影挺得筆直，沒有一絲留戀。樓下，
訂婚派對正進行到高潮。溫梨初穿過歡聲笑語的人群，像穿過一片無形的迷霧。
沒有人注意到她的離開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中央那對“新人”身上。溫梨初踩下油門，
車子沖出車庫，沖進瓢潑大雨中。雨大得驚人。雨刷器拼命擺動，
卻仍趕不上雨水沖刷的速度。溫梨初瞇起眼睛，努力辨認前方的道路。
這條通往市區(qū)的高速公路平時車流稀少，此刻在暴雨中更是一片死寂。突然，
一道刺眼的遠光燈從后視鏡中射來。溫梨初下意識地瞇起眼，那輛車以驚人的速度逼近，
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。“瘋了嗎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稍稍向右打方向盤，
給對方讓出超車空間。但對方并沒有超車的意思。一輛黑色SUV反而跟著她變換車道，
繼續(xù)直直朝她沖來?！芭?！”巨大的沖擊力讓溫梨初的頭狠狠撞在方向盤上。
安全氣囊瞬間彈出，又迅速癟下去。她的視線一片模糊，隱約看到那輛SUV倒車一段距離，
然后再次加速沖來。溫梨初拼命轉(zhuǎn)動方向盤，但車子已經(jīng)失控。第二下撞擊來得更加猛烈，
她的車被頂出路沿，撞斷護欄，翻滾著沖下斜坡。世界天旋地轉(zhuǎn)。
溫梨初感到尖銳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。車子最終四輪朝天地停在一片泥濘中，
破碎的擋風(fēng)玻璃像蜘蛛網(wǎng)一樣裂開，雨水從縫隙中灌進來。溫梨初試圖移動，
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左腿被變形的車門卡住了。鮮血從額頭流下，混著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。
透過破碎的車窗，她看到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高大身影正朝車子走來。那人停在車旁，
緩緩蹲下。雨帽下是一張戴著黑色面罩的臉，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。
他手里拿著一個玻璃瓶，里面裝著某種透明液體。面罩男人沒有說話，只是擰開瓶蓋。
當(dāng)?shù)谝坏我后w落在溫梨初手臂上時，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發(fā)出非人的尖叫。
皮膚瞬間變黑、冒煙、融化。硫酸。更多的液體朝她的臉潑來。別墅內(nèi)，
沈知許手中的香檳杯突然滑落，砸在地面上碎成無數(shù)片?！爸S哥哥？你怎么了？
”沈知許皺眉按住胸口，那里傳來一陣莫名的刺痛。他環(huán)顧四周歡聲笑語的人群，
卻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。他勉強笑了笑?！翱赡苁翘哿恕！薄澳俏覀?nèi)バ菹桑?/p>
你都陪客人一晚上了，也該陪陪我了……”沈知許心不在焉地點頭，掏出手機，猶豫了一下，
還是撥通了溫梨初的號碼。“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……”“知許哥哥！
”喬冉冉不滿地搖晃他的手臂。沈知許正要回答，手機突然響起。是一個陌生號碼。“喂？
”“沈主任，抱歉這么晚打擾您?！彪娫捘穷^是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。
“城東高速發(fā)生一起嚴重車禍，需要您立刻過來做現(xiàn)場尸檢?！?“現(xiàn)場有硫酸瓶碎片，
疑似故意傷害。”沈知許的職業(yè)本能立刻壓過了私人情緒。“我馬上到?！鄙蛑S掛斷電話，
轉(zhuǎn)向喬冉冉?！坝袀€緊急案子，我得去趟現(xiàn)場?！眴倘饺降哪樕查g變了?！艾F(xiàn)在？
我們的訂婚派對還沒結(jié)束呢！”“人命關(guān)天?！鄙蛑S已經(jīng)拿起外套。“你先休息，
不用等我?！彼觳阶呦蜷T口，就在他的手碰到門把時，喬冉冉突然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呻吟，
整個人癱軟在地?！叭饺剑 鄙蛑S立刻折返?！霸趺戳耍?/p>
”“胸口……好痛……”喬冉冉抓著他的衣領(lǐng)，臉色慘白。
“藥……在我包里……”沈知許手忙腳亂地找出藥瓶，喂她服下。喬冉冉虛弱地靠在他懷里，
淚水漣漣?！皠e走，知許哥哥，我好害怕……”沈知許看著懷中顫抖的女孩，
又想起那個緊急電話，陷入兩難。最終，他嘆了口氣，撥通了一個同事的號碼?！袄详?，
我這邊有點狀況，能不能麻煩你先去趟城東高速事故點，明天我再去醫(yī)院尸檢。
”掛斷電話后，沈知許抱起喬冉冉走向臥室。他沒注意到，
懷中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?？蛷d的歡聲笑語逐漸散去，最后一位賓客離開后，
別墅陷入詭異的寂靜。沈知許站在落地窗前，他再次撥打溫梨初的電話，
依然是無法接通的狀態(tài)?！爸S哥哥……”喬冉冉虛弱的聲音從臥室傳來。沈知許收起手機，
快步走向二樓，推開主臥門時，他的腳步頓住了。喬冉冉半靠在床頭，
真絲睡裙的肩帶滑落至臂彎，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。她摘掉了那副標(biāo)志性的墨鏡，
眼睛在昏暗的床頭燈下閃爍著奇異的光彩。最令人窒息的是空氣中那股甜膩的香氣，
讓沈知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她示意沈知許坐在床邊，自己則站在他面前，
手指輕輕解開睡裙的肩帶?！澳氵@是干什么？”沈知許猛地站起身，卻被她按回床上。
“知許哥哥……”喬冉冉俯身靠近，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垂。
“我們馬上就要結(jié)婚了……你不想要我嗎？”她的呼吸灼熱，帶著某種藥物的甜味。
沈知許突然意識到空氣中那股異香可能不只是普通香水那么簡單。
他感到一陣燥熱從腹部升起，但立刻用意志力壓了下去。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推開，
站起身，呼吸粗重但眼神逐漸恢復(fù)清明?！巴Ｏ拢@不對?！薄拔覀儾皇且呀?jīng)訂婚了嗎？
還是說……”她的聲音突然冷下來。“你還在想著溫梨初？”沈知許轉(zhuǎn)身走向窗邊，
深吸幾口新鮮空氣，讓頭腦更加清醒?！叭饺?，我必須跟你說清楚。我照顧你，
答應(yīng)和你訂婚，都是因為愧疚。如果不是當(dāng)年那場車禍，你不會失明，
不會落下心臟病……”“所以呢？你就打算用一輩子來贖罪？”“是的，如果需要的話。
”沈知許轉(zhuǎn)身面對她?！暗倚睦镏挥袦乩娉酢那笆?，現(xiàn)在是，以后也是。
”喬冉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隨后又漲得通紅。她抓起床頭的水杯狠狠砸向墻壁，
玻璃碎片四處飛濺。“她有什么好？！”喬冉冉歇斯底里地尖叫?！拔覟槟愀冻隽搜劬?！
付出了健康！她為你付出過什么？！”沈知許冷靜地看著她失控的樣子，
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那個溫柔善良的喬冉冉判若兩人。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墨鏡，
深深地看著喬冉冉清澈的眼睛沒反駁?！澳愕哪R?！眴倘饺降呐叵┤欢?。
她慌亂地接過墨鏡戴上，聲音突然又變得虛弱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太生氣了……我的眼睛不能受強光刺激……”沈知許深深看了她一眼，
沒有再追問。他走向門口。“你休息吧，我去客房睡。明天一早我還要去處理那個車禍案子。
”“知許哥哥！”喬冉冉在他身后喊道，聲音里帶著哭腔?！拔义e了，
你先別走陪陪我好不好。”天色灰蒙，昨夜的暴雨已經(jīng)轉(zhuǎn)為綿密細雨，
像一層紗籠罩著整個城市。凌晨五點，沈知許已經(jīng)站在法醫(yī)中心更衣室里系防護服帶子。
他第三次撥通溫梨初的電話，聽筒里依然傳來機械的女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