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保三十七年，春
"青靈，看槍！"
程振業(yè)手持紅纓長槍，在演武場上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。
只見十五歲的程青靈身形纖長如初綻新竹，一身青色練功服襯得她膚白勝雪。汗?jié)竦乃榘l(fā)貼在微紅的臉頰邊，卻遮不住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——眼尾微微上揚(yáng)，瞳仁黑如墨玉，轉(zhuǎn)動時總帶著幾分靈動的狡黠。鼻梁挺拔不失秀氣，唇色因練武泛著嫣紅，嘴角自然上翹仿佛總含笑意。但當(dāng)她握緊木劍凝神時，眉宇間驟然透過程家槍般的銳氣，那是將門血脈里磨不掉的英朗鋒芒。
她旋身避槍時，青衣下擺蕩開如荷葉翻浪，露出一截綁著紅繩的纖細(xì)腳踝。汗珠順著脖頸滾入衣領(lǐng)，明明是一張芙蓉般清麗的臉——柳眉杏眼，唇若櫻瓣，但眼神卻像淬過火的刀鋒：專注、明亮、帶著不服輸?shù)暮輨拧?/p>
青絲飛揚(yáng)間盡是颯爽之氣手中木劍順勢一挑，卻被父親一個回馬槍震得虎口發(fā)麻?；⒖诒徽鸪龅募t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醒目，她卻渾不在意地反手挽了個劍花。
"力道不錯，但速度太慢。"程振業(yè)收槍而立，剛毅的面容上露出贊許的笑容，"再來！"
程青靈抹了把額頭的汗水，正欲再戰(zhàn)，忽聽府門外一陣嘈雜。馬蹄聲、甲胄碰撞聲、急促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，打破了將軍府平日的寧靜。
"怎么回事？"程振業(yè)眉頭緊鎖，將長槍遞給女兒，"你在這里等著。"
程青靈卻按捺不住好奇，跟著父親快步走向前院。剛繞過影壁，她的腳步猛地頓住——數(shù)十名身著禁軍服飾的士兵已將府邸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，為首的正是御史中丞劉崇德，手持一卷明黃色的圣旨。
"忠武將軍程振業(yè)接旨！"
程振業(yè)單膝跪地，程青靈和聞訊趕來的母親、仆人們也紛紛跪下。劉崇德展開圣旨，聲音冰冷刺骨：
"奉天承運(yùn)皇帝詔曰：查忠武將軍程振業(yè)私通北狄，暗遞軍情，意圖謀反。證據(jù)確鑿，罪不容誅。著即刻革除官職，押入天牢候?qū)?。程府上下，盡數(shù)收監(jiān)，家產(chǎn)抄沒。欽此。"
程青靈腦中轟然作響，眼前一陣發(fā)黑。她猛地抬頭，看見父親挺直的背影微微晃動。
"臣冤枉！"程振業(yè)聲音嘶啞，"臣對朝廷忠心耿耿，絕無二心！"
"證據(jù)在此，還敢狡辯？"劉崇德冷笑一聲，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，"這是從你書房暗格中搜出的密信，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你要將邊關(guān)布防圖賣給北狄！來人，拿下！"
四名禁軍上前，粗暴地將程振業(yè)按倒在地，沉重的鐵鏈"嘩啦"一聲鎖住了他的雙手雙腳。程青靈眼睜睜看著父親被拖行著押出府門，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——父親的膝蓋在掙扎中磨破了。
"爹！"她尖叫著想要沖上去，卻被母親死死拉住。
"青靈，別去！"母親淚流滿面，聲音卻異常堅定，"記住你爹的清白！"
劉崇德冷眼掃過程府眾人："全部帶走！程振業(yè)之女程青靈貶為官妓，其余人等流放嶺南！"
程青靈被粗暴地拽起，她最后看到的，是父親回頭望向她那絕望而堅定的眼神。
三日后深夜，程青靈蜷縮在陰暗潮濕的女牢角落。自從被關(guān)進(jìn)來，她滴水未進(jìn)，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父親被押走的情景。忽然，牢門發(fā)出一聲輕響，一個黑影閃了進(jìn)來。
"小姐，是我。"來人是府上的老仆趙伯，他滿臉血污，顯然經(jīng)歷了一番搏斗才潛入此處。
"趙伯！我爹怎么樣了？"程青靈抓住老人的衣袖，聲音顫抖。
趙伯神色凝重："將軍被關(guān)在死牢，明日就要問斬。老奴買通了一個獄卒，小姐若想見將軍最后一面，現(xiàn)在就是唯一的機(jī)會。"
程青靈毫不猶豫地點頭。趙伯遞給她一套男裝和一把匕首："小心行事。"
借著夜色的掩護(hù)，程青靈跟隨趙伯穿過錯綜復(fù)雜的巷道，來到大理寺死牢后墻。一個滿臉橫肉的獄卒等在那里，收了銀子后，將他們帶入一條隱蔽的甬道。
"只有一炷香時間。"獄卒低聲警告，"被發(fā)現(xiàn)我們都得死。"
死牢比程青靈想象的還要陰森恐怖。腐臭的血腥氣混雜著絕望的呻吟，墻壁上掛滿各種駭人的刑具。在甬道盡頭最陰暗的牢房里，她終于看到了父親。
曾經(jīng)威武不屈的忠武將軍如今被鐵鏈吊在半空，身上布滿鞭痕烙傷，十指血肉模糊。聽到聲響，程忠良艱難地抬起頭，渾濁的目光在看到女兒時驟然清明。
"青靈？你怎么來了！"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，"快走！這里危險！"
"爹，我不信你會叛國！"程青靈撲到鐵柵前，淚水模糊了視線，"到底是怎么回事？"
程振業(yè)劇烈咳嗽起來，吐出一口血沫："是栽贓...那封信...是偽造的...有人要置我于死地..."
"是誰？女兒一定為您洗刷冤屈！"
"朝中...有人與北狄勾結(jié)...真正的叛徒...逍遙法外..."程振業(yè)的聲音越來越弱，"記住...玉麒麟..."
"玉麒麟？什么意思？"程青靈急切地追問。
就在這時，外面?zhèn)鱽砑贝俚哪_步聲。程振業(yè)臉色大變："快走！別管我了！保住性命...查明真相..."
獄卒慌張地跑來："有人來了！快走！"
程青靈死死抓住鐵柵不肯松手。程振業(yè)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道："青靈...記住...程家的女兒...永不屈服..."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趙伯強(qiáng)行將程青靈拖離牢房。就在他們躲入暗處的瞬間，一隊黑衣人走進(jìn)牢房。為首之人戴著面具，聲音卻讓程青靈莫名熟悉：
"程將軍，別來無恙啊。"
"是你！"程振業(yè)的聲音充滿震驚與憤怒，"果然是你設(shè)的局！"
"聰明。"面具人冷笑，"可惜為時已晚。陛下已經(jīng)下旨，明日午時處斬。不過...我覺得你活不到那個時候了。"
程青靈透過縫隙看到面具人取出一只瓷瓶，強(qiáng)行灌入父親口中。程振業(yè)劇烈掙扎幾下，隨即癱軟下來。
"爹！"程青靈幾乎喊出聲來，被趙伯死死捂住嘴。
面具人轉(zhuǎn)身欲走，忽然停下腳步，似是察覺了什么。就在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遠(yuǎn)處傳來一陣騷動，分散了他的注意力。
"大人！東面起火了！"
面具人咒罵一聲，帶人匆匆離去。趙伯趁機(jī)拉著悲痛欲絕的程青靈逃離死牢。
回到女牢后，程青靈癱坐在地，手中緊握著父親塞給她的一塊染血的玉佩——正是程家祖?zhèn)鞯挠聍梓?。她咬破嘴唇，在心中立下血誓：無論兇手是誰，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，她一定要為父親洗刷冤屈，讓真正的叛國者血債血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