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遠澤打電話來時，我正對著鏡子反復試穿泳衣。“寶貝，半小時后樓下接你，記得涂防曬。
”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，背景音是車載音樂的鼓點和他手指輕敲方向盤的節(jié)奏。
我捏著兩件泳衣舉棋不定：“你說我是穿這件藍色的連體式，還是那件黑色的分體式？
”“穿什么都行，反正最后都是我?guī)湍忝摗！彼p笑著，語氣里的曖昧幾乎要溢出聽筒。
我臉一熱，笑罵了句“不正經(jīng)”，最終把黑色那件塞進包里。
這是我和顧遠澤戀愛五周年的紀念旅行，他特意安排了三天的海邊假期。下樓時，
三輛車已經(jīng)等在門口。顧遠澤那輛黑色路虎打頭，后面跟著他兩個朋友的車。見我出來，
他下車接過我的包，在我額上親了一下?！熬偷饶懔??！彼麨槲依_車門，
動作流暢得像排練過無數(shù)次。確實，五年時間足夠讓這些親密舉動成為肌肉記憶。
我系好安全帶，轉頭卻發(fā)現(xiàn)后座堆滿了東西。“那些是給張哥他們帶的裝備，放后面就好。
”顧遠澤發(fā)動車子，從后視鏡里對我眨眨眼，“今晚有你期待的?！避囮狇偝龀菂^(qū)，
陽光透過天窗灑在車內(nèi)。我調低座椅，享受著陽光沐浴，心里盤算著這三天要怎么度過。
或許今晚就能等到顧遠澤的求婚，畢竟他這周鬼鬼祟祟接了好幾個電話，
手機還設了從不用的密碼。車子駛入高速服務區(qū)時，顧遠澤接了個電話，語氣突然變得緊張。
“什么？在哪？好，你們等著，我馬上過來?！彼麙鞌嚯娫挘?/p>
眉頭緊鎖：“我大學同學的妻女被困在路邊了，就在前面兩公里處。得去接一下。
”我沒多想：“那快去吧，孩子沒事吧？”“聽起來很著急?！彼痛蚍较虮P，
駛入應急車道。我們在下一個出口掉頭，往回開了幾分鐘，
果然看見路邊停著一輛拋錨的轎車，旁邊站著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小女孩。
女人看起來二十七八，女孩約莫五六歲，扎著兩個小辮子，手里緊緊抱著一只毛絨兔子。
顧遠澤停下車，幾乎是沖出去的：“曉菲！怎么回事？”被稱為曉菲的女人一見顧遠澤，
眼睛頓時紅了：“遠澤哥，車突然熄火了，怎么都啟動不了...”小女孩躲在她身后，
怯生生地抬頭看顧遠澤，又迅速低下頭。“沒事了沒事了，我跟你們?nèi)ズ３?，正好順路?/p>
”顧遠澤蹲下身，與小女孩平視，“你就是小雨吧？媽媽經(jīng)常跟我說你特別勇敢。
”小女孩驚訝地睜大眼睛：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？”“因為我是魔術師啊。
”顧遠澤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，“而且我還知道你喜歡草莓味。
”我站在車旁，突然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。顧遠澤什么時候準備了棒棒糖？
他為什么對這對母女如此了解？“這是蘇沐，我女朋友。”顧遠澤終于想起介紹我，“沐沐，
這是李曉菲，我大學同學的表妹，這是她女兒小雨?！崩顣苑茖ξ尹c點頭，
笑容有些勉強：“不好意思添麻煩了?！薄皼]關系，出門在外難免遇到情況。
”我努力讓語氣聽起來真誠。問題就在這時出現(xiàn)了。顧遠澤的車是五座，但后座堆滿了行李，
只能勉強坐兩個人。我們原本計劃是我坐副駕，后面堆行李?，F(xiàn)在多了兩個人，
顯然坐不下了。顧遠澤環(huán)顧三輛車——他的路虎，
后面跟著張哥的寶馬和李哥的越野——全都坐滿了人，行李艙也塞得滿滿當當?！般邈?，
”顧遠澤突然轉向我，“你坐張哥的車吧？他們后座還能擠個人?！蔽毅蹲×恕?/p>
張哥的車后座已經(jīng)坐了兩個人，再擠一個意味著五個小時的行程都得縮著身子。
“或者我把后座清一清...”我提議道，雖然知道那會很麻煩，大部分行李都是綁好的。
顧遠澤看了看李曉菲和小女孩，小女孩正揉著眼睛說“媽媽我累了”。就在這時，
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(fā)生了。顧遠澤拉開副駕駛座的門，對我伸出手：“沐沐，先下來一下。
”我懵懵懂懂地解開安全帶，被他牽著手帶下車。然后他轉身對李曉菲微笑：“曉菲，
你帶小雨坐這里吧，系好安全帶。”時間仿佛靜止了。我站在高速公路旁，
看著我的男朋友讓另一對母女坐上了本該屬于我的座位。風吹亂我的頭發(fā)，
我卻忘了伸手整理?！斑h澤，”我輕聲說，“那我坐哪？”顧遠澤正彎腰幫小雨系安全帶，
頭也不回：“你坐張哥車后座擠一擠，就五個小時，很快的。”李曉菲有些不安：“遠澤哥，
這不太好吧...”“沒事，沐沐不是計較的人?！鳖欉h澤關上車門，拍拍車頂，“走吧，
我跟張哥說好了。”我站在原地，看著顧遠澤小跑向后面那輛車，跟張哥說了幾句，
然后對我招手：“沐沐，快來！”高速公路上的車呼嘯而過，帶起的風吹得我裙子獵獵作響。
我突然想起半年前，顧遠澤最好的朋友結婚，我是伴娘?；槎Y結束后，我的高跟鞋磨破了腳，
顧遠澤當著一眾賓客的面蹲下來，堅持背我走到停車場。
那時他說：“我永遠不會讓我的女人受一點委屈?！爆F(xiàn)在，他讓我在高速路邊擠別人的車，
為了一個他剛剛認識的母女。也許不是剛剛認識。我忽然意識到，顧遠澤知道那女孩的名字，
知道她喜歡草莓味棒棒糖?！般邈澹 鳖欉h澤又喊了一聲，語氣已經(jīng)開始不耐煩。
我深吸一口氣，然后緩緩吐出。
五年的感情像走馬燈在腦海中閃過——我們?nèi)绾蜗嘧R于大學圖書館，
如何熬過畢業(yè)分手的魔咒，如何在北京擠在十平米的地下室，如何一步步打拼到現(xiàn)在。
他曾在我生日時跑遍全城找我喜歡的絕版書，曾在我生病時連夜坐火車趕來照顧，
曾在我工作受挫時一遍遍告訴我“你是最棒的”。但也是他，
最近半年開始忘記我們的紀念日，加班時間越來越多，手機密碼從不告訴我。
我走向顧遠澤的車，敲了敲副駕駛的窗戶。玻璃降下，露出李曉菲略顯尷尬的臉。
“我能拿一下我的包嗎？在座位下面?！蔽艺f，語氣平靜得讓自己都驚訝。
顧遠澤走過來：“什么東西非要現(xiàn)在拿？到了再拿不行嗎？”我沒理他，
從座位底下拽出我的背包。然后我直視著他的眼睛：“顧遠澤，我就問一句，
你一定要這樣安排嗎？”他皺起眉：“特殊情況，理解一下行不行？就五個小時。
”我點點頭，拉上背包拉鏈：“好，那我就不去了?！鳖欉h澤愣了一秒，
隨即笑了：“別鬧脾氣，晚上補償你?！边@不是第一次他說“晚上補償你”。上周我生日，
他因為加班遲到兩小時，也是這么說。上個月我們計劃已久的旅行因他臨時有事取消，
還是這么說?！把a償”成了他敷衍我的標配說辭。我退后一步，搖搖頭：“我不是鬧脾氣。
你們走吧，我回去了。”“沐沐，別這樣，”顧遠澤終于意識到我是認真的，壓低聲音，
“這么多人看著呢，給我點面子。”真是諷刺。他當眾把我趕下車時沒想過面子，
現(xiàn)在倒想起來了?！澳愕拿孀雍苤匾蔽逸p聲說，“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。”說完，
我轉身走向高速公路的出口方向。后面兩輛車的人探出頭來看熱鬧，有人舉起手機拍攝。
顧遠澤站在原地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?！疤K沐！你非要這么不懂事嗎？”他在我身后喊道。
我沒有回頭。高速公路的風很大，吹得我眼睛發(fā)澀，但我沒讓眼淚流下來。走出幾百米后，
我聽到車隊發(fā)動的聲音。從后視鏡里，我看見三輛車緩緩駛離，越來越遠，
最終消失在視野中。我站在高速公路的護欄邊，突然很想笑。五年的感情，
居然不值得他停車五分鐘。手機響了，是顧遠澤發(fā)來的消息：「別鬧了，快回來，
大家都等著呢」我讀完，沒有回復。緊接著又一條：「曉菲和小雨情況特殊，你理解一下」
什么特殊情況？我盯著手機屏幕，忽然意識到自己甚至沒有問過這個問題。顧遠澤從未解釋，
只是理所當然地要求我“理解”。又一跳消息：「到了海城我給你賠罪，乖」我關掉手機，
抬手攔車。一輛出租車停下，司機疑惑地看著我：“姑娘，高速不能載客啊。
”“麻煩送我到最近的地鐵站，我可以加錢?！蔽依_車門坐進去。
司機從后視鏡看了我一眼，沒再多問。出租車駛離高速公路，城市的輪廓逐漸清晰。
我打開手機，忽略顧遠澤的未接來電，訂了最近一班回北京的高鐵票。
然后我點開閨蜜群的視頻通話。“姐妹們，”我看著屏幕上三張驚訝的臉，
“我和顧遠澤可能完了?！蔽逍r后，我坐在自家沙發(fā)上，泡了杯茶，點開朋友圈刷新。
第一條就是張哥發(fā)的視頻：海邊的夕陽美得驚心動魄，顧遠澤和李曉菲并肩走在沙灘上，
小雨在他們中間，一手拉著一個，看起來活像一家三口。配文：「緣分妙不可言，
五年不見居然這樣重逢了！」我心頭一緊。五年？顧遠澤不是說今天才認識的嗎？
繼續(xù)往下刷，更多照片和視頻涌現(xiàn)。顧遠澤和李曉菲一起幫小雨堆沙堡，顧遠澤教小雨游泳，
顧遠澤給李曉菲遞飲料...每張照片里，他都笑得那么自然，
那種笑容我已經(jīng)很久沒見過了。最后一段視頻是晚上燒烤時拍的。有人問顧遠澤：“遠澤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