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事部李姐領著我穿過開放式辦公區(qū)，停在一個空工位前。“這是林初夏，新來的市場專員，
法語很好?！蔽覄傄⑿Υ蛘泻簦坏来潭穆曇艟蜋M插進來。“法語好？呵呵，
就這個衣品？”同事張麗晃到我面前，猛地伸手捏起我的西裝領子摩挲?！斑B個牌子都沒有！
這么寒酸！”辦公室響起幾聲竊笑。我低頭抿嘴，怕自己笑得太明顯。她嘴里這件地攤貨，
是頂級奢侈品牌的超季新款。要是她知道寒酸的我兼職拍個雜志封面就收入超百萬，
是不是得瘋？1李姐讓張麗帶帶我，她是公司的法語王牌?！靶氯司驮撚行氯说臉幼?！
”張麗把她的咖啡杯重重地在我桌上磕了一下?！叭?，給我接杯熱的，溫度要剛好能入口。
”我深呼一口氣。剛上班第一天，還是少招惹是非。到了茶水間，
另一個同事跟我搭話：“張麗是部門紅人，她老公......”見我無動于衷，
他欲言又止地搖搖頭。“小王！3號會議室的投影儀壞了！”不遠處傳來張麗尖利的喊聲。
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，小跑著離開了。我無所謂地聳聳肩。沒一會，
張麗就急匆匆地來到我座位前?！胺▏幸崆耙粋€小時到！”她把一疊文件甩在我桌上，
“你陪李總去接待?！薄翱晌覄倎恚B產品線都......”“我要去給孩子買書，
學校老師要求的?！蓖聜兠婷嫦嘤U，低聲嘀咕?！霸酃揪蛯購堺惙ㄕZ好，
新人怎么能替她？”“就是，這不是明顯給小林下馬威嗎！”張麗得意地笑了笑，
湊近我耳朵，“搞砸了直接滾蛋?！备诶羁偵砗筮M會議室的瞬間，
三個法國人同時抬頭看我們。“抱歉抱歉，今天張麗家里有事要晚點來，這是新來的小林。
”說著李總看了我一眼，讓我翻譯?！癇onjour.”聽到我純正的里昂口音，
中間的金發(fā)男人眼睛一亮。大概四十分鐘后，我們正就付款條款進行最后磋商，
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。她一眼看到主位上神色從容的我，和對面頻頻點頭的法國客戶，
臉上的表情瞬間從故作焦急變成了難以置信?！皩Σ黄疬t到了！”她幾乎是撲過來的，
一把從我手中抽走那份合同?！斑@么重要的條款她根本說不明白，
還是我來......”法國人瞬時皺眉。為首的那位眉頭緊鎖，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，
“林小姐闡述得非常好，條款清晰，邏輯嚴謹，我們溝通得非常愉快。
”張麗拿著合同的手僵在半空。她猛地扭頭看我，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懷疑。
李總也面色嚴肅地開口：“小林已經和皮埃爾先生他們基本談妥了，你不要干擾談判進程。
”“談妥了？”看著李總肯定的表情，張麗眼里迸發(fā)出嫉恨和怒意。簽完合同，
眾人起身寒暄著向外走。就在這時，那位為首的法國客戶突然停下腳步。
他目光銳利地落在我的臉上，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探究。
“您是《VOGUE》雜志的封面模特？您的面部輪廓和眼神，實在太獨特了，
我相信我不會認錯?！睕]等我回答，一聲刺耳尖利的笑聲猛地劃破了寧靜?！班?！哈哈哈！
就她？《VOGUE》封面？”張麗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，笑得前仰后合，
眼淚都快飆出來?！捌ぐ栂壬欢ㄊ翘脹]來中國，對中國人的臉分辨不出來，
眼花了吧？”她仍止不住笑。“就她這身拼多多來的行頭？P圖軟件都不敢這么P！
她要是能上《VOGUE》，我就能去走維密秀！”2她的聲音又響又亮，
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惡意，引得辦公區(qū)的同事紛紛側目。法國客戶眉頭瞬間緊鎖，
臉上掠過一絲不悅。他沒有理會張麗，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機，亮出屏幕。
屏幕上是正是《VOGUE》八月刊的電子版封面，我戴著珍珠耳環(huán)的特寫。
張麗死死瞪著屏幕，嘴唇抖了抖，“這......這不可能！”法國客戶皺眉，
低頭滑動手機看了雜志內頁，又抬頭看我。張麗依舊在尖聲說：“假的！一定是PS的！
或者是長得像而已！她怎么可能是......”客戶反復確認后再次抬頭，
露出了一個無比肯定和贊賞的笑容。他對著我微微頷首，“毫無疑問，就是您，林小姐。
沒想到您不僅在商業(yè)談判上如此專業(yè)，在藝術領域也有如此高的成就?！眲x那間，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我自信地笑了笑，聲音平靜，“一點個人愛好，
偶爾接個兼職而已?！贝丝虖堺惖哪樤缫褲q成豬肝色。送走客戶后，
一個戴著黑框眼鏡、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同事小周蹭到我工位旁?！俺跸慕?，你真是模特啊？
”我點點頭。原本沒打算張揚，但既然被認出來了，也沒必要否認。“牛逼??！
”他眼睛發(fā)亮，興奮地搓手，“能給我簽個名嗎？我妹超喜歡《VOGUE》！
”我剛要說話，身后傳來一聲冷笑?！疤蚬凡坏煤盟?！”小周瞬間縮了縮脖子。不久后，
一陣尖銳的吵嚷聲從人事部的方向傳來。聲音越來越高，正是張麗。“憑什么？
公司怎么能允許員工在外兼職！”她的聲音極具穿透力，整個辦公區(qū)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“她林初夏在外面兼職接活拍照，這難道不違反公司規(guī)定嗎？這種人怎么能招進我們公司？
對我們這些兢兢業(yè)業(yè)上班的老員工公平嗎？”人事部李姐的聲音冷靜又專業(yè)?！皬堺悾?/p>
你冷靜一點。公司規(guī)定禁止的是從事與本公司業(yè)務相關或影響本職工作的兼職。
但是......”李姐頓了頓，提高了音量?！傲殖跸牡哪Ｌ毓ぷ?，
是她入職前從事的自由職業(yè)，而且我們做過了解，她的兼職和咱們公司業(yè)務毫無關聯(lián)，
即沒用公司資源也沒有占用工作時間，不會影響工作?！薄澳阍趺粗罌]影響？
她心思都在打扮和拍照上，能好好工作嗎？”張麗不依不饒，聲音更加尖利，“而且，
這像什么話？我們這是正經公司，不是戲臺子！招個模特進來，拉低我們公司的整體格調！
別人怎么看我們？說我們公司靠臉吃飯嗎？”“張麗！注意你的言辭！”李姐打斷她，
語氣徹底冷了下來?！皢T工的業(yè)余生活和興趣愛好，只要不違法違紀、不影響工作，
公司無權也無必要干涉！”“招林初夏入職，是公司肯定她的工作能力，
至于你說的公司形象問題......”李姐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嘲諷?！罢茫?/p>
我可以提前公布一下，總公司市場部也注意到了林初夏在《VOGUE》上的表現(xiàn)，
認為其形象專業(yè)、氣質出眾，非常好地契合了我們品牌想要提升的國際化、時尚化的調性。
”3李姐特意大聲地說，似乎讓大家都聽到。“上面已經初步決定，
下一季度集團品牌形象升級的宣傳照，優(yōu)先考慮內部候選人！這不僅不是拉低格調，
還是提升公司形象的好事！”辦公區(qū)里所有人都驚呆了。
張麗顯然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弄懵了?！笆裁?？公司還要用她拍宣傳照？憑什么！
她就是個靠臉上位的......”“張麗！這是總公司的決定，
是基于公司利益和品牌戰(zhàn)略的綜合考量！”李姐徹底怒了，厲聲打斷她。
“你再這樣無理取鬧，我們將考慮你的行為是否嚴重違反公司員工手冊，進一步處理！
”“你......你們......”張麗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最終她什么也沒能說出來。
李姐徑直來到我們辦公區(qū)，鄭重宣布了總公司關于下一季度品牌形象升級的意向。
張麗沒等聽完，拿起她的包就往外走。路過我時，還居高臨下地瞪了我一眼?！把b什么裝？
不就是一個野模特！”直到快下班時，張麗才重新出現(xiàn)。她臉上涂著厚厚的粉底，
假睫毛夸張得像兩把扇子，嘴唇血紅，夸張得像廉價夜店里的迎賓小姐?！俺跸?！
”她假笑著湊過來，“聽說你們模特圈面試都特別嚴格？”我停下敲鍵盤的手，
抬眼打量她這身打扮?！皬埥阍趺赐蝗粚@個感興趣了？”她故作矜持地撩了下頭發(fā)。
“也沒什么，就是今天剛好路過星輝模特公司，順便去看看?！彼龎旱吐曇簦?/p>
卻故意讓周圍同事都能聽見?！皼]想到他們總監(jiān)親自接待我，
還說我的條件特別符合模特的要求呢！”小周猛地咳嗽起來，趕緊端起水杯掩飾笑意。
“是嗎！”我點點頭，“那恭喜張姐了?！彼靡獾負P起下巴，
脖子上的粉底隨著她的晃動裂開細紋?！捌鋵嵨乙恢庇X得呀，以我的條件早該進時尚圈了。
”她突然湊近，帶著幾分刻意的親昵?！澳阏f，像我這樣條件特別好的新人，
報價多少比較合適啊？”辦公室里響起幾聲沒憋住的竊笑。
有幾個年紀稍長的同事甚至摘下老花鏡，饒有興趣地往這邊張望。我正要開口，
她的手機突然響起。她得意地按下免提，
似乎是想讓全辦公室都聽到她被模特公司青睞的消息。“喂！劉總監(jiān)啊！”她聲音甜得發(fā)膩。
電話那頭，男人的聲音無比冷漠?！皩Σ黄?，您沒有通過面試?！睆堺惣绷?，“為什么？
給我一個理由！”“阿姨，我們招的是模特，不是廣場舞領隊！”電話被掛斷，
辦公室里死寂一片。張麗的臉色黑了下來，猛地摔了電話，離開座位。小周笑得滿臉通紅，
湊過來小聲說：“初夏姐，她真的去面試模特了？”我想起剛才模特圈朋友分享的今日趣聞。
視頻里，張麗穿著緊身裙，踩著12厘米的高跟鞋，在模特公司大廳里搔首弄姿了半小時，
最后被保安請了出去。她耍無賴般地祈求公司總監(jiān)給她一個面試的機會。這時，
另一個同事過來趴在我耳邊興奮地說，“初夏姐，我剛才去衛(wèi)生間，看到張麗在里面照鏡子！
”“她一會捏捏自己的腰，一會又側身看看臀部曲線，手里還攥著《VOGUE》封面，
一直嘟囔著我到底比她差哪了？”4我當模特的事像是觸動了張麗的逆鱗，
她在工作中處處找我麻煩。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，我也不在乎。我專注于對接項目，
工作進展得還算順利。獎金發(fā)放的那個下午，公司通過郵件公示了獎勵金額。
我主導的橙光項目拔得頭籌，獲得了10萬元獎金。辦公室里彌漫著非常微妙的氣氛，
四周投來的目光復雜了許多。有羨慕，有驚訝，還有一種被刻意煽動后的憤憤不平。
張麗從工位上站起來，臉上是一副為民請命的正義面孔。她清了清嗓子，聲音不大不小，
剛好能讓整個辦公區(qū)的人都能聽到?！按蠹铱吹洁]件了吧？恭喜我們林大模特啊，
不僅人漂亮，業(yè)務能力也突出，才來沒多久就拿了這么大的紅包。”空氣中的酸味撲面而來。
幾個平時跟她走得近的同事開始低聲附和?！笆前。覀兝鬯览刍罡梢荒?，
還不如人家一個項目?！薄奥犝f她那個項目，
李總可是給了不少資源呢......”“新人嘛，總是要受點特殊關照的。
”張麗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，踩著高跟鞋走到辦公區(qū)中央。
她大聲說道：“咱們部門一直有個不成文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，就是有福同享，特別是這種意外之喜，
獎金大家一起分一分，聚個餐，這才和諧嘛！免得某些人吃獨食，破壞了團隊氛圍！
”她的話極具煽動性，立刻點燃了那些本就心里不平衡的人?！胞惤阏f得對！應該平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