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高校禮堂的穹頂垂著水晶燈，燈光切割開昏暗的空氣，像一把把鋒利卻溫柔的劍，
落在講臺中央的肖若霖身上。他穿著熨帖的深灰西裝，
袖口露出半截定制手表——那是去年結(jié)婚紀(jì)念日，笪淺淺送他的禮物，
當(dāng)時他只隨口夸了句“挺襯手”，轉(zhuǎn)頭就忘了那天是他們的第八個結(jié)婚紀(jì)念日。
指尖劃過PPT屏幕，上面是他精心準(zhǔn)備的游戲角色設(shè)計邏輯，思維流暢，數(shù)據(jù)詳實，
臺下的學(xué)生們聽得認真，偶爾有幾聲低低的討論。
可肖若霖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飄向第三排靠過道的位置，那里坐著個扎高馬尾的女生，
湖藍色的衛(wèi)衣袖口卷到小臂，手里的筆記本攤開，筆尖在紙上飛快地動著，偶爾抬頭時，
眼里亮著的光芒——熱烈、鮮活，帶著對熱愛之事不管不顧的執(zhí)著——像極了十年前，
他在圖書館初見的笪淺淺。那時候笪淺淺還是計算機系的大三學(xué)生，
抱著本《游戲場景設(shè)計原理》蹲在書架前，陽光從窗戶斜進來，落在她微卷的發(fā)梢上，
她指尖在書頁的草圖上輕輕劃著，嘴里還小聲念叨著“這里的光影應(yīng)該再柔一點”。
肖若霖當(dāng)時剛考上本校的研究生，本是來查資料，卻被她認真的樣子勾住了腳步，
直到她抬頭撞進他的目光，臉?biāo)查g紅了，卻沒躲開，反而問：“學(xué)長，你也懂游戲設(shè)計嗎？
我覺得這個場景的層次感還能再優(yōu)化……”此刻禮堂里的女生也是這樣，
講到角色性格與技能匹配的關(guān)鍵處，肖若霖故意放慢了語速，女生猛地抬頭，正好與他對視，
眼里的崇拜像星星一樣落下來，毫不掩飾。肖若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，
指尖在鍵盤上頓了半秒，連聲音都比剛才溫軟了些：“這個知識點大家要是有疑問，
可以隨時提?！敝v座結(jié)束后，學(xué)生們陸續(xù)散去，腳步聲在空曠的禮堂里回蕩。
肖若霖收拾電腦時，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他回頭，正是那個高馬尾女生。
她懷里緊攥著筆記本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，額角還有細密的汗珠，喘著氣說：“肖老師，
我、我叫蘇瑤，是計算機系大三的學(xué)生?！彼穆曇粲悬c發(fā)顫，卻藏不住雀躍，
像剛拿到糖的孩子：“我是您和淺淺學(xué)姐的粉絲！您講的角色設(shè)計理念，我記了整整三頁，
還試著畫了草圖……”說著，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本，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旁，
用彩鉛畫著幾個角色雛形——圓臉的法師、帶翅膀的刺客，線條稚嫩卻透著靈氣，
眼睛的位置都畫得格外亮，像有光要透出來。肖若霖的目光落在那些草圖上，
指尖不自覺地碰了碰紙面，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出租屋。那時候他們剛畢業(yè)，
擠在十平米的小房間里，冬天沒有暖氣，兩人裹著同一件厚外套，趴在吱呀作響的書桌前，
笪淺淺也是這樣，用鉛筆在草稿紙上畫游戲角色，畫錯了就用橡皮擦掉，紙都擦得起了毛，
她還笑著說：“若霖，你看這個戰(zhàn)士的鎧甲，是不是像你昨天給我買的糖紙？”鬼使神差地，
當(dāng)蘇瑤遞來手機，問能不能加個微信時，肖若霖沒有拒絕。他掏出手機掃了二維碼，
指尖碰到蘇瑤的手機殼，是軟乎乎的兔子樣式，
和笪淺淺現(xiàn)在常用的、印著孩子照片的硅膠殼完全不同。他告訴自己，只是惜才，
可收手機時，指尖卻因為期待微微發(fā)燙，連他自己都沒察覺，嘴角已經(jīng)悄悄彎了起來。
2那天他比平常晚歸了一個小時。推開房門，客廳的落地?zé)袅林?/p>
暖黃色的光暈裹住整個房間，笪淺淺正蹲在地毯上，幫五歲的小諾對齊樂高飛船的藍色零件。
她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灰色家居服，袖口挽到肘部，露出的小臂上沾了點樂高顏料，
發(fā)梢還別著一根粉色的橡皮筋——是小玥早上扎頭發(fā)時掉的，她忙得沒顧上取下來。
四歲的小玥趴在她肩頭，手里捏著半塊巧克力餅干，眼睛已經(jīng)閉上了，
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，口水差點流到笪淺淺的衣領(lǐng)上。聽見開門聲，笪淺淺抬頭，
眼里瞬間漫開溫柔的笑意，起身接過他的公文包，
指尖自然地幫他理了理歪掉的領(lǐng)帶：“今天怎么回晚了？小玥等你講故事，等得都睡著了。
”她的語氣像平常問“今天吃了嗎”一樣自然，可肖若霖卻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目光，
把手機悄悄揣進內(nèi)袋——屏幕上，蘇瑤剛發(fā)的消息還亮著：“肖老師講得太好啦！
那些理念我還要再消化好久～”末尾的波浪線像根細細的小刺，扎得他心頭發(fā)慌。
“講座后留了幾個學(xué)生，聊了聊項目的事?！彼貞?yīng)著，目光落在小玥睡熟的臉上，
孩子的臉頰軟乎乎的，像剛出爐的饅頭?？刹恢趺?，他想起蘇了瑤眼里的光，
再看向客廳里暖得有些發(fā)悶的燈光，竟覺得有點壓抑。笪淺淺沒多問，
只是轉(zhuǎn)身把小玥抱進懷里，動作輕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玻璃：“寶貝，跟爸爸說晚安。
”小玥迷迷糊糊地哼了聲“爸爸”，小腦袋在她頸窩里蹭了蹭。肖若霖伸手想抱孩子，
手指剛碰到小玥的衣角，突然想起手機里的聊天框，手在半空頓了頓，
最終只是輕輕摸了摸孩子的頭，指尖碰到她柔軟的頭發(fā)，心里卻空落落的。3從那天起，
肖若霖的“加班”開始變多了。起初只是偶爾晚歸，回來時笪淺淺總會留著一盞燈，
桌上擺著溫在保溫罩里的飯菜，她會問：“今天累不累？要不要再喝碗湯？
”他總是說“不用了，在公司吃過了”，然后躲進書房，關(guān)上門給蘇瑤回消息。
蘇瑤會跟他聊設(shè)計思路，會發(fā)自己畫的新草圖，會說“肖老師，
只有你能懂我想表達的東西”，那些話像溫水一樣裹住他，
讓他想起以前和笪淺淺聊游戲夢的日子——那時候，他也是這樣覺得，
全世界只有笪淺淺懂他。后來，他連周末也開始“加班”。周六早上，
笪淺淺喊他陪小諾拼樂高，他卻說“公司有個方案要改，得去趟公司”，
其實是蘇瑤約他去看設(shè)計展，說“展里有個老設(shè)計師的作品，我想聽聽肖老師的看法”。
他會提前半小時出門，在鏡子前反復(fù)整理領(lǐng)帶，把頭發(fā)梳得一絲不茍，
甚至還找出了很久沒穿的白襯衫——以前他總說“在家穿舒服點就行”，可現(xiàn)在，
他想讓自己看起來更“溫和”，更像蘇瑤眼里的“肖老師”。幾天之后，
笪淺淺在他西裝口袋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設(shè)計展的門票，日期是上周六，背面還寫著蘇瑤的名字。
她捏著門票，指尖冰涼，想起那天他說“在公司改方案”，想起自己煮了他愛吃的紅燒肉，
熱了三次他都沒回來。可她還是把門票疊好，放回他的口袋里——她想起創(chuàng)業(yè)初期，
肖若霖為了趕項目，在公司住了半個月，回來時瘦了一圈，卻笑著給她遞了個小蛋糕，
說“淺淺，生日快樂”。那時候她也沒抱怨，只是默默幫他洗了衣服，煮了粥。她想，
或許現(xiàn)在他只是太忙了，等忙完這陣，就會變回以前的樣子?？伤钠诖?/p>
卻慢慢被失望磨平了。她發(fā)現(xiàn)肖若霖的手機再也不隨意放在茶幾上了，充電時會倒扣著，
屏幕對著桌面；以前他加班，會主動發(fā)定位給她，說“別擔(dān)心，我在公司”，現(xiàn)在她問起，
他只會簡單回句“在忙”；她早上煮好的熱湯，他常忘了帶，晚上回來時，
保溫杯里的湯已經(jīng)涼透了，她重新熱好遞給他，他也只是喝兩口就放下，說“沒胃口”。
最讓她難過的，是那天下午。她端著剛泡好的咖啡進書房，門沒關(guān)嚴，留了條縫。
她看見肖若霖坐在電腦前，對著手機笑，嘴角彎起的弧度，
是她近五年沒見過的——不是對孩子的溫柔，也不是對工作的敷衍，是當(dāng)年他們擠在出租屋，
聊起未來的游戲公司時，那種眼里有光的、真切的笑意。她的腳步頓住，
咖啡杯在手里晃了晃，褐色的液體濺到了手背上，有點燙，可她沒覺得疼。
她看見肖若霖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著，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，直到她推門進去，
他才猛地把手機按在桌面上，指尖都在抖，耳尖還泛著紅。屏幕暗下去前，
她清楚地看見聊天框里跳出的字：“肖老師，周末的設(shè)計展我訂好票啦！
這次我們可以早點去，還能吃附近的那家甜品店～”“怎么了？”她把咖啡放在他手邊，
指尖碰到杯壁時，感覺他的手下意識地縮了縮。她裝作沒看見，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，
上面是蘇瑤的設(shè)計圖，旁邊還有肖若霖寫的修改意見，密密麻麻，
比他給公司項目寫的意見還詳細?！皼]什么，工作群的消息?！毙と袅叵肜氖?，
可在她安靜的目光里，手指悄悄收了回去——他不敢看她的眼睛，怕從里面看到失望，
更怕看到以前那種信任的光，那樣他會更愧疚。4那一夜，肖若霖睡得很沉，
甚至還打了呼嚕。笪淺淺卻睜著眼睛到天亮，身邊人的呼吸聲均勻，
可她卻覺得兩人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。她側(cè)身看著肖若霖的輪廓，想起他以前總說“淺淺，
我們要一起看著孩子長大，要一起把游戲公司做起來”，想起他第一次牽她的手時，
緊張得手心都出汗，想起他在出租屋的陽臺上，對她求婚時，說“我現(xiàn)在什么都沒有，
但我會努力，讓你過上好日子”。眼淚悄悄落在枕頭上，濕了一小塊。她不是沒懷疑過，
只是還想等——等他想起曾經(jīng)的承諾，等他回頭看看這個家，看看她和孩子。可她等來的，
是私家偵探發(fā)來的照片。那天她去接小諾放學(xué)，手機震了震，是偵探的消息，
附了十幾張照片。她坐在校門口的長椅上，陽光刺眼，她卻覺得渾身發(fā)冷。照片里，
肖若霖和蘇瑤坐在咖啡館臨窗的位置，他正指著平板上的設(shè)計圖，眉頭微微皺著，
眼里的專注幾乎要溢出來；還有一張，蘇瑤遞給他一杯奶茶，他接過來時，
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，卻沒有立刻收回，反而笑了笑；最讓她心顫的是最后一張，
蘇瑤拿著筆，在他的筆記本上畫了個小笑臉，他看著那個笑臉，
嘴角的弧度溫柔得能滴出水來。笪淺淺一張張翻著照片，指尖冰涼，連呼吸都變得困難。
她最難過的不是照片本身，是肖若霖眼里的“光”——那種專注、那種溫柔，
她曾以為是只屬于她的。以前他看她畫設(shè)計圖時，也是這樣的眼神；以前她給他遞水時，
他也是這樣笑；以前她在他筆記本上畫小笑臉時，他會把那一頁折起來，說“要好好保存”。
原來，那些她以為的“專屬”，早就被他給了別人。攤牌那天，笪淺淺把照片放在茶幾上，
沒有歇斯底里，也沒有哭，只是坐在沙發(fā)上，
手里攥著小諾的家長會回執(zhí)——上面只有她一個人的簽名，上周開家長會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