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知宜,幫我個忙?!股钜故稽c,沈皓提著兩杯便利店的冰美式,
像一陣風似的闖進我空無一人的辦公室,將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。冰冷的塑料杯壁凝著水珠,
一如他永遠恰到好處、卻毫無溫度的關心。他指著我的電腦屏幕,
那里有我為他熬了三個通宵的方案?!该魈煲o林蔓薇過目,
你覺得……怎么匯報她會更喜歡?」我盯著他俊朗的側臉,
十年暗戀的慣性讓我壓下心頭的酸澀,輕聲說:「大概是……讓她感覺到被偏愛吧。」
「偏愛?」他咀嚼著這兩個字,隨即笑了,眼里的光亮得驚人,「懂了。」
那時我天真地以為,他聽懂了我藏在方案里的十年心意。后來我才明白,
對一個人的極致偏愛,往往建立在對另一個人的無情踐踏之上。而我,就是被他踩在腳下,
用來鋪就他愛情之路的那塊,最順腳的墊腳石。1「說說,怎么才能讓林蔓薇覺得,
這份方案是為她量身定做的?」沈皓的聲音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,剖開了深夜辦公室的死寂。
我抬起頭,視線從熬了三個通宵后已經(jīng)開始出現(xiàn)重影的電腦屏幕上,
艱難地聚焦到他那張寫滿期待的臉上。他剛從外面進來,帶來了深夜的涼氣和一杯冰美式。
那杯咖啡被他推到我手邊,杯壁上凝結的水珠迅速濡濕了我剛畫的草圖,冰得我指尖一顫。
林蔓薇,他們市場部的經(jīng)理,是他正在狂熱追求的女神。
而我屏幕上這份嘔心瀝血的「云境棲居」概念方案,與其說是他獨立負責的第一個項目,
不如說是他用來獵取芳心的、最昂貴的一支穿云箭。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了一下,
泛起細密的疼。十年了,從校服到西裝,我永遠是他最可靠的后盾,也是他追逐別人時,
最方便的軍師?!冈趺床徽f話?」他俯下身,湊近了些,
俊朗的五官在屏幕光下顯得格外清晰,「知宜,這事兒只有你能幫我?!顾偸沁@樣,
用最親昵的口吻,說著最傷人的話。我看著他眼里灼熱的期待,那份期待卻與我無關。
我壓下心頭的酸澀,
將十年暗戀的理解翻譯成一句輕描淡寫的話:「大概是……讓她感覺到被偏愛吧?!埂钙珢郏?/p>
」他咀嚼著這兩個字,眼睛瞬間亮了,仿佛抓住了通往羅馬的唯一捷徑。他直起身,
興奮地在原地踱了兩步,然后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,笑容燦爛,「懂了!就用這個詞!知宜,
你真是我的福星!」我被他拍得一個踉蹌,嘴里泛起一陣苦澀。我低下頭,
避開他那刺眼的光芒,像個斤斤計較的小偷,
小聲為自己爭取最后一點功勞:「最后一頁的落款,我把我們的名字寫上去了?!埂膏牛?/p>
應該的。」他隨口應著,心思顯然已經(jīng)飛到了明天的匯報上。他拿出手機,
迫不及待地說:「方案最終版發(fā)我一下,我先給蔓薇看看,探探口風。」我點點頭,
機械地操作著鼠標,將凝聚了我所有心血的文件發(fā)送了過去。郵件標題是:沈皓,
祝你首戰(zhàn)告捷。他收到郵件,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:「謝啦,改天請你吃飯!」
玻璃門被關上,走廊的聲控燈應聲而亮,又迅速熄滅。辦公室重歸死寂。
我看著桌上那杯他帶來的、幾乎沒怎么動的冰美式,冰塊已經(jīng)融化了大半。我伸出手,
碰了一下杯壁,那股冷意,順著指尖,一路涼到了心底。2第二天上午,
遠星地產的項目啟動會。作為設計方代表,我特意穿了一件新買的米色西裝裙,化了淡妝,
坐在會議室的后排。沈皓今天看起來意氣風發(fā),一身剪裁得體的阿瑪尼西裝襯得他愈發(fā)挺拔。
而他身邊,坐著笑靨如花的林蔓薇,她今天穿了一條香奈兒的白色連衣裙,
優(yōu)雅得像一只白天鵝。會議開始,沈皓將 U 盤插入電腦,
大屏幕上立刻亮起了我無比熟悉的 PPT 封面。我的心跳微微加速,
帶著一絲期待和緊張。沈皓清了清嗓子,微笑著開口:「各位領導、同事,
今天由我來為大家介紹『云境棲居』項目的核心設計理念?!顾磩臃摴P,
屏幕切換到了第二頁。那一瞬間,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人迎頭澆了一盆冰水,從頭涼到腳。
在項目團隊介紹那一欄,赫然寫著:項目經(jīng)理:沈皓。概念設計:林蔓薇。我的名字,
姜知宜,像一個無足輕重的錯誤,被輕易地抹去了。我如遭雷擊,血液瞬間沖上頭頂,
又在會議室強勁的冷風下變得冰涼。我死死地盯著屏幕,幾乎要將那兩個字看出洞來。
而臺上的沈皓,正用他富有磁性的聲音,深情款款地講解著:「我們這個方案的核心,
只有一個詞——偏愛。」他側過頭,目光溫柔地落在林蔓薇身上,「我們希望每一位業(yè)主,
都能感受到如同我們林經(jīng)理一樣,被專屬定制、被放在心尖上的感覺?!?/p>
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和掌聲。林蔓薇故作羞澀地低下頭,
嘴角卻揚起了勝利者的微笑。我的世界里,只剩下嗡嗡的耳鳴。每一個字,
都像是從我心里挖出來的,如今卻成了他討好另一個女人的工具。周圍人的贊許聲,
林蔓薇的微笑,都像是一根根燒紅的針,密密麻麻地扎進我的心臟,扎得我喘不過氣。
會議中場休息,我沖進茶水間,堵住了正在接水的沈皓。「為什么?」
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委屈而顫抖,「方案的設計者,為什么是林蔓薇?」
沈皓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戳破好事的不耐煩。他迅速掃了一眼門外,
壓低聲音:「姜知宜,你別在這兒鬧,行不行?」「我鬧?」我氣得發(fā)笑,
「我熬了三個通宵做的方案,憑什么署上她的名字?」「蔓薇給了很多市場部的建議,
掛個名字怎么了?」他擰上瓶蓋,語氣里滿是施舍般的傲慢,「項目成功了,
你們事務所的設計費一分都不會少。你格局大一點,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?!?/p>
他見我臉色慘白,似乎覺得話說重了,又上前一步,湊到我耳邊,
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:「蔓薇很難追,我需要一些『特別』的手段。我說過,
我會偏愛她。你不是也這么建議我的嗎?」他頓了頓,語氣變得冰冷而警告:「所以,
你待會兒找個理由自己先走,別讓場面難看。」我僵在原地,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,
感覺自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。回到座位,
我立刻給閨蜜肖楠發(fā)了條微信:「我好像……被耍了?!剐ら碾娫捗牖兀?/p>
我跑到走廊盡頭接起,她的聲音像機關槍一樣:「沈皓那個王八蛋又怎么了?
你別告訴我你又給他當牛做馬了!」我把事情的經(jīng)過說了一遍,聲音里帶著哭腔。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,然后是肖楠的冷笑:「姜知宜,我早就說過,他不是你的竹馬,
他是你的寄生蟲。你現(xiàn)在就給我從那個破會場出來,老娘帶你去吃火鍋,慶祝你脫離苦海!」
「可是……合同還沒走完流程。」「可是什么?可是你還對他抱有幻想?」
肖楠的聲音拔高了八度,「他都把你的心血拿去給別的女人獻殷勤了,你還在這可是?
你給我立刻、馬上,滾出來!」3我沒有聽肖楠的。我不知道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執(zhí)拗,
或許是想親眼看看,我的心意被他踐踏成什么樣子。會議結束后,
一行人驅車前往郊區(qū)的項目工地進行實地勘測。天公不作美,剛到工地,
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。工地里到處是泥濘的土路和積水坑,一腳踩下去,
半只鞋子都會陷進去。沈皓全程為林蔓薇撐著一把大大的黑傘,將她護得滴水不漏。
他體貼地為她遞上熱奶茶,提醒她腳下小心,噓寒問暖,無微不至。而我,
穿著單薄的西裝裙,踩著一雙沾滿泥漿的高跟鞋,跟在他們身后,像個狼狽的透明人。
雨絲打濕了我的頭發(fā)和肩膀,冷得我瑟瑟發(fā)抖。在一個坑洼處,我不小心崴了腳,
整個人踉蹌了一下,發(fā)出一聲悶哼。走在前面的沈皓和林蔓薇停下腳步,回頭看我。
林蔓薇捧著熱乎乎的奶茶,嘴角噙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笑意:「哎呀,
沈皓之前還說你有點笨手笨腳的,走路不看路,還真是?!顾裕麄兊男α鲜俏覇??
我狼狽地站穩(wěn)身體,感覺腳踝處傳來一陣陣刺痛。就在這時,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
我拿出來一看,是沈皓發(fā)來的微信。他就站在林蔓薇身后,一邊和她說著話,
一邊面無表情地給我打字:【你表情自然點,別拉著個臉,影響我跟蔓薇的氣氛。
】委屈、酸澀,以及被區(qū)別對待的巨大落差感,像一只無形的手,緊緊攥住了我的心臟。
我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。返程的時候,雨勢更大了。大家紛紛上車,
我正準備拉開沈皓車子的后門,他卻攔住了我?!钢?,」他面帶歉意,語氣卻不容置喙,
「車里后座要放幾臺精密的測量儀器,不太方便載人。你……自己打車回去吧?!?/p>
我看著空空如也的后座,又看了看已經(jīng)坐進副駕駛、正對著鏡子補妝的林蔓薇,
什么都明白了?!肝业母瘪{,你知道的,」他補充了一句,像是在解釋,更像是在炫耀,
「不方便載別的女生。」說完,他關上車門,黑色的奧迪 A6 濺起一片泥水,絕塵而去。
雨點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,冰冷刺骨。我站在空曠泥濘的工地上,
看著他們的車尾燈消失在雨幕中,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。這里位置偏僻,
根本打不到車。我拿出手機,想叫一輛網(wǎng)約車,卻發(fā)現(xiàn)手機因為淋雨和長時間的低電量,
屏幕閃爍了幾下,徹底黑了。絕望,像潮水般將我淹沒。就在我抱著手臂,
冷得快要失去知覺時,一束刺眼的遠光燈穿透雨幕,直直地照了過來。
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。一輛黑色的奔馳 G,像一頭沉默的猛獸,
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我的面前。車窗緩緩降下,露出一張冷峻而棱角分明的臉。是陸嶼白。
這個項目的技術總顧問,業(yè)內聞名的結構總工程師,沈皓都要畢恭畢敬對待的「甲方爸爸」。
他看著我狼狽不堪的樣子,眉頭微蹙,吐出三個字:「哭什么?」他一開口,
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像是瞬間斷裂,眼淚再也控制不住,洶涌而出。我又冷又委屈又害怕,
哭得整個肩膀都在抽動。車門被推開,一把黑色的雨傘撐在了我的頭頂。
他言簡意賅:「上車?!?陸嶼白的車里,暖氣開得很足,干燥溫暖的空氣包裹著我,
讓我凍僵的身體漸漸回暖。他從儲物格里遞過來一條干凈的毛巾和一瓶擰開了蓋子的熱水,
全程沒有多余的話。我胡亂地擦著濕漉漉的頭發(fā)和臉,窘迫地不敢看他。車內空間很大,
卻因為他強大的氣場而顯得有些壓抑。我只在幾次項目大會上遠遠見過他,
印象里他總是坐在主位,言語不多,但每一個字都直擊要害,
讓沈皓那樣能言善辯的人都啞口無言。我實在想不通,他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,
還對我伸出援手。車子一路平穩(wěn)地開回市區(qū),停在了我們事務所的樓下。「謝謝您,陸總?!?/p>
我拉開車門,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?!膏??!顾貞艘宦?。我剛下車,
還沒來得及關上車門,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沖了過來。是沈皓。他竟然沒走,一直等在這里。
他看到我從陸嶼白的車上下來,先是一愣,
隨即臉上浮現(xiàn)出一種被冒犯的、夾雜著嫉妒的怒氣?!附?,」他上前一步,
用質問的口氣說,「你什么時候跟陸總走這么近了?」我看著他,
一整天的委屈和憤怒在此刻徹底爆發(fā)?!干蟼€項目你把我一個人丟在現(xiàn)場淋雨,
是陸總送我回來的?!刮也惶徇€好,一提我就更生氣。沈皓的臉色變得很難看,
他大概沒想到我會當著陸嶼白的面把這事說出來。他冷笑一聲,
試圖奪回話語權:「你喜歡我,所以故意疏遠我,現(xiàn)在找陸總來刺激我?姜知宜,
我早就跟你說過了,我只喜歡蔓薇,我注定要傷害你。別白費心機了?!?/p>
我被他這番顛倒黑白、自戀到極致的言論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傷害我?
他憑什么覺得他有資格傷害我?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氣涌上心頭,我指著他的鼻子,
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吼了出來:「你魅力大?你哪里大?
就沖你把合作伙伴丟在工地淋雨這種沒品的事,我就不可能喜歡你!再說了……」
我的大腦一片空白,只想用最尖刻的話反擊他,目光掃到車旁那個高大的身影,
口不擇言地繼續(xù)吼道:「陸嶼白,身高 190,八塊腹肌公狗腰!他還追我追得不得了!
放著他這樣專一又可靠的男人不要,我眼瞎了才會去喜歡你這種垃圾?」我兩手叉腰,
一口氣吼完,感覺胸口的郁結之氣都順暢了不少。然后,我發(fā)現(xiàn)周圍安靜得可怕。
幾個下班路過的同事,都用一種驚恐又八卦的眼神,越過我,看著我的身后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。我僵硬地、一寸一寸地轉過身。
陸嶼白就站在離我不到三米的地方,手里還拿著我落在車上的工牌。他沒有立刻離開,
此刻正倚著車門,好整以暇地看著我,表情……似笑非笑。完了。裝逼遭雷劈,
來得也太快了點。5現(xiàn)場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沈皓最先反應過來,他臉上閃過一絲幸災樂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