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大周王朝,天啟十七年,冬。刑場之上,漫天飛雪,落在沈驚鴻血肉模糊的身軀上。
鐵鏈穿透琵琶骨,將她死死鎖在刑架上,劊子手手中的凌遲刀閃著寒光,每落下一刀,
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?!吧蛭⒃?,你可知罪?”高臺上,女帝遲玉一身龍袍,
依偎在寵妃凌旭懷里,語氣輕飄飄的,卻帶著刺骨的惡意。沈微云艱難地抬起頭,
血沫從嘴角溢出,視線越過密密麻麻的禁軍,落在人群外圍那道熟悉的身影上——謝蘭辭。
她的大將軍,此刻鎧甲染血,渾身是傷,正率著僅存的數(shù)百殘部,瘋了般沖向刑場。
他手中那桿紅纓槍,還是她當(dāng)年親手贈予的,槍穗上的紅纓早已被鮮血浸透?!氨菹拢?/p>
沈?qū)④娭倚墓⒐?,是被冤枉的!”謝蘭辭嘶吼著,聲音嘶啞,一槍挑飛兩名禁軍,
卻擋不住敵人。凌旭嬌笑一聲,撫著女帝的鬢發(fā):“陛下你看,這叛臣之后還真是情種。
可惜啊,今日就是他們的死期?!迸厶?,冷冷下令:“放箭?!比f箭齊發(fā),
瞬間吞沒了那道身影。謝蘭辭胸口插滿了箭,卻依舊死死握著槍,
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槍擲向刑臺。那桿槍擦著沈微云的臉頰飛過,釘在她身后的立柱上,
槍桿嗡嗡作響?!皩④姟钕氯ァ边@是謝蘭辭最后的聲音。
沈微云看著他轟然倒地的身影,五臟六腑感受到了深深地劇痛。
她想起十五歲那年在軍營初見他的模樣,少年一身素衣,槍法嫻熟,明明是罪臣之后,
卻有著驚世駭俗的風(fēng)骨;想起他為替她擋毒箭,
左肩留下的猙獰疤痕;想起他寒毒發(fā)作時蜷縮在床榻上,
卻依舊強撐著為她繪制布防圖……“遲玉!凌旭!”沈驚鴻用盡全身力氣嘶吼,
“我沈微云若有來生,定要將你們挫骨揚灰,血債血償!”劊子手的刀再次落下,
劇痛席卷而來,沈微云的意識徹底沉入黑暗?!皩④姡④娔研?!
”急促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,伴隨著熟悉的搖晃。沈微云猛地睜開眼,
刺目的陽光讓她瞬間瞇起了眼。入目是熟悉的軍帳穹頂,
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和草藥混合的氣息。她動了動手指,沒有鐵鏈的束縛,
也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痛,只有左肩微微的酸脹感,那是舊傷復(fù)發(fā)的鈍痛。“將軍,
您可算醒了!剛才您批閱軍報時突然暈了過去,可嚇?biāo)缹傧铝耍 毙母沟哪槣惲诉^來,
滿臉擔(dān)憂。沈微云看著那人年輕了好幾歲的臉龐,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。
這雙手雖然布滿薄繭,卻沒有經(jīng)歷凌遲的傷痕,指節(jié)分明,充滿力量。她猛地坐起身,
抓過桌上的銅鏡。鏡中映出一張年輕而英氣的臉,眉眼凌厲,下頜線清晰,
正是二十歲的自己!“現(xiàn)在是什么時候?”沈微云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,卻難掩激動。
“天啟十四年,十月啊將軍,”他愣了愣,“咱們剛打完燕關(guān)之戰(zhàn),正駐軍休整,
陛下的犒軍使明天就到了?!碧靻⑹哪?!沈微云的心臟瘋狂跳動起來。她重生了!
回到了三年前,回到了她還未被構(gòu)陷,謝蘭辭還活著的時候!
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——天啟十四年冬,凌旭派侄女來犒軍,故意苛待士兵,
挑起事端;次年春,謝蘭辭的父親謝老將軍因彈劾凌旭貪贓枉法,被構(gòu)陷通敵,滿門抄斬,
謝蘭辭被廢去武功,賜下蝕骨寒毒,扔到亂葬崗;而她,就是因為為謝家求情,
才漸漸被女帝記恨,最終落得凌遲處死的下場。不!這一世,絕不能重蹈覆轍!
沈微云猛地掀開被子下床,抓起掛在帳邊的紅纓槍——這桿槍是她剛得到的,
還沒來得及贈予謝蘭辭。槍桿冰涼,卻讓她瞬間安定下來?!傲诛S,備馬!
”沈微云的眼神銳利如刀,“立刻隨我去亂葬崗方向!”林颯就是面前的這位心腹將軍。
林颯一臉茫然:“將軍,亂葬崗那地方晦氣,去那兒做什么?”“去救人!
”沈微云的聲音斬釘截鐵,“救謝蘭辭!”她清楚地記得,前世謝蘭辭被扔到亂葬崗的時間,
就在今天!若去晚了,她的大將軍,就要再次葬身那片尸山血海之中!2.寒風(fēng)卷著枯葉,
在亂葬崗上打著旋兒。腐爛的尸體散發(fā)著惡臭。沈微云勒住馬韁,目光迅速掃過遍地尸骸。
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生怕看到那道讓她魂牽夢縈的身影躺在其中?!皩④?,這里哪有人啊?
謝老將軍都被定罪了,他兒子恐怕早就……”林颯的話沒說完,就被沈微云一個眼神制止了。
就在這時,不遠(yuǎn)處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,夾雜著壓抑的痛哼?!霸谀沁?!
”沈微云立刻策馬沖了過去。只見七八名黑衣人手執(zhí)鋼刀,正圍著一個蜷縮在地上的人砍殺。
那人穿著破爛的囚服,渾身是血,左臂被砍中一刀,深可見骨,
卻依舊用一把斷劍死死抵抗著。盡管他頭發(fā)凌亂,臉上沾滿血污,
沈微云還是一眼就認(rèn)出了他,那是謝蘭辭!他比記憶中更年輕,也更瘦弱,
卻依舊難掩那嬌美的容貌。即使在如此狼狽的境地,他的眼神依舊清亮?!白∈?!
”沈微云怒喝一聲,彎弓,一箭射穿了為首那名黑衣人的咽喉。黑衣人們一驚,
轉(zhuǎn)頭看向來人。見只有一女一騎,頓時兇相畢露:“哪來的野丫頭,敢管老子的閑事?
”沈微云沒廢話,拔出腰間佩劍,翻身下馬:“我是鎮(zhèn)國將軍沈微云,誰敢動他一根手指,
死!”“沈驚微云?”黑衣人們面面相覷,顯然聽過她的威名。燕關(guān)一戰(zhàn),
她率三千騎兵大敗三萬北蠻,威名遠(yuǎn)揚。但想到凌旭的命令,
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:“他是叛臣之后,殺他是陛下的旨意!沈?qū)④?,你別自誤!
”“陛下的旨意?”沈微云冷笑一聲,“我怎么不知道陛下有這樣的旨意?
我看你們是假傳圣旨,意圖謀害忠良之后!”話音未落,她就沖了上去,
黑衣人們根本不是對手,片刻間就被斬殺殆盡。解決完黑衣人,
沈微云立刻沖到謝蘭辭身邊蹲下:“蘭辭,你怎么樣?”謝蘭辭抬起頭,
渾濁的視線漸漸聚焦。當(dāng)他看清眼前人的容貌時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:“沈?qū)④姡?/p>
”他認(rèn)得她,燕關(guān)一戰(zhàn)的傳奇女將,只是沒想到她會出現(xiàn)在這里救自己。
沈微云看著他身上的傷口,尤其是左臂那道深可見骨的刀傷,
還有他微微顫抖的身體——那是蝕骨寒毒發(fā)作的征兆,心疼得無以復(fù)加。她脫下自己的披風(fēng),
裹在他身上:“別怕,我?guī)阕?。”謝蘭辭卻搖了搖頭,掙扎著想要推開她:“將軍,
我是叛臣之后,跟著我會連累你的……”“我說了,你不是叛臣之后!”沈微云打斷他,
語氣堅定,“你父親是被冤枉的,總有一天我會為他平反!從今天起,你就是我的人,
我看誰敢動你!”她不由分說地將謝蘭辭打橫抱起。他很輕,渾身冰冷。
沈微云的心揪成一團(tuán),加快腳步走向馬匹。林颯早已看呆了,
直到沈微云抱著謝蘭辭走到馬邊,他才反應(yīng)過來:“將軍,這……”“別多問,回營!
”沈微云翻身上馬,將謝蘭辭護(hù)在懷里,“快,找最好的太醫(yī)!”策馬回營的路上,
謝蘭辭靠在沈微云懷里,感受著她身上溫暖的氣息和沉穩(wěn)的心跳,眼眶漸漸濕潤。
自從父親被定罪,家破人亡,他嘗盡了人情冷暖,從未有人像這樣不顧一切地護(hù)著他。
“將軍,為什么要救我?”謝蘭辭的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顫抖。
沈微云低頭看著他蒼白的側(cè)臉,語氣溫柔卻堅定:“因為你值得。謝蘭辭,相信我,
總會過去的?!彼穆曇粝袷且坏拦猓者M(jìn)了謝蘭辭絕望的心底。他抬起頭,
看著沈微云棱角分明的下頜線,點了點頭,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。這一世,
他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3.軍帳內(nèi),炭火盆燒得旺旺的,驅(qū)散了冬日的嚴(yán)寒。
太醫(yī)正在為謝蘭辭處理傷口,當(dāng)他看到謝蘭辭左臂的刀傷時,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:“將軍,
這傷口太深了,怕是要留疤了?!薄跋缺W∈直墼僬f?!鄙蛭⒃普驹谝慌裕?/p>
緊盯著謝蘭辭的臉,生怕他出現(xiàn)什么意外。謝蘭辭咬著牙,沒有發(fā)出一點聲音,
但額頭上的冷汗和微微顫抖的身體,都暴露了他承受的痛苦。尤其是當(dāng)太醫(yī)為他清洗傷口時,
他的身體猛地一僵——蝕骨寒毒被刺激到了?!斑怼敝x蘭辭悶哼一聲,
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嘴唇發(fā)紫,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。“怎么回事?”沈驚鴻立刻上前,
握住他冰冷的手。太醫(yī)嘆了口氣:“將軍,他這是中了蝕骨寒毒啊。
此毒每逢陰寒或傷口受刺激,就會發(fā)作,痛不欲生,若是沒有解藥,最多撐不過一年。
”沈微云的心沉了下去。前世她就是因為找不到解藥,眼睜睜看著謝蘭辭被寒毒折磨,
最后為了救她而死。這一世,她絕不能讓悲劇重演!“有沒有什么辦法能暫時緩解?
”沈微云問道?!爸荒苡昧揖撇潦蒙眢w,再用內(nèi)力逼毒,暫時壓制住。”太醫(yī)說。
沈微云立刻讓人拿來烈酒和毛巾,又屏退了所有人,包括林颯。她坐在床榻邊,
看著謝蘭辭痛苦的模樣,心疼不已。“蘭辭,忍一忍,很快就好了。”沈微云柔聲說著,
拿起毛巾蘸了烈酒,輕輕擦拭著謝蘭辭的身體。他的皮膚很白,卻布滿了傷痕,新舊交錯,
觸目驚心。沈驚鴻的動作很輕,盡量避免碰到他的傷口。當(dāng)烈酒擦過他的皮膚時,
謝蘭辭的身體猛地一顫,卻依舊咬著牙,沒有出聲。擦完身體,沈微云深吸一口氣,
運起內(nèi)力,掌心貼在謝蘭辭的后心。溫暖的內(nèi)力緩緩輸入他的體內(nèi),驅(qū)散著寒氣。
謝蘭辭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在體內(nèi)游走,原本刺骨的寒冷漸漸緩解,
痛苦也減輕了不少。他靠在沈微云懷里,聞著她身上淡淡的硝煙味和草藥味,
心中充滿了安全感。不知過了多久,沈微云收回手,額頭上布滿了細(xì)密的汗珠。
謝蘭辭的臉色終于恢復(fù)了一絲血色,不再那么慘白。“謝謝你,將軍?!敝x蘭辭的聲音很輕,
帶著一絲疲憊。沈微云擦了擦額頭的汗,笑了笑:“跟我還客氣什么。你好好休息,
我去給你找些吃的。”她起身準(zhǔn)備離開,手腕卻被謝蘭辭抓住了。他的手很涼,卻很用力。
“將軍,”謝蘭辭看著她,眼神認(rèn)真,“我知道我現(xiàn)在是個累贅,但我不會一直拖累你的。
我會盡快好起來,為你效力,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,我也在所不辭。
”沈微云看著他清澈的眼神,心中一暖。她蹲下身,握住他的手:“我相信你。但我救你,
不是為了讓你為我效力,而是因為我不想看到一個忠良之后落得如此下場。蘭辭,你記住,
你不是累贅,你是我的朋友,是我要守護(hù)的人?!迸笥选x蘭辭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看著沈微云真誠的眼神,點了點頭,松開了她的手腕。沈驚鴻笑了笑,轉(zhuǎn)身走出了軍帳。
帳外,林颯正在焦急地等待著?!皩④?,里面怎么樣了?”林颯問道?!皶簳r穩(wěn)住了,
但寒毒還是個大問題。”沈微云皺了皺眉,“林颯,你立刻派人去查,
當(dāng)年給謝蘭辭下毒手的醫(yī)官是誰,還有,有沒有什么能緩解蝕骨寒毒的藥材,
尤其是西域雪蓮,一定要找到!”“是,將軍!”林颯立刻領(lǐng)命而去。沈微云抬頭看向天空,
雪花不知何時又飄了起來。她握緊了拳頭,心中暗暗發(fā)誓:謝蘭辭,這一世,
我不僅要為你報仇,還要治好你的寒毒,讓你平安順?biāo)斓鼗钕氯ァUl也不能傷害你,
就算是女帝也不行!4.次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軍營外就傳來了喧嘩聲?!皩④?,
凌旭的侄女凌嫣來了,說是陛下派來的犒軍使。”林颯快步走進(jìn)軍帳,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,
“她架子可真大,還帶了不少隨從,說是要檢閱軍隊?!鄙蛭⒃普跒橹x蘭辭喂藥,
聞言動作一頓,眼神瞬間冷了下來。凌嫣.....前世就是這個女人,借著犒軍的名義,
故意苛待士兵,克扣軍糧,還在女帝面前搬弄是非,說她的壞話。這一世,
她可不會再讓這個女人得逞?!爸懒恕!鄙蛭⒃品畔滤幫?,擦了擦謝蘭辭的嘴角,
“你好好休息,我去會會她?!敝x蘭辭抓住她的手,擔(dān)憂地說:“將軍,他是凌侍君的人,
你要小心?!薄胺判?,我不會讓她討到便宜的。”沈微云拍了拍他的手,轉(zhuǎn)身走出了軍帳。
軍營校場上,凌嫣穿著一身華麗的粉色宮裝,站在高臺上,居高臨下地看著士兵們。
她身邊的隨從捧著一個盒子,里面裝的是所謂的“犒軍之物”?!吧?qū)④?,你可算來了?/p>
”凌嫣看到沈微云,假笑地說,“陛下念你辛苦,特意讓我來犒勞將士們。只是不知道,
沈?qū)④姷能婈?,配不配得上陛下的賞賜???”沈微云走到她面前,
目光冰冷地看著她:“凌大人說笑了。我麾下的將士們,個個都是為國為民的英雄,
自然配得上陛下的賞賜。只是不知道,凌大人帶來的賞賜,夠不夠分給兄弟們?
”凌嫣臉色一僵,隨即笑道:“陛下的心意,豈是用多少來衡量的?來啊,把賞賜分下去!
”隨從打開盒子,里面竟然只有一些發(fā)霉的糧食和幾匹劣質(zhì)的布料。士兵們看到后,
頓時炸開了鍋?!斑@是什么東西?喂豬都嫌差!”“就是!陛下這是在羞辱我們嗎?
”“我們在燕關(guān)拼死拼活,就換來這個?”凌嫣臉色一沉,厲聲喝道:“放肆!陛下的賞賜,
豈容你們置喙?沈?qū)④姡憔褪沁@么管教士兵的?”沈微云冷冷地看著她:“凌大人,
將士們浴血奮戰(zhàn),換來的就是這些發(fā)霉的糧食?我看不是陛下的心意,是你從中克扣了吧?
”“你胡說!”凌嫣急了,“我怎么可能克扣陛下的賞賜?沈微云,你別血口噴人!
”“是不是血口噴人,查一查就知道了?!鄙蛭⒃瞥诛S使了個眼色。林颯立刻帶人上前,
將凌嫣的隨從控制起來。很快,他們就在隨從的行李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和上好的綢緞。
“凌大人,這怎么解釋?”沈微云拿起一塊金磚,語氣冰冷,“這些東西,
難道是你自己帶來的?”凌嫣臉色慘白,渾身顫抖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“我看你是假傳圣旨,
克扣軍糧,中飽私囊!”沈微云大喝一聲,“來人啊,把凌嫣拿下!
”士兵們早就對凌嫣不滿了,聞言立刻沖上前,將她按倒在地?!吧蛭⒃?,你敢動我?
我叔父是凌侍君!”她尖叫道。“就算你叔父是君后,我也照拿不誤!”沈微云眼神銳利,
“我這就上書陛下,彈劾你克扣軍糧,羞辱將士!”就在這時,
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:“將軍,等一下?!北娙搜曂ィ灰娭x蘭辭披著披風(fēng),
慢慢走了過來。他臉色依舊蒼白,但眼神卻很堅定?!疤m辭,你怎么出來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