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辭大病初愈,身子還有些虛。母親溫氏心疼得不行,日日讓廚房燉了補(bǔ)品,親自盯著她喝下。
“辭兒,慢點喝,小心燙?!睖厥嫌勉y匙輕輕攪動著碗里的燕窩粥,眼中滿是慈愛。
看著母親溫柔的眉眼,沈清辭心中一酸,差點又落下淚來。她強(qiáng)忍著,乖巧地點點頭,小口小口地喝著。
前世,母親就是因為太過擔(dān)憂她和哥哥姐姐,才積勞成疾,最后撒手人寰。這一世,她絕不能再讓母親操心。
“母親,女兒沒事了,您看,臉都圓了一圈了?!鄙蚯遛o喝完粥,故意捏了捏自己的臉頰,做出一個俏皮的表情。
溫氏被她逗笑,嗔怪地戳了戳她的額頭:“就你嘴貧。好了,身子剛好,別到處亂跑,在屋里好好歇著?!?/p>
沈清辭乖巧應(yīng)下,目送母親離開后,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斂去。
她走到書桌前,攤開一張宣紙,提筆寫下幾個字:
八王爺,趙弈。
靖安侯,陸錚。
吏部尚書,王德忠。
這三個人,是沈家前世悲劇的直接推手。
趙弈,偽善多疑,將哥哥當(dāng)成棋子,事敗后第一個將他推出去頂罪。
陸錚,暴戾成性,將姐姐視為玩物,活活折磨致死。
王德忠,朝中奸佞,是八王爺?shù)淖ρ溃彩且皇至_織罪名,將父親拉下馬的人。
沈清辭看著這三個名字,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和恨意。
她知道,以她現(xiàn)在的能力,根本無法與這些人抗衡。她能做的,就是讓她的家人,離這些人遠(yuǎn)遠(yuǎn)的,永不沾染。
第一個要解決的,就是哥哥沈清言。
算算日子,就在三天后,京城最大的“醉仙樓”有一場文會,屆時京中才子名士云集。前世,哥哥就是在那里,憑一首《將進(jìn)酒》名聲大噪,也是在那里,被當(dāng)時也在場的八王爺趙弈看中,引為知己。
那是哥哥踏入深淵的第一步。
這一世,她必須阻止。
可要怎么阻止?哥哥性子高傲,對這種能揚名的文會趨之若鶩,直接勸說,他定然不聽,反而會起疑。
沈清辭在房中踱步,腦中飛速思索著對策。
有了。
她走到妝臺前,打開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,里面放著一支成色極好的玉簪。這是去年她生辰時,父親送給她的,她一直珍愛異常。
她拿起玉簪,眼中閃過一絲決絕。
三日后,醉仙樓。
沈清言一身白衣,手持折扇,正與幾位同窗好友高談闊論,意氣風(fēng)發(fā)。
他天資聰穎,年僅十六就已是京中有名的才子,對于今日的文會,他勢在必得。
“清言兄,聽聞今日八王爺也會親臨,若能得他青眼,日后仕途定然一帆風(fēng)順啊。”一位同窗羨慕地說道。
沈清言嘴角微揚,眼中帶著一絲自負(fù):“盡力而為便是?!?/p>
就在此時,雅間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,緊接著,一個家丁打扮的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(jìn)來。
“大……大少爺!不好了!”
沈清言眉頭一皺:“何事如此慌張?”
“是……是二小姐!”家丁喘著粗氣,“二小姐在‘珍寶齋’和人起了爭執(zhí),把……把人家店里一支鎮(zhèn)店的血玉簪子給打碎了!”
“什么?!”沈清言猛地站起身,臉色大變。
珍寶齋的血玉簪,他聽聞過,價值千金,是番邦進(jìn)貢的寶物。辭兒怎么會……
“店家不依不饒,說……說要報官,把二小姐抓去見官!”
沈清言再也坐不住了。他平日里雖然總愛和妹妹斗嘴,但心里卻是最疼這個妹妹的。
“豈有此理!”他一把推開椅子,“我去看看!”
他匆匆向同窗告了罪,便跟著家丁火急火燎地趕往珍寶齋。
醉仙樓的文會,八王爺?shù)馁p識,瞬間被他拋到了九霄云外。
當(dāng)沈清言怒氣沖沖地趕到珍寶齋時,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景象——
他的妹妹沈清辭,正怯生生地站在柜臺前,小臉煞白,眼眶通紅。她面前的地上,是幾截摔得粉碎的紅色玉簪。而一個掌柜模樣的中年男人,正叉著腰,唾沫橫飛地訓(xùn)斥著她。
“沈清言!”
沈清辭一見到他,像是見到了救星,癟著嘴,眼淚“啪嗒”一下就掉了下來,哽咽道:“哥哥……”
沈清言心頭一軟,所有的怒氣都化為了心疼。他快步上前,將妹妹護(hù)在身后,對那掌柜冷聲道:“不過一支簪子,多少錢,我沈家賠你便是!何故如此咄咄逼人,欺負(fù)一個小姑娘!”
那掌柜見來人衣著不凡,氣度非凡,也不敢太過放肆,只冷哼一聲:“賠?說得輕巧!這血玉簪乃是宮中貴妃娘娘預(yù)定下的,價值三千兩白銀!你們賠得起嗎?”
三千兩!
沈清言倒吸一口涼氣。沈家雖是官宦之家,但父親為官清廉,三千兩幾乎是沈家大半的家當(dāng)。
他看向妹妹,沈清辭嚇得縮了縮脖子,小聲說: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是那個人……是他撞了我一下……”
她說著,指向人群中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。
那男人一見被指認(rèn),立刻嚷嚷起來:“你別胡說!分明是你自己沒拿穩(wěn)!”
一時間,店里亂作一團(tuán)。
沈清言一個頭兩個大。一邊是咄咄逼逼的掌柜,一邊是哭哭啼啼的妹妹,他哪里還有心思去想什么文會。
最終,這場鬧劇以沈清言壓下自己的玉佩作為抵押,并承諾三日內(nèi)湊齊銀兩而告終。
回府的路上,沈清言一路黑著臉,一言不發(fā)。
沈清辭則低著頭,跟在他身后,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
“以后不許再去珍寶齋那等地方!”走到家門口,沈清言終于忍不住,回頭訓(xùn)斥道。
“知道了……”沈清辭小聲應(yīng)道,聲音里還帶著哭腔。
看著妹妹這副可憐模樣,沈清言心里又軟了。他嘆了口氣,語氣緩和下來:“行了,別哭了。此事不要告訴父親母親,免得他們擔(dān)心。銀子的事,我來想辦法?!?/p>
沈清辭點點頭,偷偷抬眼看了看哥哥。
見他眉宇間雖有愁色,卻再無半分對文會的留戀,她心中悄悄松了口氣。
對不起,哥哥。
讓你錯失了一次揚名的機(jī)會。
但也好過,踏入那個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。
這三千兩的債,這打碎的簪子,是我為你選擇的第一條岔路。
前路鋪滿荊棘,但我會替你一一踏平。
你只要,安心走你的陽關(guān)道便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