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烈火焚心我叫蘇晴,別人都說我有點“瘋”,醫(yī)學(xué)上管這叫狂躁癥。情緒上來時,
像是有烈火在血管里燒,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勉強壓住那毀滅一切的沖動。這病,
是我原生家庭二十年來日復(fù)一日的苛責(zé)、否定和高壓逼出來的,最后,
卻也成了他們急于將我脫手的理由?!罢覀€婆家就好了,有人管著你就正常了。
”我媽哭著說,不知道那眼淚里有幾分是真為我好,又有幾分是表演給旁人看,
或是急于甩掉我這個讓她丟臉的存在。于是,我還是嫁了。遠嫁,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,
嫁給一個只見了三次面、話少得幾乎沉默的男人,宋明。婚禮上,我像個木偶,
聽著我父母和他父母交換著虛偽的客套與承諾,覺得自己也是盡孝了,至于今后的生活,
沒想過。宋家在外名聲極好,尤其是婆婆,街坊鄰里無人不夸她一聲和氣、善良、老好人。
公公對她更是呵護備至,言聽計從。剛進門時,我?guī)缀跻惨帕?。婆婆臉上總掛著笑?/p>
說話輕聲細語,對我噓寒問暖??上В@假象沒維持多久。婚后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就懷孕了。
這一胎反應(yīng)很大,吃什么吐什么。我媽雖然逼婚的時候恨不得逼死我,這會兒又心疼我了,
千里迢迢寄來一些名貴的補品,叮囑我照顧好自己,
同時也表示離得太遠他們后面也就不過來了。行吧,反正我也從來沒有成為過優(yōu)先級。
我舍不得吃,藏在了柜子里,想等身體舒服些再慢慢燉了滋補,
一方面長這么大好不容易來自母親溫情地表示,我也想多看幾眼,媽媽應(yīng)該也是愛我的吧。
過了幾天胃口好起來也不吐了,正好一天午休起來想起補品的事兒,就準備去拿一點出來。
結(jié)果到那一看,柜子里空了。我愣了一下,聽見樓下廚房有動靜。走下去,
看到婆婆、公公、宋明,還有周末回家的小姑宋婷,正圍坐在餐桌旁,
每人面前一碗熱氣騰騰的燕窩粥。桌上還有打開的包裝盒,正是我媽寄來的那一種。
我當(dāng)下心里就炸了。他們吃得正香,看到我下來,氣氛瞬間有點尷尬。婆婆最先反應(yīng)過來,
臉上堆起那慣有的笑:“小薇啊,你下來得正好。親家母寄來的這東西,我們看著品質(zhì)真好,
就怕你年輕不懂怎么弄,浪費了好東西,你爸最近也累,我就煮了大家一起補補。快來,
給你也盛一碗?”一家子賤人活不起了非得吃孕婦的補品?我看著那已經(jīng)見底的燉盅,
胃里一陣翻攪,不是孕吐,是氣的。宋明低著頭,專注地喝著他那碗粥,跟死了一樣沒看我。
公公咂咂嘴:“親家母有心了,味道不錯?!彼捂闷财沧欤骸案纾麓巫屔┳铀龐尪嗉狞c嘛,
都不夠分。”那口氣堵在胸口,悶得肚子都隱隱作痛。我一句話沒說,轉(zhuǎn)身上了樓。關(guān)上門,
眼淚才敢掉下來。懷孕期間我可是一點沒見到過來自公婆的東西,丈夫也是個活死人,
完全幫不上忙的,連我自己媽送過來的東西他們倒是溜溜喝下肚了。
2 逃離魔窟生下兒子樂樂后,我以為多少能改變一點處境。畢竟,這是宋家的長孫。
然而并沒有。我的作用似乎只是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任務(wù),之后,
我和兒子成了這個家里多余的擺設(shè),甚至是被厭棄的存在。婆婆的“好”,只對外人展現(xiàn),
愛只在他們一家四口的家里,我和寶寶是街邊不請自來的路人一樣。關(guān)起門來,
她的笑容是冷的。我也有工作,婆婆一直都是在家,但是一結(jié)婚就說這個家要兒媳婦當(dāng)了,
所以我每天下班回來上班之前都得把一家老小的飯做好,負責(zé)一家人的三餐,
但每到吃飯時間,從來不會有人主動來吃。我必須一遍一遍地去請,婆婆不是在追劇,
就是在和街坊打電話聊天,公公在一旁陪著看電視,宋明刷著手機,
小姑子往往要請上三四次,他們才姍姍來遲。吃飯時,挑三揀四是常態(tài)。
“今天這菜怎么這么咸啊”,“肉老了”,“湯淡得沒味”,婆婆總能找到挑刺兒的地方。
宋明偶爾會附和一句“是有點”,大多時候還是像死了一樣沉默?,F(xiàn)代社會了,
我卻像個傭人,站著來來回回伺候他們吃完,才能坐下吃些殘羹冷炙。要是我加班晚回,
別說留飯了,只有婆婆看似好意勸慰孫子實則陰陽怪氣我的話說也說不完。有一次,
我?guī)窐烦鋈?,回來時給他買了一個肯德基的漢堡。孩子高興壞了。剛進家門,
就被小姑宋婷看見。她立刻尖著嗓子說:“哎喲,嫂子,就給樂樂買???我也想吃呢!
就知道心疼自己兒子,一點都不顧小姑子我???”婆婆聞聲過來,
臉上是那種熟悉的、看似無奈實則指責(zé)的表情:“小薇啊,不是媽說你,
買東西是得想著點家里人,婷婷還小,貪嘴,你當(dāng)嫂子的得多擔(dān)待,
別讓人說我們宋家媳婦不懂事。”我捏緊了手指,指甲掐進掌心。宋明下班回來,
宋婷立刻跑去告狀,他皺著眉看我:“以后買什么就都買點,差那幾個錢嗎?那也是你妹妹,
別太斤斤計較了?!贝蠊弥芊?,嫁得不遠,經(jīng)常隔三差五帶著她的一雙兒女回來。每次來,
都像蝗蟲過境一樣恨不得清洗一空??蛷d的零食、水果,冰箱里的飲料,
她拿給孩子吃剩下的也不從哪里拿來的袋子全都給裝上。走的時候更是眼觀六路,
看中什么小擺件、甚至我新買的圍巾,都能直接塞包里?!鞍パ剑@個放你這兒也沒用,
我拿回去還用得上,省的放著也浪費了,我可是幫你們用,咱們一家人的不講究這個。
”有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我也就都忍了。可是她摸走我結(jié)婚時置辦的三金那次,
我實在沒忍住,和她爭執(zhí)起來。結(jié)果婆婆突然跟死了娘一樣哭著說:“都是一家人,
首飾誰戴不是戴,芳芳喜歡就給她嘛,你這么計較,是不是沒把我們當(dāng)一家人?
”公公拍著桌子罵我眼皮子淺,不懂友愛姑姐,還不敬長輩。宋明接到婆婆的電話請假回來,
一進家門就把我拉回房間,語氣冰冷:“你鬧什么?嫌不夠丟人?那些東西以后還能再買,
為這點事吵有意思嗎?我說了你進了這個家那也是你的家人,
怎么可以這么不留情面呢”最終,三金也沒要回來。我氣得渾身發(fā)抖,他卻覺得我無理取鬧。
我自己省吃儉用,偷偷存了點錢,給樂樂買件新衣服,或者買個新玩具。只要東西一拿回家,
被婆婆看見,第二天,樂樂哭著找不見的小玩意兒,
后面準能在大姑的孩子手里看到同樣的東西。婆婆總有理由:“樂樂還小,穿不了那么多,
這個年紀哪會玩這么好的東西,先給誠誠玩嘛,舊了再拿回來給樂樂?!蔽腋蚊髡f,
他永遠只有一句:“你真是越來越小氣了,給孩子的東西,誰玩不是玩?”樂樂在這個家里,
和我一樣,也是受氣包。公公婆婆從不給他好臉色,動不動就呵斥。
小姑宋婷更是以欺負他為樂,搶他的玩具,弄壞他的畫,
還動不動就指著鼻子罵他“小拖油瓶”、“沒出息像你媽”。每當(dāng)樂樂被欺負哭,
我去找公婆理論,他們總是拉偏架:“婷婷還小,不懂事,你跟孩子計較什么?
”“樂樂也是,男孩子這么愛哭,像什么樣子,一點不像我們宋家人!”至于孩子他爹,
要么不在家,要么在家了也像沒看見沒聽見。我晚上哭著跟他訴苦,他翻個身,
不耐煩地說:“你能不能別總把人往壞處想?媽和婷婷對樂樂挺好的,
嘴上說兩句讓他乖一點懂事一點有什么不好,就是你心思重,天天找事。
”日子就像在泥沼里過活,每每試圖上岸喘口氣,嘴里又涌進來新的泥漿。
我的狂躁癥時不時會冒頭,那股想要砸碎一切、毀滅一切的沖動日夜啃噬著我。
但我只能死死壓住,為了樂樂,我不能真的“瘋”。我變得越來越沉默,在外人面前,
還要配合婆婆演出家庭和睦的戲碼。她拉著我的手,對鄰居夸我“孝順懂事”,我惡心壞了,
只能低著頭不言不語。遠嫁千里,舉目無親,我連個能大哭一場的地方都沒有。
所有的委屈和憤怒,都只能硬生生咽回去,憋在心里,發(fā)酵成更深的絕望和恨意。
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,來得悄無聲息,又無比沉重。
那天我?guī)е鴺窐啡ナ欣飬⒓右粋€免費的親子活動,回來得晚了些。奔波一天,又累又餓。
牽著樂樂走進家門,客廳里空無一人,餐桌上干干凈凈,連片菜葉都沒剩。我心里一沉,
走到廚房。冰箱里也是空空蕩蕩,就半瓶咸菜孤零零地站在那里,和我在這個家里一樣。
顯然,他們吃完飯后,收拾得干干凈凈,根本沒考慮給我們母子留飯。樂樂仰著小臉,
小聲說:“媽媽,我餓?!蹦且豢蹋乃岷团鹜瑫r往上涌。我深吸一口氣,
勉強擠出笑容:“樂樂乖,媽媽先給你洗澡,然后給你煮面條吃,好不好?
”孩子很懂事地點點頭。我先帶樂樂去洗澡,把他收拾干凈,哄他上床睡覺。餓過勁了,
反而感覺不到餓了,只剩下渾身徹骨的冰冷和疲憊。聽著樂樂呼吸漸漸平穩(wěn),
我以為他睡著了,便輕輕起身,想去廚房給自己隨便弄點吃的。剛走到走廊,
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小姑宋婷尖厲的罵聲:“小雜種!誰讓你動我東西的!
我的牛奶你也敢喝?找打是不是!”我心里猛地一緊,幾步?jīng)_過去推開宋婷的房門。
只見樂樂穿著睡衣,站在房間中央,小臉上滿是驚恐,
左邊臉頰上幾個清晰的巴掌印又紅又腫。他嚇得不敢大哭,眼淚像斷線的珠子,
無聲地往下掉,小肩膀一抽一抽的。他手里還捏著一個空了的牛奶盒。宋婷叉著腰,
還在不依不饒地罵:“哭!你還有臉哭!沒家教的東西!跟你媽一個德性,手賤!”那一刻,
我腦子里嗡的一聲,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,徹底斷了。
一直以來壓抑的所有委屈、憤怒、屈辱、絕望,如同火山一樣轟然爆發(fā)!
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沖過去的。眼睛里只有樂樂那張布滿淚痕和巴掌印的小臉,
和他那逆來順受的、驚恐的、和我一樣窩囊的眼神?!芭?!啪!”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
狠狠地甩了宋婷兩個耳光!聲音清脆響亮,打得她尖叫一聲,踉蹌著撞到墻上,捂著臉,
難以置信地瞪著我?!澳愀掖蛭??!你瘋了!”她尖叫起來?!拔掖虻木褪悄?!畜生!
讓你再動我兒子一下試試!”我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,嘶吼著,還要撲上去,
卻被聞聲趕來的宋明從后面死死抱住。“林薇!你干什么!”宋明怒吼。
樓下的公婆也沖了上來??吹剿捂媚樕系陌驼朴『涂藓康臉幼樱查g暴怒,
指著我的鼻子罵:“反了天了!你個潑婦!敢在家里動手打人!”婆婆也不再偽裝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