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到端午了,我爺爺端上來一大瓶用蛇泡成的酒,笑瞇瞇的說“端午愛鬧蛇,
喝點蛇酒去去晦氣?!笨吹侥且黄孔泳?,我害怕地縮到角落,卻被我奶奶一把拎出來。
“死丫頭,還不給長輩倒酒!”我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端起大瓶子,因為太過害怕沒拿住,
瓶子掉在了地上。一地蛇的尸體伴隨著那嗆鼻的酒味兒令人作嘔。讓我更加害怕的是,
我似乎看到那些蛇還在蠕動。我生長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里,
消息的閉塞讓我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。從小我就被父母留在這里,
一年到頭見不到他們幾面。伴隨著爺爺?shù)臒o視和奶奶的謾罵,我長大了。打我記事起,
我爺爺就喜歡喝用各種昆蟲泡成的酒,這一大瓶子蛇酒也不知道是他從哪里弄來的。
看著灑了一地的酒,我驚慌失措地看向我爺爺。毫無預(yù)兆的,
他如鐵鏟一般的大手打在了我的臉上?!皼]用的死丫頭,好好的酒全讓你浪費了!
”我捂著臉倒在地上,手觸碰到了地上蛇的尸體。“啊”的一聲,我嚇得尖叫躲開,
卻被我奶又重新踢了回來?!鞍堰@一灘兒收拾了!”我強(qiáng)忍著眼淚看向我爸,
而他只是自顧自地抽煙,并沒有看我一眼。
“媽媽.....”我怯怯地叫了一聲那坐在炕上小腹隆起的女人,那是我媽媽。
她白了我一眼,用手捂住鼻子,一臉不適的樣子?!白屇闶站褪樟?,哎呦,難聞死了。
”見她不爽了,我奶立刻滿臉堆笑地哄著她去了里屋。不是我奶有多喜歡她這個兒媳婦,
而是她肚子里有她朝思暮想的孫子。所有人都離開了,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,
還有那滿地的酒和一條條蛇的尸體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,我真的感覺它們在動。
吐著長長的信子,等著圓圓的眼睛看得我毛骨悚然。但比起它們,
我更怕來自我爺爺奶奶的毆打。這么些年我已經(jīng)被打怕了,
而我的父母是絕對不會站在我這一邊的。我拿起笤帚和簸箕打掃了一地的狼藉,
可那些蛇的尸體我卻不知道該扔在哪里。那些花花綠綠的蛇蜷縮著身體,有著說不出的詭異。
我在后院看了看,有一處地方吸引了我的目光。平時沒有注意,這次不知道怎么的,
似乎有某種力量牽引著我,要把蛇埋在這里。村里有人去世的時候就是這樣刨坑埋了的,
我想,所有生靈的尸體應(yīng)該都是這樣處理的。刨坑的時候我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,
說不上來。已是六月,天氣并不冷,可這傍晚時分,天色顯得十分昏暗陰沉。一陣陣風(fēng)吹來,
帶著潮濕的,陰涼的氣息,像一把鋒利的劍在空中飛舞發(fā)出了尖利的叫聲。
我背后傳來一陣陣孤寂陰寒的感覺,讓我不由地在這六月的夏日里打了個寒顫。
屋里已經(jīng)亮起了燈,暗黃色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在院子里,照在我剛剛填好的土坑里,
發(fā)著淡淡的,卻刺眼的光。半夜,我被一聲聲痛苦的哀嚎驚醒。我媽要生了。
她滿頭大汗地窩在床上,面色痛苦?!八?,這離預(yù)產(chǎn)期還有一個多月,我怕是要早產(chǎn)了!
”我趴在門口看,看著她臉色蒼白,手緊緊抓著床單的樣子,心底涌出一股絕望。
弟弟要出生了,以后恐怕更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。我奶奶聽到聲音小跑過來,
見此情景也有些無措,“這大半夜的,上哪找接生婆子去?”見我媽疼得越來越厲害,
我爸直接把她抱起,放在了門口那輛三輪車后面?!霸蹅?nèi)バl(wèi)生所!”村里沒有醫(yī)院,
最近的,有生產(chǎn)條件的就是鎮(zhèn)上的衛(wèi)生所。天氣更加潮濕了,伴隨著一陣陣陰冷的風(fēng),
我媽難產(chǎn)了。之前檢查大人和孩子一切良好,因為是二胎,所以會比第一胎好生,
只是沒想到這一胎生得如此艱難。折騰了一宿,我媽生下了我妹妹。這一天正好是端午節(jié)。
當(dāng)我爸黑著臉帶我媽和妹妹回來的時候,我奶早就等在家門口翹首以盼。得知又是個女孩兒,
我奶捶心頓足地哭喊著“哎呦喂,天老爺喂,這是造了什么孽呦!
我媽則是抱著妹妹縮在炕角,完全沒有了昨天那嬌貴的樣子。
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她眼角滑落,我爸雙手抱頭蹲在地上,仿佛世界末日一樣。
我躲在屋后看著這一切,雖然我還很懵懂,但我能清晰的感知到,
這個新出生的妹妹跟我一樣不會被喜歡。果然,我奶奶沒有了一絲笑容,
看我媽的眼神仿佛在看仇人?!拔疑藗z孩子都是兒子,偏你就這么不爭氣,
讓我兒子絕了后!”她的聲音很大,嚇得妹妹嚎啕大哭。妹妹的哭聲響徹整個房間,
我爸暴躁地踹翻了桌椅板凳大吼?!翱蘅蘅?,就他媽知道哭,一個丫頭片子哭什么哭!
”我媽也跟著掉淚,可那始終是自己的骨肉,她掙扎著起身掀開衣服想要給妹妹喂奶。
奈何她剛生產(chǎn)完,身體虛透了,又沒吃東西,一點奶水都沒有。見妹妹哭的臉色青紫,
我媽怯懦的對我奶說,“媽,孩子餓了,我沒奶,給她熬點小米湯喝吧。
”我奶仿佛聽到什么笑話一般,臉上露出了譏笑?!八姥绢^片子還想喝米湯?你有奶就喂,
沒奶餓死才好!”說完她就離開了房間,我爸也被妹妹的哭聲吵得煩躁,去了大門口抽煙。
屋里只剩下我們母女三人?!皨寢?,我去熬米湯吧?!彪m然妹妹和我一樣不被喜歡,
但小小的娃娃又有什么錯呢?唯一的錯就是投錯了胎,不該來到這一戶人家。
見我去了灶邊熬粥,我奶一腳把我踢倒在地,眼中的厭惡快要溢出來了。
我忍著疼求她“奶奶,我今天不吃飯了,讓妹妹喝一口吧,她會餓死的。
”奶奶最終沒有攔著我,妹妹喝了幾口米湯又哭了幾聲就睡著了。妹妹不是睡著了,
而是死了。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