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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黑店

仙欲執(zhí)心 飛鳥 659986 字 2024-06-21 15:20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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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國酆郡的官道上,時值正午,火辣辣的太陽烤的地面上的空氣蒸出層層波紋,天空沒有一絲云彩,平時路邊樹林里叫個不停的蟬,也似乎因受不了炎熱而沒了聲音,整個世界仿佛除了當空的那輪驕陽,一切都變得無精打采。

此時卻見空曠的官道上走著兩個人,一個是衣著邋遢的老道士,一個是穿著洗地泛白,幾乎看不出原來顏色的文士長衫的青年書生。

“這大熱的天。我說在客棧再住一天,就一天,明天準是陰雨天,那時再趕路多舒服?,F(xiàn)在可好,從早上走到現(xiàn)在,這一路上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,老道我可是又累又渴又餓。哎呀不行了,我受不住了,難得這里有片樹林,我們進去涼快涼快,等太陽落山再走吧!”

兩人中的那老道士不停地擦著額頭上的淋漓大汗,一邊有氣無力地拖著步子踉蹌前行,一邊向身邊書生抱怨道。

那書生聞言翻了翻白眼,沒好氣的回道:

“你當我是財神爺不成,多住一天,咱們兩人就要多花許多銀錢。您老人家倒是不愁,等什么時候我的錢花完了,你拍拍屁股走人,繼續(xù)當您的神棍,找別人騙吃騙喝。我可怎么辦!”

道士聞言老臉一紅,爭辯道:

“道爺我是這樣的人么!”

只是這話底氣卻很不足,聽著有點心虛。

書生也不與他計較,走在前頭,頭也不回地說道:

“快走吧,前面有家店?!?/p>

老道士正自有氣無力的拖著步子,嘟囔了一句“又騙道爺……”,說著無意間抬眼一掃,果然見到前方不遠處的官道旁,一個“酒”字布招無精打采的耷拉在路邊一根竹竿上,當下便興奮的喊道:

“哈哈,快走快走?!?/p>

說罷當先就朝那布招跑去,絲毫看不出剛才有氣無力,垂垂老矣的樣子。

書生對那老道的這般作態(tài)似是已經習以為常,只是無奈地搖搖頭,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。

“小二,趕緊先來壺茶給我們解解渴,可把我給渴壞了。”

一進到店里,老道便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,呼喚店小二上茶。

簡陋的店內擺著幾張破舊桌子,除了趴在柜上,一只手支著下巴,困的不停點頭的店小二外,整個店中空無一人。那店小二正自打盹,被老道的叫嚷驚地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,見得有客人上門,便連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,熱情的招呼這兩人坐下,送上茶水,待老道點罷飯菜,便跑去后廚通報了。

老道士倒了一碗茶,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飲盡,抹了抹嘴,喘了兩口氣,這才向那書生說道:

“舒服,真是舒服??!我說楊業(yè),你都找了這么些年了,還是音訊全無,照你這么個找法,等你胡子都白了,也未必找的到啊。就算找到了,沒準人家早嫁人了,孫子都能喊你叫老爺爺了。要我說啊,你還是聽我的,趁著你錢還沒花完,咱蓋座道觀,招些道士,我做觀主,將來等我歸了天,你接著做。這兵荒馬亂的年月,信這個的多,光香火錢就夠咱吃喝不愁。何苦如今這般奔波勞累!”

那書生正是楊業(yè)。

當初楊業(yè)出了西山,考慮到司靖安基業(yè)全在魏國,他把司玲蘭藏在魏國的可能性也就最大,于是便從魏國找起。

那老道士卻是楊業(yè)有一日在魏國遇到幾個**,見他孤身一人,想要殺人奪財,楊業(yè)見勢不妙沿著小路跑進了深山。因擔心那些**還在追他,楊業(yè)一直呆到天黑也沒敢下山,時值嚴冬,夜晚山上更是寒氣逼人,楊業(yè)受不住,借著月光在山上找到一處破廟,進得廟門,卻見到里面躺著一人,就是那老道。

當時那老道身著一身單薄道袍,還破了幾個大口子,倒在地上昏迷不醒。楊業(yè)料他應是被凍昏迷過去,便又忍著寒風出去找了些枯枝回到廟里,在老道身邊生了一個火堆,又在廟中翻找到一個破瓦罐,融了些雪水燒開,喂老道喝下。一番折騰下來,總算救活了老道的性命。

楊業(yè)本以為萍水相逢,那老道身子好了之后兩人就此別過。哪里料到,那老道醒來之后,看到楊業(yè),便聲稱楊業(yè)有靈根,是個修道的好材料,要讓楊業(yè)拜他為師,隨他入道修仙,當然前提是楊業(yè)要養(yǎng)著他。讀書人不言怪力亂神,對玄門怪論自然敬謝不敏,可是無論楊業(yè)怎樣推脫,老道都是找各種理由厚著臉皮賴在楊業(yè)身邊不肯走。

楊業(yè)萬般無奈,又憐他老弱,又到處都是兵荒馬亂,著實不忍心強行將他趕走,只有任他跟著自己騙吃騙喝。心道也許那天他受不得苦,自然就會離開自己吧。沒想到這一跟就是六七年。時間久了,楊業(yè)也覺著路上有個人相伴,少了獨自一人時的孤獨寂寞,倒也不錯,也就息把他甩開的念頭。

“起初幾年,確實是想找人來著。找了這些年,已經不抱希望了。只是實在不知道該去做些什么,就這么漫無目的一直走下去吧,等哪天老了,走不動了,就找個地方一個人靜靜的離開這個人世就是了。

老道你呢?這么跟著我,就是為了混口飯吃嗎?其實你年紀也不小了,不如找個道觀留下,也好安享晚年,豈不比跟著我風餐露宿強。如果你愿意,我就把我的錢分你些,你留著以后生活用?!?/p>

道士聞言,立刻漲的面色通紅的,氣呼呼的道:

“放屁放屁,道爺我什么身份,豈是為了幾口飯才跟著你的?我是愛才,看你有仙緣,不忍你湮滅紅塵,你知道嗎!”

楊業(yè)早已習慣老道的德性,也不與他爭辯,只繼續(xù)說道:

“你總說你身份不同尋常,卻又不肯告訴我,莫非真如你所說的那樣,你是道法高深的仙師不成?”

老道沉默不語,一如往常楊業(yè)每次問他身份時,所以直到現(xiàn)在,楊業(yè)都是喊他老道。

“你說你以前在一個很大很大的道觀里修道,那道觀有多大?比吳國的三星觀還要大嗎?”

“三星觀算什么,還沒那一角大呢!”

說到他的得意處,老道立刻眉飛色舞的回道。

三星觀是吳國最大的道觀,在諸國里面,也算是排前幾的道觀了,老道說三星觀連他修行的道觀一角大都沒有,楊業(yè)是不信的,只當他又在吹牛。

“那比起楚國的水云觀呢,聽說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大道觀了!”

此時酒菜已經端上,老道邊狼吞虎咽,邊嘟囔著說道:

“呸!水云觀算什么狗屁天下第一大道觀,道爺我在山上修道時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破觀的名字?!?/p>

這些年老道對他的身份都只字不提,楊業(yè)本沒打算問出什么,只當是無聊打發(fā)下時間,解解悶。見店小二已經端上飯菜,也就不再多問,拿起筷子,便準備吃飯。

楊業(yè)夾了一筷子菜,剛要往嘴里送,對面老道忽然站起,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筷子。

“不要吃,菜里有毒,這是家黑店!”

說罷將桌子掀翻在地,扯過見勢不妙拔腿欲跑的店小二,向那小二說道:

“道爺我走南闖北這么多年,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,這等小蟊賊的伎倆,也想拿來算計道爺。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。道爺我不殺生,走,陪我們去見官?!?/p>

說完便作勢要拉著店小二往外走。那小二極力掙扎,卻絲毫掙脫不得,竟是沒料到那老道看起來枯瘦老邁,卻是動作麻利,力氣驚人。

這邊鬧出這么大動靜,里間終于跑出來一個四十余歲的中年人。此人生的十分肥胖,一臉憨厚之相,腰間圍著一條油膩的圍裙,手里還拎著一把尖利的剔骨刀,看打扮應是這里的廚子。

那人跑出來之后就撲到老道身前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抱著老道的腿哭聲哀求道:

“道長饒命,道長饒命啊,您放過我們吧,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了!”

老道踹了那廚子兩腳,無奈那廚子生的極為肥胖,又抱的結實,便沒有踹開,氣的老道破口罵道:

“死胖子,快給道爺我松開,你把道爺我衣服都蹭臟了,”卻是絲毫不覺他自己的衣服本就骯臟邋遢,“放了你們?你們在這里開黑店,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。你們可有放過他們?想來他們連哀求的機會都沒有,就稀里糊涂的被你們給殺了吧。放了你們,可對得起他們?”

那店老板聞言哭求道:

“我們以前沒有害過人的,這是第一次干這事,您放過我們,我們以后供長生牌位,天天拜您,對了,這還有錢,都給您。只要您老放過我們,要什么都給您?!?/p>

說罷一只手仍抱緊老道,另一只手便伸進懷中去要掏錢。

“呸,你當老道是那貪財?shù)??”說罷便要再踹。

楊業(yè)在旁邊看那人哭的凄慘,那店小二也嚇得瑟瑟發(fā)抖,不由有些心軟,便對老道說:

“他剛才說這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,以前沒有害過人,我瞧著不像是在說謊,我們這不也沒事么,還是問問清楚再說吧。要真沒什么大惡,不如就算了!”

那胖子聞言對楊業(yè)千恩萬謝,然后便將事情向楊業(yè)兩人大致說了一遍。

照那人所說,這家小店是他前些年所開,起初因挨著官道,方圓十幾里內沒有別的歇腳地方,是以生意極好。可是這些年諸國伐魏,然后因分贓不均,便互相掐了起來,自此天下大亂。世道不太平,道路上往來的商客就逐漸稀少,沒奈何下,他便辭退了所有伙計,只靠他與他兒子,也就是那店小二來打理這個店,倒也能勉強養(yǎng)家糊口。

可是近來幾個月,聽說是因為前線戰(zhàn)況有變,便不斷有兵丁打這條官道來往,期間在這里吃喝用度,大多都是不肯給錢的。起初他也壯著膽子去要,可是立刻就招來對方拳腳相加。要是不招待他們,他們便揚言要放火燒了這店,把他們爺倆抓去充軍。

就這樣,幾個月下來,他們眼看日子就要過不下去,萬般無奈下,便起了歹心,想要鋌而走險,做那謀財害命的勾當。哪曾想第一次做,就被老道識破了。

楊業(yè)聽罷店老板的解釋,不由感嘆生民多艱,一時就心軟下來,看看仍在地上跪著哀求不已的兩人,楊業(yè)對老道士說道:

“不如就算了吧,他們也是可憐人,這亂世年月,活著都不容易。我們走吧!”

畢竟兩人沒什么損失,老道聞言只得冷哼一聲,不忿地道:

“哼,你就是耳根子軟,誰曉得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。算了,老道我給你面子,今個就放過他們?!?/p>

說罷不再與那兩人糾纏,轉身和楊業(yè)向店外走去,走了幾步,仍覺著不甘心,就又回頭,打算再說幾句諸如“以后讓道爺知道你再做壞事,就把你們如何如何”之類的狠話來解氣,順便嚇唬嚇唬他們,誰知剛回過頭,卻見那店小兒舉著一條凳子正往楊業(yè)后腦勺上砸來,老道見狀,一把將楊業(yè)推倒,覷了個空擋,將凳子奪下,正準備放倒那店小二,余光一瞥,卻見那胖子舉著手中那把明亮尖刀,也朝楊業(yè)撲去,顯然是見楊業(yè)背著包袱,看出了兩人的財物都在楊業(yè)身上。而楊業(yè)突然被老道推倒,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(fā)生了何事,更沒覺出身后的危險。

老道大驚失色,不及細想便猛撲過去,恰在刀子捅到楊業(yè)之前撲在楊業(yè)身上。

尖刀“撲哧”一聲沒入老道后背,而老道則反手一掌,將那胖子打翻。

一切都在瞬間發(fā)生,楊業(yè)似是尚未明白怎么回事;那胖子本要捅楊業(yè),卻捅到了別人,也有些錯愕,一時幾人都愣在當場。直到老道一口鮮血噴出,吐在楊業(yè)頸間,楊業(yè)才回過神來。

“老道你怎么樣,你沒事吧,不要嚇我!”

與此同時,那店小二也反應過來,又順手抄起身邊一條板凳,便又砸了過來。楊業(yè)抱著老道,一個翻滾躲開,店小二被閃倒在地,老道卻是悶哼一聲,想來是扯動了傷口。

“我胸前衣服內的袋子,拿...拿出來?!崩系罀暝咽稚爝M懷中,卻沒成功,便對楊業(yè)說道。

這些年相處,楊業(yè)知道老道有一個錦囊,老道有時會拿出來對這它發(fā)呆好長時間,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放回懷中??蓷顦I(yè)從來沒見他打開過那個錦囊,老道也從來不告訴他里面是什么東西。

楊業(yè)見老道神色惶急,不敢怠慢,趕忙從老道懷中找到那個錦囊,拿出來遞到老道手上,只見老道從里面摸出兩張黃紙符來,夾在十中二指之間,喘了口氣,抬眼看見店小二并那胖子都已沖了過來,屈指一彈,兩張黃紙分別飛向那二人,在臨近二人的一剎那,“嘭”的一聲傳來,只見兩人身上憑空竄出一團大火,瞬間將二人包裹吞噬,兩人只來得及一聲慘叫,便被燒成了灰燼。火團余勢不歇,引得周圍桌椅也開始燃燒起來。

老道使出這兩道黃紙符后,神情更顯得萎靡,虛弱地說道:

“把我背起來,快走!”


更新時間:2024-06-21 15:20:5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