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越飛快后退,怒聲道:“年都尉,請自重!”
年松玉不僅不自重,還想將少年一把薅來。
賀越嚇得面無人色。
好在斜刺里沖出一人,一拳打向年松玉面門!
這一記重拳虎虎生風(fēng),若被打中,年松玉至少要飛出一丈,鼻青臉腫。
但他見機很快,身體微縮,以拳對拳,同時一腿踢向?qū)Ψ叫靥牛脛藕艽?,顯然動了怒火。
但這么一來就松開了賀越。
那人其實虛晃一拳,殺招卻是左手的短刃,不聲不響刺向年松玉肋下。
年松玉既然發(fā)覺,他也后退兩步,先知先覺地躲開那一腿。
賀越的喝聲才至:“住手!別打了!”
來人正是賀靈川。
他不待年松玉發(fā)話,就歪了歪頭,一臉驚訝:“年都尉,怎么是你!”
“我還以為哪個不要臉的登徒子偷摸進門,想壞我家老二清白?!辟R靈川奇道,“年都尉,你在他茅房前面站著作甚?”
“我認床,夜里睡不著覺,隨意走動走動,碰見賀二公子就談?wù)勑?。”年松玉拍了拍袖子,“大都才是真正魚龍混雜之地,你們從鄉(xiāng)下過去那里,更需要人照應(yīng)。”
他向賀越溫文一笑:“賀二公子,難得我們投緣,明晚再找你喝酒如何?”
賀越臉色煞白,一聲不吭。
“好啊,到時候我跟老二必定奉陪,不醉不歸!”賀靈川一把接過話頭,“就是我喝酒玩耍的勁頭有點大,年都尉你要忍一忍?!?/p>
年松玉呵呵兩聲,總覺這廝神態(tài)有點委瑣,不想搭話。
賀靈川又道:“對了,走露我重傷消息的人查到了么?想來是內(nèi)奸!”
年松玉的笑容慢慢消失:“還沒有?!闭f罷轉(zhuǎn)身,施施然走了。
他一消失,賀越就奔去池邊洗手,速度快得像被射中尾巴的兔子。
賀靈川聽他罕見地罵了句臟話,又見他臉色發(fā)白,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,恨不得刷層皮下來?!按蟾?,幸好你在。”
他終究只有十四歲,再怎么少年老成,這種時候也要倚賴兄長給自己撐腰。
“看他那欠揍樣,我也手癢?!辟R靈川安慰他,“不過就算我不在,他今天也不會真對你下手?!?/p>
“他裝的?”賀越皺眉,“我查過年松玉,他好像真有這種愛好?!?/p>
幾代鳶帝都好男風(fēng),遂成大都風(fēng)尚,常見上流權(quán)貴豢養(yǎng)美男。像賀越這樣眉清目秀的少年,正是某些人喜歡的獵物。
“裝不裝,不清楚?!辟R靈川嘿嘿一聲,“但他恐嚇你,為了你的清白著想,我們家就不得不加緊辦事。下午利誘,晚上威嚇,這叫雙管齊下?!?/p>
他用力捏了捏弟弟的臉蛋:“看這細皮嫩肉,難怪別人心懷歹意。早讓你跟我一起練武,你不肯?!?/p>
賀越“啪”一聲拍開他的手:“他們已經(jīng)急不可待。是因為盤龍沙漠變化在即?”
“或許吧?!辟R靈川轉(zhuǎn)身往外走,“你早點睡,我去找些吃的?!?/p>
“大廚房的矮柜經(jīng)常藏著點心?!?/p>
“今天是什么?”
“一盆核桃糕?!辟R越咳了一聲,“不過只剩一半了?!?/p>
“不是蘋果蜜酥?”賀靈川恍然大悟,“我說怎么有時找不著,原來是被你偷吃了!”
走到僻靜無人處,他才用力甩了甩左拳。
“咝,好痛?!彼戳丝窗l(fā)紅的指關(guān)節(jié),沒破皮但有點腫,“年松玉那廝,有點貨嘛?!?/p>
他這拳頭常年用鐵砂和火石煨過,能輕松打斷碗口粗細的刀木??墒亲崮晁捎衲且蝗瑐骰貋淼牧Φ绤s震得他指骨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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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一早,兩位客人就被請到主廳,賀淳華親自給他們報喜。
“整具豹尸都被找回?!辟R郡守昨天忙到深夜,只睡了一個時辰,但現(xiàn)在容光煥發(fā),比兩個兒子還精神,“不過我想,兩位應(yīng)該只要這枚豹牙?!?/p>
他一攤掌,亮出那枚豹牙。
年松玉迫不及待湊近:“看看!”
沒人關(guān)心豹尸是怎么被找回來的。不過是一套說辭,大家心知肚明。
但賀淳華卻嘆了口氣:“我還道是哪個對頭暗地里下手,畢竟黑水城地處邊塞前線,外敵環(huán)伺,想不到有這么多內(nèi)情。耽誤國師大事,請兩位千萬恕罪?!?/p>
孫國師還能說什么,只能寬宏大量:“無妨,不知者不罪,何況賀公子也曾身負重傷?!?/p>
于是賀淳華取出那枚豹牙,將內(nèi)容物都倒在一只錦盤上:“都在這里了,國師請看,哪一樣是信物?”
眾人圍上來看,而孫孚平要了杯水,往里面投進一顆草籽。
才晃動兩下,草籽就開始生根發(fā)芽,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。
僅僅十余息,它就長成一株開花植物,并且只開一朵毛茸茸的白花,花作六瓣,指甲蓋大小。
孫孚平拿起錦盤上的東西,一樣一樣湊近小花。
花兒沒什么動靜,直到——
直到賀靈川拿著那半截斷梳湊近,白花忽然就謝了,連莖葉都枯萎下去,最后化作粉末,漂散在水中。
“應(yīng)該就是它了。”孫孚平剛想伸手,賀淳華卻搶先一步接過梳子,仔細端詳,“都過了百多年,附著的怨氣還這樣強烈?!?/p>
年松玉奇道:“盤龍城堂堂指揮使的信物,居然是個梳子?”
賀靈川聳了聳肩:“他也曾有妻女?!?/p>
賀越接口問了下去:“我有一點想不明白,當年仙由國好不容易攻破盤龍城,為何不奪走大方壺?他們沒少吃虧,應(yīng)該知道它的價值?!?/p>
“據(jù)仙由國史載,軍隊攻破盤龍城后屠城,第三天河井枯竭,連護城河的水都一夜消失;第五天,植草黑腐,莊稼和枯草都死了;第七天,所有牲畜倒地而亡。仙由軍見此地大不祥,只得盡快撤離,何況無水無食,人也堅持不下去。并且這支隊伍緊接著被調(diào)去北方作戰(zhàn),也沒用出大方壺。”孫國師喝了口茶,“不僅如此,我翻遍仙由史籍,都沒見到疑似惑心蟲加入的戰(zhàn)役。這等至寶,仙由國一旦拿到,哪有不投放戰(zhàn)場之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