尖銳的指甲,劃破了皮膚,刺了進(jìn)來。
猩紅的血,從他脖子上流了出來。
血上隱隱還帶著一絲黑氣。
林巖感到一股刺痛。
感到堅(jiān)硬的指甲刺入體內(nèi),林巖惶恐之余,感到有些絕望。
……
【污染度:94%】
【魔化進(jìn)程:50%】
……
陡然,他的手臂不動了。
刺入咽喉的指甲,也停止了深入。
林巖一愣,這才感覺到,他的發(fā)力竟然起了作用。
他竟能阻止住他自己的手臂了!
看到他停止了動作,阿貍不由得一怔。
林巖努力地想要將指甲從他脖子里拿出來,但卻做不到。
血仍在流著,他的身體,在此時此刻,仿佛是達(dá)成了某種平衡。
他的指甲想要刺入的力量無法繼續(xù),但抵抗的力量也不足以讓它逆轉(zhuǎn)。
林巖忽然感覺,他眼前一片紅色的世界,忽然消失了,一下子就恢復(fù)了正常。
阿貍望著他,不知看到了什么,驀地瞪大眼睛,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,她忍不住開口大聲呼喚道:
“師父——”
……
【污染度:93%】
【魔化進(jìn)程:49%】
……
在她喊話的同時,林巖的手,突然就從脖子上拿了下來。
林巖一怔,但他立刻就明白了什么。
魔化完全逆轉(zhuǎn),平衡被打破了。
幾乎沒有猶豫,林巖雙腿發(fā)力,縱身一躍,倒射出三四丈遠(yuǎn),扭頭就往外跑去。
彌勒教以子養(yǎng)魔練習(xí)魔功由來已久,對子養(yǎng)魔可能會出現(xiàn)的各種意外,都有相應(yīng)的應(yīng)對之策。
正常來說,子養(yǎng)魔一旦失控,只會嗜血亂殺,這雖然很麻煩,但他們也不是沒辦法制止。
多耗費(fèi)些功力罷了。
但“子養(yǎng)魔”拔腿就跑的情形,他們著實(shí)是聞所未聞。
龍法師雙手飛快地掐了一個手印,遠(yuǎn)遠(yuǎn)望著林巖的后背一丟,同時口中喝道:“留下吧!”
此時,林巖剛剛恢復(fù)了對身體的控制權(quán),完全沒把握他此刻的力量。但他心里明白,想要逃命,這是唯一的機(jī)會。
山頂邊緣,是筆直的峭壁,有二十來丈高,下面便是滾動的江水。
跑到懸崖邊緣,這時林巖一瞥之間、已看到龍法師對他出手,當(dāng)下顧不得細(xì)想,他猛然縱身向前,向下跳去。
二十丈高度,落在平地上必死無疑,但江水表面沒有張力,這個高度跳下去,生還的概率還是有的。
再加上,他魔化后的身體強(qiáng)度,應(yīng)該非同一般。
林巖拼盡全力向前一縱,竟橫飛出二十來丈,然后劃出一道弧線,如同一顆炮彈般向江面墜落下去。
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,林巖感到自己的一顆心都要從腔子里跳出來了,眼睜睜地看著水面急速拉近。
他人在空中,拼力控制著入水的姿勢,最終如同一顆炮彈一般,“噗通”一聲砸入水中。
龍法師來到懸崖邊緣,看著林巖墜落的地方,臉色變得極為陰沉起來。
這么多年來,這是彌勒教出現(xiàn)首例逃走的子養(yǎng)魔。
這倒不是他們的防衛(wèi)措施有多么嚴(yán)密,而是根本就沒有子養(yǎng)魔會跑。
子養(yǎng)魔,是失了智的怪物,除了嗜血好殺,根本就沒“逃”這個選項(xiàng)。
阿貍來到師父身后,看著空空的江面,道:“師父,我怎么感覺……我怎么感覺他還有神志?”
“不可能!”
龍法師斬釘截鐵地道:“他的身體都已經(jīng)魔變了,如果保留了神志,身體巨變的劇痛也不是人的精神可以承受的?!?/p>
阿貍默然。
師父說的沒錯。
但是……
看到阿貍踟躕的表情,龍法師難看的神色稍微緩了緩,說道:“這沒什么大不了的,我們曾見過多種子養(yǎng)魔失控的狀態(tài),可這并不代表著我們就見過子養(yǎng)魔的所有失控狀態(tài)了。”
一邊說著,她漸漸垂首看向盤膝而坐的吳鐵鏞,繼續(xù)說道:“子養(yǎng)魔傳功失敗,是常有的事,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?!?/p>
吳鐵鏞此時,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(shí)。
他緩緩站起身來,臉色更加難看。
為了這一天,他付出了十年時間,付出了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,最終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。
吳鐵鏞踟躕了一下,問道:“法師,那咱們現(xiàn)在……該怎么辦?”
龍法師道:“下去看看,如果能把他打撈上來,如果他還活著、受傷不是特別嚴(yán)重,如果我們還能夠重新控制住他……那傳功還有可能能夠繼續(xù)?!?/p>
吳鐵鏞聽見龍法師一句話里三個“如果”一個“可能”,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。
尤其是,眼下他那個女兒已經(jīng)死了。
躺在地上的吳青,血都快要流干了。
吳青一死,再想要控制子養(yǎng)魔,那是千難萬難。
但眼下,又有什么好辦法呢?
吳鐵鏞望著龍法師,心中還存著一絲希冀:“法師大人,如果……如果不成,那該如何是好呢?”
龍法師冷笑一聲:“不成?那你就再生出一兒一女來,繼續(xù)培養(yǎng)吧。誰叫你前面培養(yǎng)的子養(yǎng)魔,半路都死掉了?弄到現(xiàn)在連個備份都沒有。”
吳鐵鏞心中一片苦澀。
他從現(xiàn)在開始多收小妾努力耕耘,培養(yǎng)一個子養(yǎng)魔出來,也至少需要十七年的時間。
他還有幾個十七年呢?
龍法師一邊說著,繞過吳鐵鏞,走進(jìn)山洞,往山下走去。
阿貍緊隨師父身后,路過彌勒金佛時,彎腰將其抓了起來,揣進(jìn)自己懷里。
吳鐵鏞苦笑一聲,只得跟著下山。
山頂上,只剩下一具女尸,全身覆在長發(fā)下,喉頭還在咕咕地流著血。
……
三人走出漆黑的山洞,來到外面,望著空空如也的山谷,不由得一怔。
人呢?
龍法師叫他們退下,也沒叫他們退出那么遠(yuǎn)啊。
三人匆匆下山,來到河灘??諘绲臑┩可希谎郾憧煽吹酱a頭。
有兩條船,仍然栓在碼頭上。
但是,四周竟看不到一個人影。
“棟兒——”
“吳棟?”
吳鐵鏞忍不住喊了兩聲兒子,卻沒有任何回應(yīng)。
浪花拍擊河岸,將一口口棺材,送上了灘涂。
此時,從他們腳下起,一直到碼頭,河灘上已經(jīng)停了不少棺材。
這些全都是河面的浮棺,被河水沖到岸邊留滯下來的棺材。
龍法師一步步向碼頭走著,走了一會,突然頓下腳步,猛然扭身,反手一揮,竟直接將一口棺材的蓋子掀了起來。
棺蓋在空中一陣翻滾,墜落到河面上,順著河流的方向向下游漂去。
棺蓋掀開,三個人湊上前,往棺材里看去??吹焦字形锸?,三人臉色齊變!
吳鐵鏞更是驚呼道:“棟兒?”
這口陳舊的棺材里,還存著一些水。水沒過了平躺在棺中的尸體,只露出一張臉來。
而這張臉,赫然竟是吳棟的模樣!
臉色發(fā)黑,看起來竟似已死去多時的樣子!
吳鐵鏞上前一步,伸出雙手,抓住尸體的雙肩,一把將尸體從棺材里撈了出來。
看到尸體全身的模樣,吳鐵鏞臉色更加難看起來。
這棺材里裝的尸體,竟當(dāng)真就是吳棟!
吳棟的臉色雖已發(fā)黑,但尸體尚且柔軟,只是已經(jīng)冰涼。
吳鐵鏞將吳棟放到地上,今天一連串的打擊下來,他這個中年漢子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。
他為了練《佛子同魔功》,先后害死了自己三個兒子三個女兒。
如今,他唯一的兒子,這根獨(dú)苗,竟然也死了!
龍法師蹲下身子,在吳棟尸體上檢查了一番。
他的全身,竟沒一處傷痕。
阿貍問道:“師父,他……是怎么死的?”
吳鐵鏞聞言,也收住哭聲,抬頭看向龍法師。
龍法師道:“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,這是……一尸取一命?!?/p>
“什么意思?”
龍法師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站起身,望著那口只存著半洼水的空棺材,道:“棺材里原本應(yīng)該是有尸體的,它去哪了?”
阿貍驚訝地道:“師父,您的意思是,這棺材里原本裝著的尸體、把吳棟的魂吸走了?”
龍法師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阿貍驀地感覺背后一涼,回頭向四周看去,似乎生怕有一個尸體會從她背后蹦出來。
龍法師眉頭緊鎖,自言自語般地道:“今天如此不順,咱們這是被人盯上了啊……”
吳鐵鏞擦了擦眼淚,道:“法師的意思是,有人想要對咱們彌勒教不利?”
龍法師沒有回答,她來到另一口棺材前,一把掀開棺蓋。
棺材里躺著的,赫然是一個紅衣大漢。
紅衣使徒!
正是他們彌勒教的一個弟子。
三個人分頭行動,將河灘上的一溜棺材一一打開。
棺材里裝著的,竟全部是島上的彌勒弟子!
十幾名彌勒弟子全部被害,竟沒一點(diǎn)聲息發(fā)出來!
這時,阿貍正繼續(xù)沿著河灘向前,伸手要去打開下一口棺材。
龍法師看見,神色猛然一變,喝道:“住手!”
可惜,阿貍的動作太快,在她“住手”兩個字出口的同時,阿貍已經(jīng)打開了棺材。
一道黑影,倏地從棺材里直挺挺站起來,撲向阿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