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般遺體火化,都得買個骨灰盒。
我說:“我就不帶走了?!?/p>
他更詫異了:“那就會被我們統(tǒng)一當(dāng)做廢棄物處理的?!?/p>
“嗯,隨你們吧?!?/p>
我付了錢,離開了。
工作人員摸著后腦勺,疑惑地回了他的操作間,估計是覺得自己今天遇到了個神經(jīng)病。
其實我一開始,是打算自己找個地方燒了的。
之前我怕他想不起來,可自從那天在圖書館里我看到他肌肉記憶去摸暖水壺的時候,我又開始越來越害怕他會想起來。
我把我們這些年的記憶全都付之一炬,他再也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,想起來的幾率就小得多。
但是我們認識的時間太長了,足足二十多年,承載著我們兩個人回憶的東西太多太多,我一個人根本燒不完,所以才想到了殯儀館這個地方。
我的時間不多,所以現(xiàn)在我就要開始著手,從他的人生里,把我的痕跡一點一點的全部擦除干凈。
我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(jīng)黑了。
我站在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房間里的時候,卻發(fā)現(xiàn)這里像是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樣子。
書架空了,桌面上空了,柜子里也空了。
除了衣柜里還有一些衣服之外,整個房間幾乎都空了。
我的所有東西,幾乎都跟他有關(guān)。
那些東西燒掉了,我的心好像也跟著一起空了。
第二天,我去了一趟醫(yī)院,按照醫(yī)生給我定的時間去做化療。
化療這個東西,也有點欺負人。
我吐的昏天黑地,整個人都快虛脫了,被護士攙扶著坐在椅子上休息。
在我后面進去的是一個看上去高高壯壯的大哥,他一點事都沒有,出來的時候還跟我打了個招呼:“嘿,你也來啦!”
我笑著點頭。
“我快要變成小盒子了?!彼踔吝€跟我開玩笑:“這在游戲里叫什么來著?”
我想起蘇冉冉跟容云衍玩的那款游戲。
我雖然不太會玩,但也學(xué)會了一個游戲術(shù)語:“落地成盒?!?/p>
“對對對,就是落地成盒,”大哥唏噓了兩聲:“還沒看到祖國統(tǒng)一,我其實有點不甘心啊。”
“一定會的?!?/p>
大哥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殼,哈哈笑:“我家那個小兔崽子才半歲,還不會說話呢。不過我給我媳婦說了,以后祖國統(tǒng)一了,一定要讓小兔崽子把消息燒給我?!?/p>
大哥雖然笑著,但一說起妻兒,眼圈還是微微泛紅。
再抬起頭來的時候,他的聲音有點哽咽,笑容也很勉強:“妹妹,你還有多久?”
我說:“之前說還有三個月的,但是我不想做化療了,做化療掉頭發(fā),就不好看了。但停了化療的話,壽命估計會更短一點?!?/p>
大哥說:“沒事,那也應(yīng)該是我先過去。你叫什么啊,到時候哥去接你?!?/p>
“不用了,你抓緊時間去投胎吧,說不定下輩子能親眼看到祖國統(tǒng)一呢?!?/p>
“說的也是,哈哈?!贝蟾鐕诟牢遥骸懊妹?,還有什么想吃的就去吃,想去的地方就去,別留遺憾,以后走的也安心?!?/p>
“嗯?!?/p>
“我給我媳婦物色了一個好男人,”大哥倔強的笑著:“比我?guī)洠任視廴?,比我賺得也多?!?/p>
我問他:“你媳婦同意嗎?”
“我沒告訴她?!贝蟾绾俸僖恍?,露出一口白牙:“我自己去找的婚姻介紹所,說她是我妹子,男人快死了,讓媒人幫她物色幾個踏實可靠的。我選了好久,還是覺得那個男人最好,為人憨厚,肯定對老婆好?!?/p>
我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