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溪淼原以為多年的執(zhí)念會在此刻迸發(fā),可當(dāng)真相如剝鱗般血淋淋攤開時,胸腔里卻空得能聽見回響。唯有心臟在肋骨間瘋癲跳動,像是要掙脫這副軀殼。
三晝?nèi)?,他像尊風(fēng)化千年的石像端坐陣眼。直到第四日辰星隱退時,喉間突然涌上腥甜——原來那些被封印的痛楚,早已化作心脈間凝結(jié)的血痂。
"不過三日。"
他拭去唇角血跡,自嘲地牽動嘴角。當(dāng)年師尊身隕,他荒度三載,如今這錐心之痛竟也學(xué)會了偷工減料。
時溪淼又抬頭看了看旭日,隨即催動著靈力,來恢復(fù)早已麻木的雙腿。在此處已經(jīng)逗留了大半個月,眼下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去證實,不能再耽擱下去了。
但剛要動身時轉(zhuǎn)而又想到,星宿谷的鎮(zhèn)守神器將被他帶走,失了鎮(zhèn)守神器的星宿大陣,必然經(jīng)不起眾多修士到此尋寶。此處畢竟是師尊的族地,斷不可放任著不管。
思及此,時溪淼便開始著手布置。七十二面玄金陣旗在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,他指尖凝聚著磅礴的能量,將每一面陣旗精準(zhǔn)地嵌入陣眼。以此來代替神器,吸納天地之力,為星宿大戰(zhàn)補充能源。
此外時溪淼又在大陣外層,布下六道攻陣以及六道幻陣,層層重疊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,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,周而復(fù)始。
不致人性命,卻足夠折騰。
為了避免再次卷入紛爭,時溪淼剛出南斗城便選擇了隱匿而行。但沒過多久,一股熱意便迎面撲來,在城中待的太久,倒叫他忘了外面是一片火海。
上次來時太過匆忙,還沒對此處環(huán)境仔細(xì)查看。當(dāng)神識一掃而過時,便發(fā)現(xiàn)這片火海埋藏著許多高階火晶,以及無數(shù)極品精鐵。
時溪淼隨手在火海邊,將這兩樣各取一塊,細(xì)看之下便發(fā)現(xiàn)這上面的氣息,同往年師尊送給自己的別無二致,秉承著修仙界‘所見即歸我’的原則,當(dāng)即取了不少帶走。
恰在時溪淼剛踏出星宿大陣的范圍,要向外圍火海中心探尋的時候,就突然感知到數(shù)道氣息向這邊靠近。轉(zhuǎn)眼一看,便見一行十人的年輕劍修正朝他走來,個個不是抱劍就是握劍??此麄冞@副做派以及身上的衣著,應(yīng)當(dāng)是萬劍宗弟子。
時溪淼開了隱匿,一行人并沒有察覺,就這樣毫不設(shè)防的迎面向他走來,反倒是這群人修為太低,周圍開啟的屏蔽陣法,對時溪淼來說卻是形同虛設(shè),一行人的對話,便一字不差的傳入他耳中。
只聽其中一名女弟子道:“大師兄,這次我們能成功找到天域玄鐵嗎?”
大師兄道:“放心吧,師妹。這次我們準(zhǔn)備充足,一定能成功找到?!?/p>
另一位師兄道:“ 婉師妹,有三長老借給我們的防御法寶,定能萬無一失的找到玄鐵。”
“ 那就好,有了這天域玄鐵鑄劍,逸塵師兄,下月的莽山試煉定會更加輕松。”那位晚師妹說到此處,還略有嬌羞的看了眼,在前方帶隊的英俊劍修。
一眾人聽此,便帶著起哄的意味笑了笑。被調(diào)侃的師妹俏臉一紅跑到一邊,一副生氣姿態(tài)。
“好了,莫要胡鬧。此處危險尚不可知,需得小心謹(jǐn)慎才是?!睅ш牭脑埔輭m,及時出言制止,眾人這才消停下來。
隨著一眾人的漸漸遠(yuǎn)去,時溪淼突然記起了一件事。當(dāng)年參加群英盛會時,其中的一位對手,在大會結(jié)束后又追了他整整十年,只為同他論劍。
那人也是萬劍宗弟子,如今五百多年過去也不知道怎么樣了,按他對劍道的癡迷和執(zhí)著應(yīng)當(dāng)已經(jīng)位列劍尊了吧。
待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后,時溪淼才從回憶中抽離思緒,轉(zhuǎn)身邁向火海中心。只見他周身銀芒一閃,法則之力迅速將眼前的火海覆蓋,那些曾吞噬了無數(shù)修士尸骨的罪業(yè)之火,仿佛受到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,立即停止了躁動。又一道防護屏障自他周身顯現(xiàn),時溪淼便如行平地般的,在火海的熾熱中前行。
四周的溫度急劇上升,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浪,但時溪淼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動搖,纖長的手指就著火面隨意一動,一塊通體漆黑,約有十寸寬的不規(guī)則鐵球,便緩緩懸浮在他面前。
猛然,數(shù)道靈力波動伴隨著激烈的打斗聲自還遠(yuǎn)處傳來,打破了火海的寂靜。
時溪淼眉頭一皺,迅速將天域玄鐵收入儲物空間。心念一動,神識如同漣漪般擴散出去,探查四周的情況。
通過神識,他清晰地看到剛才那群萬劍宗弟子,正同一群年紀(jì)稍大,修為明顯比他們高出許多的修士,纏斗在一起。
對方的攻擊凌厲且老練,這群年輕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,一群人被打的接連后退, 不少都掛了彩。
時溪淼輕嘆了一口氣,念及那位多年不曾見過的劍友份上,決定出手救救這群可憐的弟子。
他身形一動,直接化作一道銀芒。轉(zhuǎn)眼間,便出現(xiàn)在那群萬劍宗弟子身旁。僅心念一動,一道屏障自他面前立起,輕松擋下了所有攻擊。
“你是何人?竟敢多管閑事!”見己方攻擊全部落空,其中一個年長的修士怒目瞪向時溪淼,厲聲喝道。
時溪淼沒有回答,只是淡淡掃了那人一眼,便又將目光轉(zhuǎn)向了那些受傷的年輕弟子。他伸出手,一股柔和的銀光從掌心涌出,將那些受傷弟子輕輕包裹。
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,傷口迅速愈合,氣息也逐漸平穩(wěn)下來。
“多謝前輩相救。”一眾萬劍宗弟子連忙拱手道謝,眼中滿是感激之情。
時溪淼微微點頭,示意他們不必多禮。隨后,他將目光再次轉(zhuǎn)向那些年長的修士,冷聲道:“為何要對他們下此毒手?”
那群修士見時溪淼竟有如此能耐,心中也升起了幾分忌憚。
一人便站出來解釋道:“這群人闖入了我們看守的地盤,趁其不備拿走了一塊天域玄鐵,我們也只是想討回屬于自己的東西。”
“你這是信口雌黃!”
萬劍宗的一位弟子立刻反駁道:“分明是我們先找到這塊玄鐵的,你們后來看到眼紅,便想搶奪寶物?!?/p>
兩方各執(zhí)一詞,就這樣吵了起來。
“ 安靜!”
時溪淼輕斥了一聲,聲音雖不大,但其中蘊含的威壓卻不容他們反抗,場面立刻肅靜下來。
他環(huán)視了一圈,一道銀色的靈波自他腳下涌出,迅速將這片區(qū)域覆蓋,周圍的場境以兩方人,不可察覺的速度變換了一瞬,時溪淼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了個清清楚楚。
“此處乃是無主之地,何時成了你們的地盤?就算真是你們的地盤,也不該對一群晚輩下手如此之重。”
時溪淼的神色有些冷然的道。
那群修士聽到他說此話,便認(rèn)為是偏幫這群萬劍宗弟子,但礙于實力差距也只能咬牙切齒的看著他。
誰知時溪淼話鋒一轉(zhuǎn),又道: “還有你們,明明能好言相告,為何偏要出言激怒他人?”
就這樣兩方都被他出言教訓(xùn)了一通,主打一個公平公正。
話音剛落,一股磅礴的靈力瞬間席卷整個火海。轉(zhuǎn)瞬之間,一塊玄鐵便懸浮在了他的面前。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,而更令人震驚的事情還在后面:只見時溪淼將手中的玄鐵拋向那群修士,并說道:“各自道歉,握手言和,此事便就此了結(jié)。”
雙方人都得了好處,便也沒有怨言,那群修士,同萬劍宗弟子言和之后便匆匆離開了。
而這群萬劍宗弟子,見時溪淼實力不俗,非但不自持身份,還公平待人,對此就更加崇拜。
因此這么前輩長,前輩短的喊著,時溪淼嫌他們太鬧騰,正打算找個借口,趁此脫身的時,便聽到一聲輕柔的女音在他身旁響起。
“ 前輩!”
轉(zhuǎn)頭一看,正是那位被稱作婉師妹的女子。看到來人,他眸中閃過一絲探究:“何事!”
女子微微一禮,道:“晚輩程婉,冒昧打擾,實有要事與前輩商議。我們是萬劍宗弟子,見前輩修為高深,恰好我們手中又有天級防御法寶,斗膽提議,同前輩攜手共闖遺跡深處。此行所得的天域玄鐵,我們也只需一塊,其余皆歸前輩所有。不知前輩意下如何?”
時溪淼果斷道:“ 我沒興趣!”
說完,他用目光審視的看了程婉一眼,補充道:“遺跡深處的上古大陣,不是你們說闖就能闖的,趁早熄了這份心思,以免誤了性命?!?/p>
程婉見此,仍不死心的道:“前輩,您到此想必也是為了天域玄鐵,而遺地深處的玄鐵品質(zhì)更好,晚輩的提議也只是想雙方相利而已,并沒有存別的心思?!?/p>
見人還要糾纏,時溪淼目光冷冽的看著她沒有開口。
周逸塵迅速示意其他弟子將人帶走,隨后趕忙對時溪淼道:“多謝前輩今日相助,晚輩周逸塵,斗膽請教前輩尊號。若宗門中有長輩與前輩相識,日后也好相邀前輩?!?/p>
時溪淼道:“ 一介散修,不值一提。”
周逸塵又道:“那前輩可否告知晚輩仙府何處,給晚輩一次登門道謝的機會?”
“今日之事與我不過是小事一樁,不必太過記掛。日后向宗門稟告時,若有長老詢問,你直言我在東洲即可。”
時溪淼說完,又補充道,“我還有事便先行一步,你們也趁早離開吧?!?/p>
話落,便化作一道銀光,轉(zhuǎn)眼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