褐色液體浸透下一頁——那正是他父母的忌日。雨絲在鉛灰色的蒼穹下斜織，針尖似的冰冷，

無休無止。它們落在這片寂靜的墓園里，敲在冰冷黝黑的石碑上，

敲在垂著濕漉漉葉片的松柏枝上，也敲在我頭頂那把過于寬大的黑傘邊緣，匯成渾濁的水線，

滴滴答答砸在我腳邊翻起的泥濘里。新翻的泥土氣味濃重，

混雜著陳舊的石苔與遠(yuǎn)處傳來的、若有若無的濕花清香，沉沉地壓入胸腔。

我垂眼看著懷里小小的木匣，指尖因為用力摳著粗糙的棱角而泛著失血的青白。

雨水濡濕了薄薄的孝鞋，冰冷的濕意透過棉布，像無數(shù)條凍僵的蛇，緩緩纏繞上腳踝，

直往骨頭縫里鉆。很沉。父母的身后事掏空了家里本就拮據(jù)的底子。

這片昂貴的墓園里一方最偏僻的新塋，是姨父動用了他最后一點微薄的人情勉強換來的。

我的鞋底陷進(jìn)被雨水泡透的泥土，幾乎拔不出來。每一次細(xì)微的移動，

泥水就發(fā)出輕輕的吮吸聲，像是這片冰冷的土地發(fā)出沉重嘆息。就在這時，

黏膩車輪摩擦濕礫石的聲音在身后刺耳地響起，碾碎了墓園沉重的寂靜。一輛龐大的轎車，

黑亮如深淵凝結(jié)的墨塊，緩緩滑停在不遠(yuǎn)處的石板路上。司機匆忙打開后座寬大厚重的車門，

撐開一把巨大的黑傘，嚴(yán)實護(hù)住里面走出的人影。一個少年步下車來。

他穿著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，襯得身姿挺拔修長，不似我此刻淋了半身的冷雨，

只能佝僂著抵御寒意。雨水打在他干凈的鞋面上，濺起點點微小的濕痕，

又迅速被那昂貴皮革吸收，留下一點深色的水漬。他側(cè)著頭，目光淡漠地掃過排列的石碑，

似乎是在審視，又似乎只是無聊地略過。那目光漫不經(jīng)心地掠過我站立的位置，沒有停滯，

沒有波瀾，甚至沒有一絲認(rèn)出或不解的痕跡。只如同掃過一?；覊m，一棵枯草。

他輕巧地繞過擋路的我，徑直向著墓園深處幾座最為氣派、占地最廣的家族合葬墓走去。

姿態(tài)從容而理所當(dāng)然，仿佛這片安息之地，本就是他家的后花園。

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他年輕的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