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風(fēng)輕輕攪動死水一樣的空氣。電梯的門不知不覺中已經(jīng)開了。
“到地方了。該找地方自習(xí)了。”我提醒羅晨暉注意他的失態(tài)。
羅晨暉怔怔的放開手,盡力以他最快的速度恢復(fù)了常態(tài),眼神里卻還殘留著恍惚。他低頭走出電梯,我們兩個跟在后面。
在他背對著我們的時候,安雨琪用困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?!澳銊偛耪f的是真的?”她小聲問,本能的害怕之后理智給了她懷疑。
羅晨暉這會兒離我們不遠(yuǎn),我不愿談這個話題,用眼神示意安雨琪等會兒再說?!鞍∽粤?xí),自習(xí)?!绷_晨暉努力放松地說,“今天要做好學(xué)生了。找教室,找教室,但愿這會兒人不要太多。我說齊思涵,你往那兒走呢?”
“往教室啊?!蔽抑钢艺叩姆较颍弘娞菀怀鰜淼囊婚g教室說。
“你當(dāng)然是往教室了。我是說那間教室不可能有空座的,那是離電梯最近的一間,人都是很懶的,這間肯定去的人最多。咱們還是往里走走,一般……”
我這時已經(jīng)走到教室門口了,張望了一下扭頭白了羅晨暉一眼:“你自己看里面有沒有空座?!?/p>
“空座當(dāng)然有了,咱們來的早嘛,不會一點地方都沒剩下的,可別人挑剩下的地方都不太好的……咦?這教室還真空。”
教室里倒真沒什么人。“咱們來的早嘛,當(dāng)然沒什么人了。就這間好了。”我抓過羅晨暉的袖子,拖著他往里走,安雨琪跟在我們身后。
進(jìn)門前我習(xí)慣性地看了看門的上方,從電梯一出來的兩扇門都是教室的后門,而主樓的后門上方是沒有房間的號碼牌的。
教室里幾乎沒人,我拉著故作輕松的羅晨暉和有些困惑的安雨琪,坐在窗邊的座位上準(zhǔn)備自習(xí)。
羅晨暉坐在最邊上,他身邊隔一個座位的地方,是主樓的落地窗,寬大的落地窗,窗外是已經(jīng)黑掉的天幕。
可惜他一直在看我,一點也沒向窗外看。
我向外掏著文具和課本,神的低嘲不失時機(jī)地鉆入耳中:
“演技不錯嘛?!?/p>
隨便你說吧,我通曉一切的神。你能看到這校園的一切人一切事,可有一樣我知道你永遠(yuǎn)也看不到。
看不到這樣。你就等于什么也沒看到。
安雨琪不慌不忙地把她的文具一樣一樣從筆盒里取出來放到桌上,再把她的作業(yè)本打開平鋪在桌上,點開她的數(shù)字助理,調(diào)出課本的電子版,剛看了幾行,就開始提示低電。
她看向我和羅晨暉,“你們誰帶數(shù)字助理的充電線了?”
我搖頭,羅晨暉也搖頭。
于是安雨琪問我:“借你的數(shù)字助理用用,我寫完作業(yè)給你抄?!?/p>
我把數(shù)字助理推給她,告訴她:“我的數(shù)字助理里,沒裝課本。”
在她的瞪視中,我說:“相信我,班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數(shù)字助理里沒一本課本,有不少人是打算考試前一周再買課本的?!蔽也粫谶@里留到考試的,我的數(shù)字助理里根本不需要任何課本。
即使是海川這樣的大學(xué),混日子混考試的學(xué)生,也不計其數(shù)。
我只用裝作是其中之一。
安雨琪嘆氣,“所以我只能回宿舍取充電線了?”
“那你快去啊?!绷_晨暉很高興又將變成兩人獨處了。
我趁機(jī)說:“幫忙把我的作業(yè)本也拿來啊,你寫完了我好抄?!?/p>
安雨琪瞪我:“你連作業(yè)本都沒拿?”
“我一直都是上課的時候抄席文斌的?!蔽覍嵲拰嵳f。
安雨琪站起身,把書包和作業(yè)留在桌上,準(zhǔn)備離開。
“我不會給你拿的。抄我的作業(yè)自己還不跑腿?!?/p>
她假裝生氣地向教室外走,我慌忙起身,準(zhǔn)備跟上。
我抓住她的胳膊,“那我陪你回去好不好?”轉(zhuǎn)頭對羅晨暉:“你先自習(xí),我們很快就回來?!?/p>
“喂。你們就這樣把我扔在這兒啊?!绷_晨暉眼睜睜地看著他和我的約會,變成了他和三只書包的約會,一臉苦笑。
“在這兒等我們哦!”我拉著安雨琪走出教室。
很順利。一切都很順利。
剛走出教室,安雨琪又問了一遍她剛才問過的問題:“你在電梯里說的都是真的嗎?”
“是我胡說的,我那會兒得轉(zhuǎn)移他的注意力?!?/p>
“果然。不過你以后別這么說了,這讓我不太舒服?!钡瓷先ミ€是有著些許懷疑。
在一樓大廳走出電梯時,安雨琪問我:“現(xiàn)在打電話給羅晨暉,讓他從窗戶往下看嗎?還是等咱們走出去,找個他從窗戶能看見咱們的地方再打?”
她和我聯(lián)手演這么一場,為的都是羅晨暉。
我告訴她,我想要擺脫羅晨暉的糾纏,我請求她幫我,騙他一場。
我向她道謝,然后說先不急著告訴羅晨暉他上當(dāng)了,我想讓他自己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沒什么,我也不喜歡他?!彼f,“你真覺得這樣能讓他放棄糾纏你?”
“不知道,但值得試試。我想讓他知道,若是當(dāng)真有我這么個女朋友,可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。我要真想騙他也不難,至少別再跟我玩他那些小聰明了?!?/p>
“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棄的人,我知道他的。而且,他就要畢業(yè)了?!卑灿赙鞯偷偷卣f,有些愁云攏上眉梢,“真希望趙修文也能早些畢業(yè),離開這個學(xué)校,離這些死亡的傳說遠(yuǎn)點,我也就不用再這樣……”
她還在說些什么,自顧自地嘆息。我一個字也沒聽進(jìn)去,我已經(jīng)什么也無法再聽了。
因為此刻我腦海中貫穿著一種凄厲的叫喊。
如怨如訴。
“你怎么了?你的臉色不太好?!卑灿赙鳚M是擔(dān)憂地看著我。
“我沒事?!痹掚m這么說,我還是抓住了她遞過來的手。這種時候手里抓個東西感覺上終歸是會好上一些。
白色的燈光在光潔的地面上投下白色的影子。
一個白色的人影漂浮在空氣中,有著憎恨而凄怨的眼神,憤怒的臉上沒有血色的蒼白,攜帶著風(fēng)的嘶鳴與光的刺痛,在人流如織的大廳里旁若無人地向我撲來。
白色的燈光投下白色的光暈。
白色的光暈將地面映得一片慘白。
一片慘白的地面上沒有她的影子。
她的聲音撕裂著我的聽覺神經(jīng),有著拖長的尾音。
比想象中來的要快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