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1919年，柏林，von Adler住宅]
壁爐里的火苗微微跳動，映照著Felix疲憊卻依然溫和的臉。他坐在書房的扶手椅上，腿上蓋著一條厚重的羊毛毯，手指輕輕敲擊著拐杖頂端。醫(yī)生囑咐他需要靜養(yǎng)，但柏林的政治風聲越來越緊，他的心思根本靜不下來。
管家輕輕叩門，聲音謹慎：“老爺，有位先生自稱是您的外甥，請求見您。”
Felix的指尖一頓，眉頭微微皺起。外甥？ 他只有一個妹妹，而她早已離世多年，只留下一個兒子——Alaric。但自從那孩子被火家族捧為天才后，他們幾乎再無往來。
“讓他進來吧?！彼罱K說道，聲音平靜，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。
門被推開，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。他穿著一件深灰色大衣，肩頭還帶著初冬的寒氣，白發(fā)中夾雜著幾縷金發(fā)——那是火家族血脈的標志，但又不完全純粹。他的眼睛是銳利的藍色，像冰層下的火焰。
Alaric Wolfgang Ashford。
Felix微微瞇起眼睛，打量著這個多年未見的年輕人。記憶里那個驕傲自負的少年，如今眉宇間多了幾分冷峻和疲憊。
“好久不見，舅舅?！盇laric開口，聲音低沉，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試探。
Felix沒有立刻回應。他緩緩站起身，拐杖在地板上輕輕一叩，目光審視著對方。
“Alaric…”他最終說道，語氣平靜，卻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，“你的事，我聽說了。”
壁爐的火光在Alaric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，他嘴角扯出一絲冷笑，向前逼近一步，"聽說了？哪一部分？" 他的聲音很輕，卻像刀鋒刮過玻璃。
Felix的指節(jié)在拐杖上收緊了一瞬，又緩緩松開。他抬起眼，平靜地迎上Alaric的視線，"……所有的。"
空氣凝固了半秒。Alaric突然嗤笑出聲，眼底卻燒著冰冷的怒意，"你的我也聽說了……為什么放棄？"
Felix慢慢站起身，瘸腿讓他比外甥矮了半個頭，但脊背挺得筆直。他伸手撥開窗簾一角，柏林冬夜的街燈像模糊的淚痕暈在玻璃上。
Felix："為什么不呢？"
他轉回身時，Alaric發(fā)現(xiàn)舅舅在笑。那種讓他毛骨悚然的、溫柔至極的笑。
Felix："看著親妹妹被契約逼死的人……"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，"這里只要還沒壞透，都會做同樣的選擇。"
Alaric的瞳孔驟然收縮。他母親的名字像塊燒紅的鐵烙在舌根——那個他甚至記不清面容的女人，死在某個雪夜，死在聯(lián)姻的家族里。
Alaric的呼吸微微一滯，母親的話題像一記悶拳砸在胸口。他猛地別過臉，生硬地轉移了話題：“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……一個火星都冒不出來。”
他的聲音低啞，像被砂紙磨過。曾經(jīng)信手拈來的火焰，如今連一縷煙都點不燃。這種無力感比任何嘲諷都更讓他窒息。
Felix靜靜注視著他，目光落在Alaric無意識蜷起的手指上——那是指尖習慣性凝聚火苗的姿勢，如今只剩空蕩蕩的焦躁。
壁爐的火光忽明忽暗，映照著兩人之間的沉默。
終于，F(xiàn)elix輕輕嘆了口氣，拐杖在地板上點了點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。
Felix：“……我知道有一個人，他也許有辦法。”
Alaric猛地抬頭，藍眼睛里的陰鷙被瞬間點燃的迫切刺穿：“誰？”
Felix沒有立刻回答。他緩步走向書桌，從抽屜里取出一張燙金名片，指尖在上面停留了一瞬。名片邊緣印著一行小字：
Dr. Julian Edwardes
特殊病例研究與診療
“他在法國邊境有個診所?！?Felix將名片遞過去，語氣平靜，卻帶著微妙的試探，“不過……你最好別以‘火家族前繼承人’的身份去?！?/p>
Alaric接過名片，指腹擦過那個名字，突然冷笑：“怎么？這位醫(yī)生對權貴過敏？”
“不。” Felix微微一笑，綠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，“只是他比較擅長治療……‘不被家族需要的人’。我下周會去復診……可以帶上你。"
Alaric的呼吸明顯一滯，指節(jié)捏緊了那張名片，燙金的邊緣在他掌心留下淺淺的壓痕。
Alaric急切地問："哪天出發(fā)？"
他的聲音比剛才更緊繃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。診所的定期復診本可以再等幾天，但Alaric眼中那股壓抑的、近乎絕望的渴望讓他改變了主意。Felix看了他一眼，嘴角微微揚起一個無奈的弧度。
Felix沉思片刻："……明天吧。" 他頓了頓，像是在對Alaric解釋，又像是在說服自己，"他可以理解的。"
Alaric眉頭微皺，敏銳地捕捉到了舅舅語氣中的那絲異樣。這個"他"——那位Julian醫(yī)生——似乎對緊急情況并不陌生。
Alaric試探性地問："你很信任他？"
Felix沒有立即回答。他伸手撥了撥壁爐里的木柴，火星噼啪炸開，映在他深邃的綠眼睛里。
Felix："他治好了我的腿。"
這句話輕描淡寫，卻讓Alaric微微一怔。Felix的腿疾是家族遺傳病，連柏林最好的醫(yī)生都束手無策。
窗外，雪片撲打在玻璃上，發(fā)出細碎的聲響。壁爐的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，投在墻面上，像是兩個即將踏上未知旅途的旅人。
Felix忽然笑了笑，語氣輕松了些："收拾行李吧，外甥。明天一早的火車——希望你不介意和一個瘸子同行。"
Alaric輕哼一聲，轉身向門口走去。在推開門前，他停頓了一下，沒有回頭。
"……謝謝。"他低聲說。
門關上了。Felix望著那扇門，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杖，輕聲自語："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老朋友……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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診所的門被推開，冷風卷著幾片枯葉溜進來。Julian正背對著門口整理藥柜，聽到聲響時手指微微一頓——這個時間不該有預約。
Felix溫和地道歉：“我為我的突然造訪感到十分抱歉，但我的外甥——”
他話未說完，Alaric已大步跨過門檻，靴跟在地板上敲出冷硬的聲響。他的目光掃過略顯簡樸的候診室，在墻角堆放的醫(yī)學書籍和古怪儀器上停留片刻，嘴角扯出一絲譏誚。
Alaric環(huán)視一周后挑起了眉：“這就是你說的‘一流’診所？”
他的聲音像塊粗糲的冰，刻意在“一流”二字上加重了咬字。
Felix嘆了口氣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熟悉的無奈神情。他拄著拐杖向前幾步，手指輕輕敲了敲接診臺的銅鈴。 “他需要你的幫助?！?Felix像是在對空氣解釋。
藥柜后的簾子忽然被掀開。Julian站在那里，白大褂袖口沾著新鮮的藥劑痕跡。他的目光先落在Felix身上，嘴角不自覺柔和了一瞬，隨即轉向Alaric——
——然后整個人僵住了。
Alaric的白發(fā)，Alaric的眼睛，Alaric站立的姿態(tài)。
太像了。
像到讓他眼前突然閃過另一張臉：Theo在戰(zhàn)壕里回頭看她。
Alaric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異樣，冷笑道：“我傾向于稱為‘取回我的東西’?！?/p>
Julian大步走向Felix：“你提前了四天復診。”
他的手指已經(jīng)搭上Felix的脈搏，卻聽見Alaric在她身后嗤笑：
Alaric：“真感人——所以現(xiàn)在能解決我的問題了嗎，醫(yī)生（Doktor）*？”
最后那個詞咬得極其輕佻。
Julian慢慢轉過頭。
此刻Alaric終于看清了她的眼睛——深棕色，像融化的黑巧克力，卻冷得讓他想起西伯利亞的凍土。
Julian平靜地說：“Ashford先生，請跟我來診療室。” 他突然微笑起來“或者您更希望我稱呼您……失敗的火種？”
Alaric的瞳孔驟然收縮： “你剛剛說誰是失敗的火種？” 他的聲音低沉，帶著壓抑的怒意。這個稱呼像刀子一樣扎進他的自尊——他曾是火家族的天才，如今卻連最基礎的火焰都點不燃。
Julian嘆了口氣：“進來吧?！?/p>
Julian戴著橡膠手套，用無菌棉簽輕輕刮取Alaric手臂內側的皮膚樣本。Alaric全程緊盯著他的動作，眉頭緊鎖。
Julian沒有抬頭，只是將棉簽放入培養(yǎng)皿，他轉身走向顯微鏡，調整焦距時鏡片反射出冷光。Alaric的目光在她和Felix之間游移了一瞬——他注意到Felix的眼神，那種微妙而專注的凝視，不像是在看一個醫(yī)生，而像是在看……一個女人。
他默默記下了這點。
Julian：“可以說一下你的病史嗎？尤其是感染相關的。”
Alaric皺眉，回憶翻涌，然后緩慢地說：“之前確實有過一次感染 …大概一年以前…原本只是皮膚的傷口，高燒了一段時間…”
Julian的手指頓了一下，嘴角微微上揚，像是印證了某種猜測。
Julian：“是感染，這可能改變了你皮膚上的菌群，因此你不再防火了。”
Alaric的瞳孔驟然收縮，震驚地追問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Julian摘下手套，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泛黃的學術期刊，翻到某一頁，指尖輕輕點在一段文字上。
Julian：“我大學時的論文了…可以說是我的第一篇，但當時沒什么人相信我。”
Alaric接過期刊，快速掃過那些晦澀的術語——“超能力者的微生物共生體研究”——署名J. Edwardes。
他的目光從論文移向Julian，眼神復雜。
Alaric：“所以有什么人相信你？”
Julian沉默了一秒，隨后若無其事地轉身整理器械并轉移話題：“只需要重新培養(yǎng)菌群，你很快就可以再點火了?！?/p>
Alaric冷笑一聲，將期刊丟回桌上，“那群老東西從來沒提過什么菌群?！?/p>
Julian終于回頭看他，深棕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譏誚。
Julian：“因為他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是神賜的?！?/p>
這句話像一記耳光，赤裸裸地揭穿了火家族——乃至所有古老超能力家族——的傲慢。
Alaric盯著他，忽然笑了，笑意未達眼底。
Alaric：“有趣。所以，醫(yī)生……你到底站在哪一邊？”
Julian不理會他，他給Alaric一個盒子：“這里面是混有菌群的凡士林，每天涂抹全身，過三天后來復診?！?/p>
Alaric接過那盒凡士林，指尖在盒蓋上輕輕敲了敲。他突然將盒子湊近鼻尖嗅了嗅，眉頭皺起。
Alaric："聞起來像發(fā)霉的羊毛毯。"
Julian正在整理器械的手頓了頓："就是類似的東西?；鸺易逍律鷥喊玫奶鹤樱厦嬗心銈冃枰墓采?。"
這個回答讓Alaric瞳孔微縮。他放下盒子，聲音突然變得危險："你怎么會知道這種家族秘辛？"
診療室的門在這時被推開，Santi端著藥劑托盤走進來。他蒼白的臉上帶著戒備，手指關節(jié)因過度用力而發(fā)白："醫(yī)生，您要的神經(jīng)抑制劑準備好了。"
Alaric的視線在Santi泛青的指甲和Julian之間來回掃視，突然冷笑："看來這里專門收留'有缺陷'的能力者？"
Julian接過托盤，平靜地回應："三天后見，Ashford先生。"
Alaric起身時，白大褂衣擺帶起一陣風。他在門口停頓，回頭看了眼正在幫Felix測量血壓的Julian，又看了看像守衛(wèi)般站在一旁的Santi。
Alaric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："我越來越好奇了...什么樣的醫(yī)生會專門研究超能力者的'病癥'？"
他離開后，Santi立即鎖上門，聲音發(fā)緊："他在試探你。那個眼神...就像毒蛇在評估獵物。"
Julian摘下手套，望向窗外——Alaric正站在街對面點燃一支煙，打火機咔嗒三次才冒出火苗。這個細節(jié)讓他眼神一暗。
Felix輕聲嘆息："他從小就這樣...越是感興趣的東西，越要撕開看看。"
Julian低聲回答："我知道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