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委托
雨水在偵探社的玻璃上劃出扭曲的痕跡,楊臻用左手夾著放大鏡,正在研究一份泛黃的古籍復印件。右腕的義肢傳來輕微的電流刺痛——這是天氣預報都無法企及的生理時鐘,預示著暴雨將至。
"叮鈴——"
風鈴搖晃的聲響里,走進來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。他摘下墨鏡,露出左眼下方的疤痕,像一條蜷縮的蜈蚣。
"楊先生?"男人的聲音帶著砂紙般的沙啞,"我聽說你能找到別人找不到的東西。"
楊臻放下放大鏡,指節(jié)叩了叩桌上的銅牌:"星圖偵探社,只接法律邊緣的活。先說案由。"
男人從風衣內袋掏出一張照片,推過桌面時,指尖在木紋上劃出神經(jīng)質的顫抖。照片里是個穿白裙的女孩,站在櫻花樹下笑得燦爛,發(fā)間別著枚銀色星芒發(fā)卡。
"她叫沈玥,三天前在市立圖書館失蹤。"男人頓了頓,喉結滾動,"警方說監(jiān)控顯示她自己走出了大門,但她不會不接電話......而且那天她去查的書,很奇怪。"
"什么書?"楊臻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,那里藏著半枚紅色繩結——三個月前從妹妹楊淼淼書包里發(fā)現(xiàn)的,至今未解的謎題。
"《洛書星圖考》。"男人壓低聲音,"還有本民國時期的禁書,叫《血緯錄》。她打電話問過我,說里面提到'紅塵織魂'的祭祀......"
話音未落,整棟樓突然陷入黑暗。楊臻在斷電的瞬間摸到抽屜里的手槍,義肢穩(wěn)穩(wěn)抵住桌面,這是他用了三年才適應的肌肉記憶。男人急促的呼吸聲從對面?zhèn)鱽?,混著雨水撞擊玻璃的轟鳴。
啪嗒。
有液體滴落的聲音,不是雨水。楊臻屏住呼吸,聞到鐵銹味在空氣中蔓延。當備用電源亮起時,他看見男人胸前插著半截匕首,刀柄上纏繞著熟悉的紅色繩結,繩頭還在滴血。
"哥!"
急促的推門聲中,林夏舉著警槍沖進來,雨水順著帽檐滴落,在地面匯成暗紅的溪流。她的目光凝固在尸體上,瞳孔驟縮:"又是紅繩結......和上周博物館失竊案的手法一樣。"
雙重鏡像
楊淼淼盯著鏡子里的自己,指尖撫過鎖骨下方的胎記。那是塊蝴蝶形狀的淡褐色印記,母親曾說這是"命運的錨點"。但自從三個月前在圖書館暈倒后,她常常在鏡中看見陌生的眼神——冷得像冰窟里的月光。
"淼淼,吃飯了。"楊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,帶著刻意放輕的溫柔。
她轉身時,睡衣袖口劃過床頭柜,一張泛黃的病歷單飄落在地。1995年10月12日,市立醫(yī)院精神科診斷:多重人格障礙傾向,建議隔離治療。墨跡邊緣有火燒過的痕跡,像某種掙扎的印記。
餐廳里擺著兩碗陽春面,楊臻的右手義肢放在椅背上,左手熟練地用筷子夾起面條。楊淼淼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紅繩結,心臟突然狂跳——昨晚她在夢游中編織過同樣的繩結,醒來時指甲縫里嵌著血垢。
"今天有個委托。"楊臻突然開口,打斷了她的思緒,"圖書館失蹤案,可能和你上次提到的《血緯錄》有關。"
面條突然變得難以下咽。楊淼淼想起那個暴雨夜,她在古籍部查閱資料時,曾在《血緯錄》殘頁里看到過相同的紅繩結編織法,旁邊批注著"以魂為緯,織就命途"。當她伸手觸碰書頁時,指尖突然刺痛,抬眼竟看見玻璃倒影中,自己的嘴角揚起陌生的微笑。
"哥,"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(fā)抖,"如果我......如果我有時會控制不住自己......"
窗外驚雷炸響。楊臻突然抓住她的手,掌心的老繭擦過她的手腕。他的眼神像暴雨前的云層,藏著壓抑的風暴:"不管發(fā)生什么,我都會帶你離開這個局。就像當年在火災里那樣。"
楊淼淼猛地抽回手。火災、濃煙、母親護在她身上的溫度——這些記憶碎片突然變得鋒利,切割著她的太陽穴。當她再抬頭時,發(fā)現(xiàn)哥哥正盯著她身后的墻壁,瞳孔里跳動著詭異的反光。
她轉身看去,墻面上不知何時用鮮血畫著幅星圖,每顆星辰都用紅繩結連接,中心位置是個扭曲的"淼"字。而她的指尖,正滴著溫熱的鮮血。
古籍迷宮
市立圖書館的古籍部彌漫著霉菌與死亡的氣息。林夏跟著楊臻穿過擺滿鐵架的通道,手電筒光束掃過積灰的書脊,突然照到某本封面上的暗紅污漬——那是噴濺狀的血跡。
"沈玥最后查閱的書架在這里。"楊臻蹲下身子,義肢關節(jié)發(fā)出輕微的機械聲,"《洛書星圖考》在第七層,但《血緯錄》......"
"在禁書庫。"林夏接過話頭,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卡,"上周博物館失竊的《星圖殘卷》,和這里的《血緯錄》屬于同一時期文獻。監(jiān)控顯示,兩起案件的嫌疑人都戴著銀色星芒發(fā)卡。"
楊臻的手指突然頓在某本書上。書脊上貼著褪色的標簽:《人格分裂與靈媒現(xiàn)象研究》,1937年出版,作者欄被墨水涂得模糊,只隱約看見"楊"字的偏旁。他翻開內頁,泛黃的紙上用紅筆寫著:"當?shù)诙烁裼X醒時,宿主將成為完美的容器。"
"楊臻!"林夏的驚呼從禁書庫方向傳來。
他沖進庫房時,看見沈玥的尸體懸掛在天花板下,四肢被紅繩結固定成星圖的形狀,眼球凸出,舌尖咬破嘴唇——死亡前曾試圖發(fā)出警告。更詭異的是,她手中緊握著半本《血緯錄》,書頁翻開在"雙重魂器"的章節(jié),配圖正是楊淼淼鎖骨處的蝴蝶胎記。
"紅繩結的編織方式......"林夏的聲音帶著顫抖,"和三年前你妹妹被綁架時現(xiàn)場的繩結一樣。"
楊臻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。2022年的綁架案,楊淼淼被綁在廢棄倉庫,周圍用紅繩結擺出星圖,警方到場時她正用碎玻璃在墻上刻自己的名字,卻用了左手——而她原本是右撇子。后來醫(yī)生說,這是創(chuàng)傷后應激障礙的表現(xiàn),但現(xiàn)在看來......
他伸手去拿沈玥手中的書,突然聽見身后傳來書頁翻動的輕響。轉頭望去,空蕩蕩的書架間閃過白裙的衣角,發(fā)間的銀色星芒發(fā)卡折射出冷光。
"站住!"楊臻追過去時,義肢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。他拐過三個書架,卻看見楊淼淼靠在墻角,眼神懵懂,手里攥著枚發(fā)卡,指尖滴著血。
"哥......我怎么會在這里?"她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惶惑,"這個發(fā)卡......好像是我的又不是我的......"
楊臻的心臟墜入冰窖。他看見書架上散落著撕碎的《血緯錄》,其中一張殘頁上寫著:"當雙生人相遇,紅繩將編織新的命輪。"而楊淼淼的裙擺上,沾著新鮮的血跡——那是沈玥的血。
鏡中困獸
凌晨兩點,偵探社的臺燈在暴雨中搖晃。楊臻盯著桌上的物證:沈玥的星芒發(fā)卡、楊淼淼的病歷單、圖書館監(jiān)控錄像的存儲卡。監(jiān)控顯示,昨晚十點十七分,楊淼淼穿著白裙走進圖書館,步態(tài)卻異常從容,與平時的怯懦判若兩人。
"多重人格......容器......"他喃喃自語,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胡話,"織魂者......星圖的祭品......"
浴室傳來水流聲。楊淼淼說要洗澡,卻已經(jīng)進去了四十分鐘。楊臻敲了敲門,沒有回應。當他強行撞開門時,蒸汽撲面而來,鏡面蒙著水霧,浴缸里的水泛著淡紅。
"淼淼?"
他沖過去關掉花灑,卻看見妹妹躺在浴缸里,右手握著剃刀,左手腕上纏著新鮮的紅繩結,繩尾浸在血水里。她的眼睛睜著,卻沒有焦距,嘴角掛著不屬于她的微笑。
"哥哥,"聲音從身后傳來,楊臻猛地轉身,看見楊淼淼裹著浴巾站在門口,眼神驚恐,"我剛才在臥室睡覺......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?"
鏡中的倒影突然晃動。楊臻看著浴缸里的"楊淼淼"慢慢坐起來,剃刀從指尖滑落,露出手腕內側的蝴蝶胎記——而眼前真實的楊淼淼,手腕上什么都沒有。
"雙重人格的宿主,會在主意識沉睡時創(chuàng)造鏡像空間。"鏡中的"楊淼淼"開口,聲音像兩個人的重疊,"哥哥,你以為當年火災里救出來的是完整的淼淼嗎?不,她早就碎了,碎成了兩半。"
楊臻后退半步,后腰抵在洗手臺上。他想起火災那天,楊淼淼縮在衣柜里,懷里抱著半本燒焦的《血緯錄》,臉上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:左邊是恐懼的淚痕,右邊是詭異的微笑。
"紅塵織魂需要雙生人完成祭祀,"鏡中人站了起來,水珠順著發(fā)紅的皮膚滑落,"而淼淼和我,就是被命運選中的容器。哥哥,你是要保護完整的她,還是要毀掉分裂的我?"
浴室的燈突然熄滅。黑暗中,楊臻聽見兩個重疊的腳步聲靠近,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,帶著浴缸水的溫度:"做出選擇吧,否則下一個死的,會是林夏警官。她現(xiàn)在,正在破譯沈玥留下的星圖密碼呢。"
星圖破譯
林夏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星圖,指尖在鍵盤上飛舞。沈玥尸體周圍的紅繩結對應著北斗七星的排列,而她手中的《血緯錄》殘頁上,每個字的筆畫都藏著摩斯密碼。
"左為魂,右為魄,雙生同命,血祭啟鑰......"她輕聲念出破譯的內容,后頸突然泛起寒意。窗外的暴雨中,似乎有個白影閃過。
辦公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,是楊臻的來電。林夏剛接通,就聽見電流雜音里混著急促的呼吸:"別碰星圖殘卷......那是陷阱......"
話音未落,辦公室的門被撞開。林夏轉身時,看見楊淼淼穿著白裙站在門口,發(fā)間的星芒發(fā)卡閃著冷光,嘴角掛著她從未見過的狠戾笑容。
"林警官,"聲音比平時低了兩個調,"你很聰明,可惜聰明的人總是活不久。"
林夏伸手去摸腰間的配槍,卻發(fā)現(xiàn)槍套已經(jīng)空了。楊淼淼晃了晃手中的手槍,另一只手拋出條紅繩結,繩頭精準地纏上她的手腕:"知道為什么紅繩永遠解不開嗎?因為它是用死人的頭發(fā)編的。"
窗外驚雷炸響,照亮了楊淼淼身后的陰影——那是個與她一模一樣的身影,卻穿著黑色衛(wèi)衣,左眼角有顆淚痣。林夏突然想起陳臻檔案里的舊照片,火災前的楊淼淼,確實有顆淚痣。
"雙生人,雙生魂,"黑影開口,聲音與白裙女孩重疊,"當年媽媽想燒掉我們的命書,卻只燒了一半?,F(xiàn)在,該讓命運歸位了。"
林夏感覺手腕的紅繩越勒越緊,勒進皮肉里。她看見兩個女孩同時舉起手槍,瞳孔里映著相同的星圖倒影。在扣動扳機的瞬間,她終于明白陳臻三年前在火災現(xiàn)場看到了什么——不是一個幸存者,而是兩個共生的靈魂。
命運抉擇
楊臻在暴雨中狂奔,義肢濺起的水花混著泥漿。他懷里揣著從浴室鏡子后找到的U盤,里面是母親生前的加密錄像:"臻兒,如果你看到這個,說明淼淼的第二人格已經(jīng)覺醒。紅塵織魂用星圖操控命運,他們需要雙生人完成'織魂儀式',而淼淼的雙重人格正是儀式的關鍵......"
醫(yī)院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。當他沖進搶救室時,看見林夏躺在血泊中,胸口的槍傷邊緣有灼燒痕跡——兇手用了消音器,是近距離射擊。
"楊......警......偵探"林夏艱難地抬手,指節(jié)上沾著半枚紅繩結,"兩個......楊淼淼......"
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蜂鳴突然變得急促。楊臻抓住她的手,發(fā)現(xiàn)她掌心用血跡畫著個扭曲的星圖,中心是個"8"字——那是雙子座的符號,也是雙生的象征。
"哥。"
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楊臻轉身,看見楊淼淼穿著黑衣站在陰影里,左眼角的淚痣清晰可見,手里把玩著林夏的配槍:"她不該破譯星圖的,現(xiàn)在儀式的時間提前了。"
"你到底是誰?"楊臻的左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手槍,"是淼淼的第二人格,還是紅塵織魂的棋子?"
"我們是一體的,"女孩歪頭微笑,槍口抬起對準陳臻的心臟,"媽媽當年想分開我們,結果燒死了自己。哥哥,你想試試嗎?是要保住善良的淼淼,還是殺死邪惡的我?"
暴雨在窗外咆哮。楊臻想起火災那晚,自己抱著渾身是血的妹妹沖出火海,耳邊回蕩著她破碎的低語:"殺了我......或者愛我們。"他曾以為那是重傷后的胡話,現(xiàn)在才明白,那是兩個靈魂的掙扎。
"我選第三個選項。"楊臻突然抬手,將U盤砸向墻上的消防警鈴。刺耳的警報聲中,他撲向女孩,義肢死死鉗住她持槍的手腕,"我要讓你們都活著,哪怕要對抗整個紅塵織魂。"
女孩愣了瞬間,眼中閃過復雜的光。陳臻趁機奪下手槍,卻在觸碰到她皮膚時,發(fā)現(xiàn)她手腕內側有塊新鮮的紋身——與沈玥尸體上的星圖完全一致。
"儀式今晚零點開始,"女孩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弱,像是兩個靈魂在爭奪身體控制權,"在市立天文館......星圖的交匯處......"
她的眼神突然清明,淚水涌出眼眶:"哥,對不起......我控制不住......她要帶我們去獻祭......"
楊臻緊緊抱住她,聽見兩種重疊的呼吸聲在懷里起伏。遠處傳來警笛聲,而他的目光落在走廊盡頭的消防鏡上——鏡中倒映著他和妹妹的身影,卻在背后交織出巨大的紅繩星圖,每一個繩結都系著未解的血咒。
零點的鐘聲響起時,天文館的穹頂緩緩打開,暴雨中,無數(shù)紅繩結從天際垂落,編織成巨大的星圖。楊臻牽著楊淼淼的手奔跑在星圖之下,左手緊握手槍,右手義肢閃爍著冷光。他知道,這場與命運的對抗,才剛剛開始。而在妹妹的眼中,善良與邪惡的雙子星正在激烈碰撞,即將迎來最終的融合或毀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