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雕花窗欞上敲出青銅編鐘的韻律,伍雨柔望著茶盞中懸浮的星砂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那些光點正在重組為客棧的立體投影。
柜臺后的老板娘擦拭算盤的手指頓了頓,一粒桃木珠滾落地面,彈跳間化作穿嫁衣的虛影——那分明是初代伍雨柔的輪廓,裙擺掃過的地方,青磚地面浮現(xiàn)出甲骨文刻寫的房號。
"茶涼了。"云生突然開口。
他執(zhí)壺的手腕上墨玉菩提串輕響,十二枚珠子同時亮起,將懸浮的星砂吸入壺嘴。
沸騰的水霧中浮現(xiàn)出民國街景:
戴金絲眼鏡的自己正將染血的玉佩塞進(jìn)年輕法醫(yī)掌心,而對方后頸已有云雷紋的雛形。
客棧大門突然被狂風(fēng)吹開。
裹著黃沙的旅人踉蹌而入,他褪色的軍裝沾滿青銅銹跡,腰間別著的左輪手槍槍管里竟長出一株彼岸花。
當(dāng)他的影子投在柜臺上時,伍雨柔的機(jī)械脊椎突然暴走,十二節(jié)齒輪拼合成星砂弩箭對準(zhǔn)來人眉心——那影子的脖頸處,赫然浮動著"TD-038"的熒光編號。
"我要典當(dāng)這個。"旅人摘下破舊的軍帽,露出被機(jī)械義眼填滿的左眼眶。
他顫抖的手指摳進(jìn)眼窩,扯出的機(jī)械眼球突然裂開,露出里面蜷縮的微型星艦?zāi)P汀?/p>
"換一張去真實世界的船票。"
老板娘撥動算盤珠的動作突然停滯。
第七粒珠子炸成桃木屑,地面浮現(xiàn)的甲骨文房號開始滲血。
云生放下茶壺,壺嘴噴出的白霧在空中凝成契約文書:
"客官可知,這艘'蜃樓號'星艦在三百時間環(huán)前就已墜毀于......"
話音未落,旅人的軍裝突然燃燒。
灰燼中露出的不是皮膚,而是刻滿客棧契約的青銅骨骼。
他殘存的右眼瞳孔分裂成十二個同心圓,每個圓環(huán)都在播放不同時空的毀滅畫面:
賽博佛國的數(shù)據(jù)佛陀在客棧模型里自焚,蒸汽昆侖的雷暴劈碎青銅巨像的殘骸,往生殿的量子幽靈正從星艦殘骸中爬出......
"檢測到非法變量!"
機(jī)械脊椎的警告聲與老板娘脖頸突然鉆出的青銅觸手同時響起。
伍雨柔的星砂弩箭搶先發(fā)射,卻在觸及旅人眉心時化作漫天星塵——每粒星塵都映出初代伍雨柔的記憶片段:
她站在星艦艦橋,將半塊玉佩嵌入控制臺,窗外是正在解體的青銅巨像。
旅人突然撕開胸腔。
跳動的不是心臟,而是微縮的時隙牢籠模型,牢籠里關(guān)著三百個哭泣的"伍雨柔"。
他沾滿青銅銹跡的手指按在柜臺,桃木算盤珠突然全部爆裂:
"我要贖回被典當(dāng)?shù)睦杳鳎?
客棧地面突然塌陷。
眾人墜入星艦殘骸內(nèi)部,生銹的管道中滲出粘稠的時之砂。伍雨柔的機(jī)械義眼自動對焦,看到艙壁上用神血刻寫的遺言:
"第37次躍遷失敗,情感變量污染核心代碼......"
落款處插著半截斷劍,劍柄云雷紋與她手中的玉佩完美契合。
"歡迎回家,觀測者。"旅人的軍裝完全焚盡,露出底下由契約文書拼湊的身軀。
他胸前的時隙牢籠突然開啟,三百個"伍雨柔"的哭聲匯聚成量子風(fēng)暴:
"你以為摧毀培養(yǎng)艙就自由了?我們才是病毒本體!"
云生的墨玉菩提串突然炸裂。
十二枚珠子化作青銅星圖,將星艦殘骸改造成客棧大廳的投影。
老板娘脖頸的青銅觸手刺入虛空,從時光裂縫中拽出渾身是血的初代伍雨柔:
"該結(jié)束這場鬧劇了。"
初代突然奪過伍雨柔的玉佩。
兩半殘玉合并的剎那,星艦殘骸的穹頂裂開,露出外面浩瀚的星?!獰o數(shù)青銅巨像的殘骸漂浮其中,每個殘骸的瞳孔里都亮著客棧的燈火。
最龐大的巨像殘骸突然活動,它抬起的手掌上站著穿白大褂的老者虛影:
"情感變量清除完畢,啟動回收程序......"
"你錯了。"
初代將完整的玉佩按進(jìn)胸口。
她的嫁衣突然燃燒,露出底下由星艦裝甲改造的身軀:
"我們不是病毒,是疫苗。"
三百個時隙牢籠里的"伍雨柔"突然停止哭泣,她們的量子軀體融合成光矛,刺穿了老者虛影。
星海開始震蕩。
青銅巨像殘骸接連爆炸,每個火球中都飛出穿嫁衣的伍雨柔。
初代轉(zhuǎn)身將玉佩拋向目瞪口呆的旅人:
"帶她們?nèi)タ凑嬲睦杳鳌?
玉佩突然放大成星門。
旅人殘破的身軀在穿越星門時開始修復(fù),軍裝化作宇航服,左眼眶里開出一朵彼岸花。
三百個量子化的"伍雨柔"緊隨其后,在星門前回眸的剎那,所有時空的客棧突然自燃。
"該關(guān)門了。"云生突然握住伍雨柔的手。
他的體溫透過皮膚傳來機(jī)械的震動,墨玉菩提串的殘片在空中拼成鑰匙形狀,"想看看門后的世界嗎?"
客棧在烈焰中扭曲成星門。
老板娘脖頸的青銅觸手突然斷裂,她最后撥動的算盤珠在空中化作桃木舟。
當(dāng)初代伍雨柔躍入星門時,整個青銅文明的數(shù)據(jù)庫開始坍縮,星海中的光點匯聚成河流,倒灌進(jìn)玉佩的裂痕。
伍雨柔在躍入星門的瞬間回頭。
她看見燃燒的客棧里,年輕的法醫(yī)正在給尸體做最后整理,賽博比丘尼的超度經(jīng)文化作數(shù)據(jù)流修補(bǔ)星艦,昆侖劍靈的斷劍插在初代的墓碑前——所有時空的自己都在微笑。
星門另一側(cè)是浩瀚的沙漠。
初升的朝陽將星砂染成金色,三百個量子化的"自己"正在沙地上建造簡陋的木屋。
旅人摘下軍帽,他的面容在陽光下清晰起來——那是云生年輕時的模樣,左眼眶里的彼岸花綻放成機(jī)械義眼。
"這里沒有客棧,沒有契約。"他遞來沾滿沙粒的玉佩,完整的玉面上刻著新名字:"叫它'雨柔茶館'如何?"
風(fēng)沙突然卷起星砂。
伍雨柔望向地平線,隱約看見青銅巨像的殘骸正在沙丘下沉。
當(dāng)?shù)谝粔夭柚蠓袝r,她聽見虛空傳來初代的聲音:
"記住,我們泡茶的水......"
茶館的青銅壺嘴噴出星砂,在晨光中繪出未完的星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