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局的會議室里,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,在深藍色桌布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梁慕平站在投影屏前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文件邊緣。他清了清嗓子,
音在安靜的會議室里格外清晰:"鑒于李陽、林悅在偵破'撒旦連環(huán)殺人案'中的突出貢獻,
經(jīng)上級批準,恢復(fù)李陽原職,并授予個人三等功,獎金八萬元。"雷動的掌聲如潮水般響起,
但李陽只是機械地抬起手輕輕拍了兩下。
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道尚未痊愈的傷口——那是八天前在“巷子弄停車場”留下的。
記憶中的血腥味似乎又涌了上來,混合著雨水和鐵銹的氣息。"林悅晉升為刑偵三組副組長,
負責協(xié)助后續(xù)案件調(diào)查。"林悅微微頷首,眼角余光卻瞥向身旁的李陽。
她注意到他右手無名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某種節(jié)奏——這是他思考時的小習慣。
陽光照在他的側(cè)臉上,勾勒出一道緊繃的輪廓?!澳阍趹岩墒裁矗俊绷謵傒p聲細語的問道。
會議結(jié)束后,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。李陽站在窗邊,看著樓下院子里新栽的梧桐樹。
樹葉在風中搖曳,投下細碎的光斑。"這還不高興?"林悅走到他身邊,遞過一杯咖啡。
李陽接過紙杯,熱氣氤氳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:"獎金夠買塊像樣的手表了。
""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。"林悅的聲音壓低,"陳峰的審訊安排在明早八點,
你確定要單獨見他?"李陽的手指輕輕撫過杯沿:"有些問題,人多了反而問不出來。
"窗外,一只麻雀落在窗臺上,歪著頭看了他們一眼,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。
第二天清晨七點四十五分,李陽已經(jīng)站在了審訊室門口。透過單向玻璃,
他能看到陳峰安靜地坐在鐵椅上,手腕被銬在桌面的鐵環(huán)上。晨光透過高處的氣窗斜射進來,
在他臉上投下一道涇渭分明的光影——一半在光明里,一半在陰影中。"李隊,
這是他的體檢報告。"值班警員遞來一個文件夾,"昨晚自殘未遂,額頭縫了六針。
"李陽翻開文件,目光在"精神狀態(tài)評估"一欄停留了片刻:"心理醫(yī)生看過了?
""看過了,說是有明顯反社會傾向,但神志清醒。"審訊室的門在身后輕輕關(guān)上,
發(fā)出一聲沉悶的響動。陳峰緩緩抬頭,嘴角的淤青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。"姓名。
"李陽將錄音筆放在桌上,按下開關(guān)。陳峰的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:"你們不是查得很清楚了嗎?
"他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,帶著長期缺水的干澀。"例行公事。"李陽翻開筆記本,
鋼筆在紙上留下一個深藍色的墨點。"陳峰。"他忽然笑了,露出兩顆尖利的虎牙,
"或者你們更想聽我叫'撒旦'?
"李陽的筆尖微微一頓:"為什么要殺王麗、錢安濤、張冬?
"審訊室的空調(diào)發(fā)出輕微的嗡鳴。陳峰沉默了幾秒,突然仰頭大笑起來,
笑聲在密閉的空間里回蕩,震得玻璃窗微微顫動。"因為他們該死!"他的笑聲戛然而止,
眼神瞬間變得陰冷,"這個理由夠不夠?"李陽合上筆記本,
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:"說說看,怎么個該死法?"陳峰的身體前傾,
手銬鏈子嘩啦作響:"王麗,明輝汽車公司的質(zhì)檢主管,年薪八十萬。
"他的舌尖輕輕舔過干裂的嘴唇,"但她私下把一批本該報廢的K3型SUV,
以每輛五萬的價格賣給了錢安濤。"李陽的鋼筆在紙上記錄著,墨水暈開一小片藍色的痕跡。
他的手指微微顫抖,仿佛在回憶什么痛苦的畫面。"車子在半路爆炸了,張倩當場炸死,
錢安濤僥幸活了下來。"李陽的筆尖頓了一下:"張倩?啊對,轟動挺大的。
""張冬的女兒。"陳峰冷笑,"獨生女。"審訊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。"張倩死后,
張冬瘋了。"陳峰的聲音低沉,"葬禮上,張冬哭得昏過去三次。之后他成天泡在酒吧里,
直到有一天……"他的眼神變得銳利,像是能穿透李陽的靈魂。"那天晚上,他喝醉了,
在酒吧門口點煙,結(jié)果煙掉進了酒箱子里。"李陽的呼吸微微停滯。"火勢蔓延得很快,
整個酒吧燒了起來。"陳峰的聲音越來越冷,
"我弟弟陳明……就在里面...在那打工做調(diào)酒師學徒..."的嗓子幾乎破音,
他的身體劇烈地起伏著,像是承受不住內(nèi)心的巨大痛苦。他的手指攥緊,指節(jié)泛白。
儲藏室...消防員找到他時...他抱著滅火器...皮膚都..."陳峰猛地扯動手銬,
金屬撞擊聲在審訊室里炸響。他的眼眶通紅,卻沒有一滴眼淚:"他才十九歲!
他連女朋友都沒交過!"林悅透過單向玻璃看到,李陽的鋼筆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掉在了地上,
藍色的墨水在地磚上濺開一朵詭異的花。"他沒逃出來。他是我唯一的親人?。?/p>
怎么就這么死了?。?玻璃門外的林悅也默默地為這個悲慘的殺人犯流下悲哀的淚水。